近些日子,白老夫人都打着想念外孙的旗号派大嬷嬷过来接姐妹两去白家住一两天,阵仗极大,就是故意提醒明旭,管好自己的后宅。
因此,白子黎和明乔的接触也多了起来。
“表哥,你输了”。
风吹落一朵梨花,正落到棋盘之上。
伸手捡起花瓣之时,两个人的指尖相碰,冰冷的触感让白子黎打了个冷战。
明明已经到四月了,她的手却冰冷得不像活人。
“表哥?”
白子黎回过神,扯出一个笑容,“表哥输了,先记在账上,我过几天给你”。
“表哥赖账,那要翻倍”
白子黎将梨花花瓣扔到一旁,笑道“好,就给你双倍”
“表少爷,你已经输给我们小姐十五两了,还要继续么”。
“不玩了”白子黎连连摆手,“照这样下去,恐怕我的月例要输光了”。
云裳笑着去收棋子。
祖母将姑母未出阁时常戴的一对东珠耳环送给了明乔。
一如初见,东珠在她脖颈边轻轻晃动。
明乔心里在想,她自己的月例以及变卖首饰得来的钱,再加上赢得的那些,买下玄武街那家铺子应当足够了。
`前世那家铺子因为经营不善关门,之后被一个西域商人买下开了酒楼,生意极为红火。
明乔想赶在商人之前开酒楼,她需要用到钱的地方很多。
有钱就可以打点关系。
“卖了”
红矾从屏风后走出来,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她啧了声。
“卖了多少”
对方不耐烦地拨弄着算盘,“贱卖能卖多少”。
红石歪头笑道,“再给我一百两,我开家兵器铺怎么样?”
“最好做的首饰铺都被你经营得快要倒闭....."
还没说完,红石就打断了她,“主子什么时候回上京,天天对着你这张冰块脸我都快无聊死了”,她支起头,脖颈处亮出一道伤疤,“都说了我不是做生意的料了,让我去刺杀还差不多”。
红石抬起下巴,露出一个天真而残忍的笑,“让我去杀了他,如何?”,她双目如炬,盯着红矾,期待她的答案。
但两个问题,红矾都没回答,只丢给她一个令牌。
“影?”
“影!”
赵云笙围着明乔跳来跳去,“听说今日要演‘影’,你就陪我去罢去吧去吧”。
架不住赵云笙撒娇,明乔最终松了口。
前几日刚刚买下那家铺子,这些日子一直在忙开酒楼的事,实在分身乏术。
不过倒也能腾出来功夫陪她逛庙会。
“走吧”,赵云笙伸出手打算去扶她,明乔却直接越过她走下马车。
知道自己惹恼了她,赵云笙干笑了两声,小跑几步追了上去,“好明乔,你就原谅我吧”。
明乔甩开她自顾自地走。
“好明乔,我知道你不会对我真生气,是不是”
听到这句话,明乔停住脚步,转过身冷冷地回了句,“不是”
赵云笙做哭脸道“我再也不骗你了好不好?你就原谅我吧,好明乔。”
“不”,明乔甩头迈步,重新把赵云笙落在后面。
“坏明乔”
“你说什么?”明乔缓缓转过头。
赵云笙嬉笑着搂住她的肩膀,“哎呀,说你坏话你才会理我,这话不是真心的,我知道你最好了”
明乔气得打了她一下,赵云笙躲开之后又凑上来。
“下次不许再骗我,我以为你怕虫子才去捉它,你知道...."她有些难为情,但还是小声说。”你知道我很怕”。
“好了好了,我再也不这样逗你了,你自己怕虫子还为了我去捉它,我记着了”
“哼,不需要”
赵云笙俯身把脸凑到她面前,“需要需要”
明乔绷不住笑了,“离我远点”。
“不,我就要挨你这么近”
明乔越躲,赵云笙就凑得越近,两人打打闹闹,来到集市中间。
“姑娘,来份烧饼”。
“公子,给夫人买支簪子吧”。
重生之后,她睡不踏实,总是在夜半惊醒,后半夜靠着烛光才能入睡,上一世的记忆缠着她,甩不开,忘不掉。
这样有烟火气息的日子,终于让明乔有了重生的实感,一切虚幻都在此时尘埃落定。
今早和长姐一起在外祖母家用过早饭之后,赵云笙便来接她出门,舅舅还叮嘱她玩得高兴点。
真好。
还未等明乔开口阻止,赵云笙就买来了簪子。
“夫人请笑纳”。
明乔偏头,让赵云笙为她带上,赵云笙看来看去,找到一处头发插了进去。
她叹了口气,刚认识明乔时,她衣着朴素,根本不像千金小姐,现今她头上找不到一处没有首饰的。
可见白家祖母把她养得很好。
“走,我们去那边看看”,赵云笙拉起她就跑,与一个打着半仙旗子的道士相撞。
道士踉跄几步,大声道“哎,你长没长眼睛啊”
赵云笙平白被人一撞,自然没有好脸色,“路这么宽,是谁来撞谁,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你”道士正欲与她理论一番,转眼撇到明乔。
面中饱满,眼睛透亮,掩不住的华贵气息。
道士围着明乔上下大量,“这位小姐,老夫与你有缘,老夫观你....."
赵云笙将明乔护在身后,“干什么,什么小姐不小姐,这是我夫人”。
道士冷笑一声,“老夫老眼昏花,心却亮如明镜,你们二位并不是夫妻,而且我观你面相,虽为女身,但有将相。”
见渐渐有人围过来,明乔上前一步道“你胡说什么,我们都成婚半年了,难道我不知道自己的相公是男是女吗?相公,我们走”
“哎哎哎”道士急忙拦住她们。
闻到一股似乎是从道士身上散发好几天没有洗过的味道,明乔憋了口气,忍不住抬袖遮住鼻子,赵云笙直接被熏得转了过去。
道士尴尬地笑笑,转头呵斥看热闹的众人,“看什么看,没见过做生意啊,滚滚滚”。
几个小孩边跑边喊,“刘老道又在骗人咯”
明乔敏锐地抬眼,刘?刘老道。
原来是他,穿得太过破烂,脸也长得不太一样,怪不得没有一眼认出来。
上一世,他曾作为钦天监,向皇帝进言派赵云笙和亲吐蕃。
“只因天象有异,紫微星变动,北方将有一场恶战,必有一将门之女和亲才能安抚”。
作为将门之女,不和亲必能安足一生,然而一句天象有异,就断送了赵云笙,一年之后,他同样的话术,将长姐送进了皇宫。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不要太过在意”。
明乔眉眼一动,问道,“那你观我面相,可有看出什么?”
“明乔,他就是个骗子”
“无妨”,明乔微笑道,“若有一丝你欺骗我,我就把你告到衙门,治你一个妖言惑众之罪”。
刘道士讪讪一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仔细看了明乔好一会儿才开头道,“虽有富贵之象,但煞气太强,所求之事必会破灭,所爱之人必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死不得其所,生不得所爱”。
这正是她前世的写照,母亲早逝,父亲厌弃,远嫁异国,祖母暴毙,长姐忧郁而终,而她自己死于枯井。
赵云笙听不下去想动手,刘老道举起拂尘挡住她的拳头,“公子先别生气,我还没说完,这位小姐是恶魂入世”
明乔心中一惊。
“恶魂入世,天下大乱,鬼门大开,会让恶魂有重新入世的机会,但无论如何重新开始,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明乔拦住赵云笙,“谢过道爷为我观相,一点小钱,请您笑纳”。
“哦哟”看到明乔手里沉甸甸的钱袋子,刘老道心里乐开了花。
“明乔!面相能看出来屁来,他就是个骗子,就应该当街把他打死免得他出来骗人,你还给他钱?”
明乔拉走了暴怒的赵云笙,“我可没有给他钱”。
“你不是?”
赵云笙很快明白过来,叫来仆从指着不远处叫卖的刘半仙道,“那个人偷了我的钱包,去把他抓到衙门里”。
“看相,看相,不准不要钱!”
叫卖声戛然而止,刘老道被套上麻袋扔上马车。
一路颠簸,刘老道受不了,吐在麻袋里,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到了衙门。
县令横眉竖眼,狠狠拍了下惊堂木,问道“你偷了人家的钱财,可认罪?”
“大人明鉴,这都是我凭本事赚来的,什么叫偷嘛”
“大胆!还不承认,你穿得破破烂烂,这么可能有那么精美的荷包?”县令在升堂之前,就已经听过吩咐,不必审得太仔细。
这老道身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熏得众人都捂住口鼻。
刘老道撇了眼自己腰间的钱袋子,“您说这个啊,这是我给一位小姐看了相,那位小姐送给我的看相钱”。
县令鄙夷道“你有什么本事能让千金小姐把钱包都送给你?”
刘老道伏地讪笑道,“自然是看相”
“呵”县令冷笑,挥袖命人呈上一面镜子,“那你看看自己的面相,是要秋后问斩还是斩立决?”
算自己的命是大忌,在刀落下之前,刘老道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