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皮疙瘩从他脖颈出迅速蔓延,直到整个脊背和身体,身体就像通了细密的小电流,难以控制的微微抖动,樊星知道这个人就在这儿,但是他却没办法逃避,而眼前这个唯一有本事的景行大师,明显是作壁上观,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而且现在看样子对方就等他承认。
不能说,他一定不能说,但刚才那个不知真假的幻觉几乎是给他一个恐怖的预告,似乎这一切都已经被景行几人知道了,好像现在这些话都是为了炸他,或者就是一种戏弄再看他遮掩的好笑反应。
不过没等他说什么,片刻前就听过的话就被重现,景行似乎突然想起一般问他们,“话说,您二位应该是本地人吧?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当年在高中发生过一件事?”
又是这句话……
樊星不敢置信,居然会真的又一次重现,不过片刻前他被景行一路逼问甚至暴力威胁的恐惧还没散去,身上似乎都能感觉到被大力压在地面上的剧烈疼痛,最可怕的不是陷入噩梦,而是噩梦并没在醒后消失,而是在现实重演。
这种恍惚间的崩溃几乎压垮樊星,他身侧男人听到这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就着一眼,让他看见就在男人身后的女人虚影。
是吴涵!
女人脸色惨白,在黑夜里突兀的像是p上去的白纸,不过随着她脸上夸张地表情,一股浓稠的献血随着缓缓流下,就这么落在前面张明磊昂贵的西装肩头,她正伸出一双瘦骨嶙峋满是疮痍泥土的手,要掐住男人的脖子。
“啊啊啊啊——!”
“别杀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说那些话,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求求你放过我吧!”
樊星直接跪在地上,把头磕的砰砰响,这头碰地的闷声在空旷的楼梯上下层间荡开,听起来恍若回音。
他一路踉跄爬到景行脚边,歇斯底里的哭喊,要去伸手抓男人的衣摆,不过景行一改之前对他的和善,就在男人要触及之前把衣角撇开,让他抓了空。
宋寻也在一边看的清楚,这件事估计是和樊星有关,所以也就没开口,任凭男人在面前哭喊哀求。
“大师,救救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都是我,我做的不对,您救救我,她来了,吴涵她要杀了我啊!”
“大师”
原本一直沉默站在一侧的张明磊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前站在了男人稍后方,就这么一直安静听着两人说话,现在却突然开口阻止。
“我的朋友或许犯过错,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有句话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现在不也受到了惩罚,这些年他过的日子可不舒服。”
他随意的伸手拍了拍樊星的肩膀,视线向下扫过男人破旧的短袖和布料粗糙的短裤,“他过的清苦不也是得到了报应,这么多年从事体力劳动过的很难,是吧阿星?”
手掌在他肩上中重重一拍,本就心里发虚的樊星随之猛地一抖,张明磊才后知后觉般反应过来,抬手就要弯腰扶起他。
张说话依旧如刚才一般不紧不慢,甚至脸上表情都没有什么波动,就好像这件事他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旁观者,现在却可以秉持所谓公道上来道貌岸然的说话。
“他也知道错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大师您也知道,现在逝者已矣,樊星过去确实是做的不对,这次回去我就让他去庙里住一年,好好赎罪,这件事情过去实在太久了,现在重要的不是让逝者安息吗,我也替她好好做场法事让庙里供灯祝她早日往生。”
“早日往生?”景行嗤笑一声,刚才樊星的忏悔他不替女生接受,现在张明磊的话在他听来只觉得讽刺,“怎么过去这么久了,你怎么知道她还没入轮回?往生,张口就来啊。”
“大师,这些事情我自然是不明白的,但是您一定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事情还是术业有专攻,这件事还是得麻烦您操心。”张明磊从手臂上搭着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递了过来。
是一张支票,上面一串数字确实让人难以拒绝。
面对递到眼前的支票,景行却根本没有接的意思,只是这么抱着手臂看着他,“张老板对朋友真是大方啊,这么多钱不知道他要赚多久才能还你?这种深情厚谊的朋友现在真是少见了。”
张明磊也不在意他的讥讽,只是无奈的耸了下肩膀,“毕竟我朋友不多,这种真心朋友更少,怎么说老同学都是比现在的真诚多了,有困难我当然要尽力。”
“阿星”,听到这声亲切的称呼,地上的樊星有些不知所措,拉着他的手臂很结实一看就和认真锻炼出来的,皮肤也不是他这样满是难以避免的剐蹭伤口,这种人一看就不时和自己一个层次的,但现在这个人还是愿意把自己当成朋友,愿意在这种时候帮助自己。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樊星并没有接受那只递过来的手,而是疏远的避开。
“张总,客气了”
这一幕景行自然是不会错过,在一旁看热闹,不忘了补充几句,“张老板,我看你这朋友不怎么样啊?看样子对你很有意见,估计你们的深情厚谊也只有你有一个在乎。”
张明磊无所谓的笑笑,收回了手,“都是小事,我不在意他的态度,无论他怎么做我都应该帮忙。”
男人这么说其实听其起来很有些委屈,但刚才一直在几人身后被景行一只手拉着的宋寻却感觉到一股恶寒。
或许外人看来这个男人是好的,重感情,情绪稳定,不在乎你的坏情绪,但是他却很明显从两人的相处中看到了淡淡的威胁,就像是樊星一直是被迫和张明磊保持着一种朋友关系一样,即使对方身份远远高于自己,即使对方愿意徐尊降贵的帮助你,但这种帮助却始终带着威胁,就像是男人有什么把柄在对方手里,所以对方的任何示好对他而言都是危险的。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方就会收起和善的外表,对你露出獠牙。
宋寻对别人总是有不好的猜测,他也觉得自己这种做法并不好,让他觉得自己骨子里带着卑劣,毕竟所见往往呈现本心,总是带着恶意去套入别人的话证明他也是阴暗,但这次的预感却让他觉得不像是自己想多了。
“其实,我也不全是帮他”,男人上前一步把支票塞进景行的一侧口袋,稍退一步才继续,“你刚说时我就知道你说的人是吴涵,我和她也算是认识,毕竟当年我们都在一个班级学习。”
“当年我也只是普通的学生,即使对那些同学的做法看不惯,能替她做的也就是在别人议论的时候出言制止,但也就只能做这么多了,后来的事情我也没办法,现在我也希望替她多做点什么。”
男人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的看了樊星一眼,“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才让阿星误会我,觉得我是针对他,虽然我对朋友的行事不加干涉,但总觉得这么做还是不好的。”
有意思,不过三两句话就把自己和樊星的事说的清楚,景行饶有兴致的抬眸看他,“我确实是不知道,原来张老板还是个热心的人,不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一定不需要我多说,我呢没什么道德,不过确实是好奇心重,既然张老板认识吴涵,不如替我解答解答?”
“大师您说。”
景行拉着宋寻往下走了几阶,正到大厅中心的落地窗前,外面此时晚风微凉,吹在脸上让人头脑清醒,身后两人也跟着走了过来,就站在两人身后,此时月亮正在升起,一般含羞掩在云后,刚好被前面低矮的楼房挡住。
“今天不是弦月”他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但宋寻突然就想起前几天在回家路上他说的话,但觉得这个地点时机并不适合说这种不相关的话,就只接了一句嗯。
感觉到抓着自己的手稍微一动,紧接着身边人就开口,“张老板,你喜欢月亮吗?”
月亮?即使这话很突兀,张明磊还是毫不意外般回答,“中国人骨子里都是有一种独特的浪漫,月一说就带着思乡和团聚的期待,一提到就让人心里难免泛起柔软。”
这话说的就像是语文课上鉴赏文章古诗一样,但是怎么听都有些别扭。
就像是让一个全然不懂的人,生拉硬套的理解那些细腻柔软的情感,然后这层虚假的说辞成了他的伪装,他可以手狠心冷的做事,嘴上却能将柔情蜜语说的流利无阻,他自己都清楚,也明白他每个说辞的目的,从不是因为什么由心感发,而是因为利益目的。
景行的话题提的突兀跳转的更是出人意料,就好像刚才说过的都没听见,“张老板,你可以把你知道的,关于吴涵的事情都说一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