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说了,反正也说了!
他躲闪的眼神里有着自己都不清楚的情绪,很复杂……很让人难以琢磨,难以说清。
似乎是期待着,他清楚的明白自己心跳剧烈在说出这句话后剧烈的加速,他在期待期待一个自己心里呼之欲出的答案。
“你要是没心事会一大早就起床吗?”,男人轻笑着站起身,随意的抬手摸了摸他蓬乱的发顶,昨天夜里半夜里两点景行隐隐约约察觉身侧的人没睡,似乎是觉得自己已经睡熟,试探着轻轻翻身,等了一会儿又翻一个。
他就这样一直在心里暗暗数着,大概又过了一个小时左右身侧的呼吸声才逐渐平稳。
“……”
坐在一边的景行嘴上说着这种无所谓的话,手上随意把装有昨晚喝剩下茶的杯自拿起,细细摩挲杯口,神情仔细好像认真用目光描摹青花纹饰,这幅样子在景行看起来颇为锐利的五官上让人觉得很意外。
“哗”,男人顺手把剩茶倒进桌子上那只茶宠上。
不知道为什么,宋寻觉得刚才那杯冷透的茶好像瞬间泼在心里,刚才莫名的情绪一下也被熄灭殆尽。
客厅一下静了下来,原本的谈笑声都消失了,只留下沙发上头发被胡噜的凌乱的宋寻呆呆坐着。
等到吃饭的时候,景行连着喊了他好几次都不见人,直到被掀起被子从床深处拽出来,宋寻都没有从一早莫名其妙的情绪导致的后续尴尬中摆脱出来。
他整个人仿佛神游天外,木木的被带着溜达到饭桌前,食不知味的吃面前最近一盘的菜,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整个人奇奇怪怪。
直到景行突然开口,他才反应过来。
“你还记得那个女孩吗?”
“哪个?”宋寻一头雾水,实在不怪他,最近遇到的事情里面实在好多女孩。
景行把离他远的盘子朝他挪了挪,提示道:“最开始在阴阳地遇到,又和我们一起去空缘寺的那个好像叫岑梦。”
“记得”,岑梦这个小女孩昨天后来不知道跑去哪儿了他还是后来听景行说才知道,听说是昨天离开空缘寺后,她被宋还带回去了,景行说是要继续查背后的事情,等有结果再告诉他们。
不过宋寻不知道的是,这是景行润色加工以后的版本。
原版应该是宋还板着一张暖玉一般的白净小脸,敢怒不敢言的听着故作老父亲腔调的景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讲人到中年如何不易,入睡如何困难云云,最后软硬兼施成功逼着孩子同意把她带回去,不让人影响他安稳的睡眠。
“所以那个事情是有新的进展了吗?”
景行趁机给他碗里夹了好多菜,“先吃,等会儿凉了,吃完饭带你过去。”
等二人到了约定好的地方,见到宋还,宋寻才怀疑起景行刚说的话的真实性。
宋还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手腕上拴着那种防小孩走丢扣在两个人手上连着的绳,一脸生无可恋的立在住院部楼下,身后台阶上坐着岑梦。
宋还虽然衣着整洁,但宋寻还是敏锐的从他眼底的泛青看出了端倪,而宋还似乎已经等待多时了,他整个人透出烦躁的感觉,摆在他身边的一盆绿植上的叶子已经被差不多揪秃了,只剩下几根算是粗壮的叶脉挂在枝子上。
见到景行,少年眼里瞬间升腾起强烈的暴怒,是那种即使隔着口罩,即使他一动没动,宋寻都从他瞬间从凝滞到直勾勾盯着景行的目光里看到了汇聚了怨怼,仇视,愤怒等在内好多种感情的复杂情绪。
结果身边的景行却像没注意到一样,还笑嘻嘻凑了过去,伸手就要摸少年头顶,被躲开也不生气,“好儿砸,怎么不开心!告诉干爹谁惹你了,我帮你揍他出气!”
宋还震惊的看着他,仿佛不敢置信听到了什么。
宋寻都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不敢置信以及为什么这人为什么脸皮能这么厚?
可惜景行还没有意识到,但很快——
保持沉默一言不发的宋还,手上麻利的把腕上系着的手环解了下来,闪电般绑在景行腕上,套动作行云流水,应该是在等待他们的时候就在脑海里演练的无数次。
然后如释重负的深深呼气,转身头也不回的进了住院部。
愣在原地的景行原地石化……
“你怎么就走了?喂!儿砸!”
景行还想追上去,大楼的保安尽职尽责的拦下眼前这个男人,一脸严肃的表示,“先生我们没有腕带不让进的。”
“什么腕带,我这个不行吗?”景行抬手刚被绑好的手给他看。
“……”
保安尽力保持礼貌,收起看傻子的关怀,“先生,住院患者腕带和陪护家属腕带,这个不行的。”
景行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根本不是什么有进展,是宋还不想带孩子!但他还是不死心的给宋还打了过去,等待音响了一会儿后,对面还是接听了。
景行用他自以为最慈爱的声音哄骗他,“喂,儿子,咱们好好再商量一下嘛,我这边确实不适合带孩子啊!”
对面沉默一下,响起少年冷淡的声音,“宋寻和她好像差不多大。”
“……”
竟辩无可辩!
对面很满意他的沉默,并当成默认,直接挂断。
听着传来的嘟嘟嘟声,景行暗磨后槽牙。
这儿子没法要了,怎么越大越随我!心眼怎么这么多,肯定是那个坏小子教他的!真是没管住啊!
还是没办法,景行无奈的看了眼身后的岑梦,也只能把她带回去,一路上女孩非常沉默,似乎比上次更害怕景行,只是靠在宋寻身边,微微发着抖。
宋寻见她这个样子,下意识觉得可怜,但同时想到景行当时说过得话——大多数情况下,他不相信受害者有罪论,但前提是……
受害者真的无辜,而不是满手鲜血却装作受伤的刽子手。
……
几人才到家门口,就看见门前站着个男人,看背影是一个中年男人——发福、地中海,穿着不合身的衬衫,整个人看起来憨厚的像是个庄稼汉。
等那人转身,宋寻一下子想起来,这不就是昨晚才见过的那个会听心音的人吗?
男人举止相当谦卑得体,还看出刻意的些许讨好,景行却好像有意刁难他,先是在门前就故意装看不见他,然后在男人自己畏畏缩缩进门后又给他面前的茶杯里缓缓倒入滚烫的茶汤,直到堪堪要溢出才停下,明摆着就是要赶人。
景行笑了一下,看似随意的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哟,刘局今天不睡懒觉了?还是年假休完了?”说完似笑非笑的看着男人,明显是在记仇。
男人憨厚的脸上出现一丝尴尬,一双胖手纠结的扣来扣去,酝酿了一下,他还是小声开始求情,“那个,景……哥?”
见景行不应,男人声音吓得更小了,跟蚊子嗡嗡一样徐徐碎碎念,“景哥我错了……下次您有事找我我肯定立马过去,也绝不早退了……别说年假了,下次就是过年我妈饺子下锅了,我都过去!”
见对方脸色和缓,男人立刻乘胜追击,“其实我今天来也没什么事,就是最近可能昼夜颠倒放假整个人不太正常,这几次的事情我回去就特别愧疚,景哥照顾我这么多年我怎么能这么敷衍你,这就想着能不能来给您道个歉,还有……就是有个小忙求景哥帮个忙,景哥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和我计较的!”
景行就知道他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找他肯定没好事,也没接男人的话,就冷着眼看着。
收到景行一连串眼刀,男人一句烫嘴话绕了半天才说出去,看着景行脸色直冒虚汗。
气氛一下子尴尬到极点,客厅里沉默的可以听见宋寻小口小口水,等把一杯喝完,景行不动声色地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开,半晌道:“说吧。”
男人松了口气,肥肥的身躯往下一沉,慢慢开始讲,“哥,你还记得前段时间我给您接洽过一个新楼盘风水的事儿吗?”
景行想了想有印象,似乎听他说过,不过当时自己有些事在忙就拒绝了,于是点点头。
见他知道,男人连忙接着说,“在年前市北新开发一块地,打算建中高端住宅区,按计划到现在整个园区的建筑框架到现在应该结束了,但是前几天出了点事。”
男人扫了眼宋寻,又犹豫着看向景行,对方稍稍点头,才继续说,“现在施工有段时间了,大楼里面外边都基本完工就差没安玻璃,就把不少工人和设备都撤走了,晚上工人也都少了,就留了几个保安看着……谁知道是不是保安懈怠,不知道从哪儿进来个女孩从楼上摔下去了。当时正好是大半夜,听说在地上好半天才被晚上执勤的门卫看见送医院去了。”
“工地意外坠楼的人多了,要是没建完算监管不力没发现小孩偷溜进去,要是完工了,家长可能扯皮是开发商设计问题,能让小孩随随便便就掉下去不安全等等,但总之这事归公安局管,说不定还得闹场官司。”
景行一脸不耐烦,杯中半杯茶水被他荡来荡去。
男人顿了一下,有些犹豫:“可是……可是,从那天开始工地晚上就总有人看见,看见一个女人……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人。”
“不少人现在都在传说,工地闹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