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的夜,极尽的寒,漫漫长夜,已近黎明。
如坠冰窖的身体灼灼燃烧,畏惧滚烫的炭火,冷热交织下似是裹着寒冰在小火上慢烤。分明乱了心智,却又因疼痛而极度清醒着。
一个人缩在窗檐角落,由于汲取一点点的冷风却加重了四肢的疼痛,身体不断地蜷缩。
很冷,却可以降热,然而过后却会再生出更多的痛,以此不停往复循环,似是一种折磨心智的惩罚。
不远处榻上,闻不生静静躺在那儿,因为昏迷,五感闭塞,不识人间。
不会不把她放在眼里,更不会离开……这样就很好,足够好。
痛了整整一晚,半梦半醒间意识到有人进入寝室,清窈才徐徐睁开眼。
原蟲儿那丫头鬼鬼祟祟绕过她,径直走到榻边,尚且昏迷不醒闻不生跟前。
深知她想做什么,来不及顾及自己脚步虚伐,清窈撑起身子,快步走到对方身后,一把抓住正在小动作的手。
“说了不许对他用蛊!”
“阿姐~”
转过身来,小丫头有些委屈,声音略带娇嗔。她不理解,明明下了蛊就可以更听话不是吗?
刚想质问,却注意到了对方掌心一道壑沟般深邃的伤口,结痂的淤血布满手掌,血肉暴露在外,显得十分可怖,顿时改了发作方向。
“阿姐你的手......?”
是寒病发作疼得受不了弄的吗?抑或是昨晚抵在闻不生脖子上的那根一点一点推进的簪子根本就是插在她自己的手掌心?!
想到这里,蟲儿立即伸手去翻看榻上男人的脖子,以为小丫头还要动手的清窈便连忙去拽,一个身子不稳反而自己摔倒地上,气血上涌,轻咳起来。
待确认过男人脖颈上的光洁后,蟲儿缓缓蹲下,默视着脚下的女人,心疼中带着失望和漠然,更多的则是审视。
眼前的人,还是那个认识的阿姐吗?她怀疑。
“他这个人是我见过为数不多不怕死的……”
略微有些缓解的清窈,来不及稳定气息,轻喘着粗气,回看向蟲儿,同她解释:“蛊虫也好,下毒也罢,对他……没有用的。”
并没有把对方的解释听在耳里,小丫头沉着脸,忽而问道:“为什么要这样?”
自楚国相识以来,她了解的阿姐从来没有把任何男人放进过眼里,哪怕是一国帝王。
唯一执着,便是她虢清窈惜命!其余东西,乃至名、利、银钱……皆可视为身外之物过眼云烟。
如今却对一个不入流的刺客格外留恋?
他们在峣姜行的是危险之事,是翻舟之举。朝不保夕!一不小心就会丢掉性命,她却还打算因为一个男人节外生枝!
要么这个女人变了,要么这个女人就快死了……
“为什么要这样!”,小丫头吼道。
陷入沉默,良久,清窈垂着眸,声音低迷:“他只是不喜欢我,不算错。”
“可你喜欢他~”,小丫头怒目:“那么,他的存在就是错!”
时光流逝,锦绣的衣衫上血渍早已干涸,这里一滴,那里一道,都是从掌心一点点流逝的,晚上瞧不出,太阳一出来,便化作肉眼可见的丑陋。
见对方不说话,小丫头从迅速从脚踝处抽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来,锋利的刀锋泛出银光,划过清窈的脸颊,顿时将钝木的她唤醒拉回。
“蟲儿!”,木偶般坐于地面,她厉声出言阻止。
寒风刮过窗,吱呀作响,清冷单调。
似行将就木之人的临死遗言,发出最后一句绝唱:“我只是不想他死掉。”
举起的刀终是放下了,小丫头低身看着对方,从槁木的人形里晃约瞧见正在提剑自残的虢清窈,那人不是她的阿姐,只是一个急着过奈何桥的蠢女人。
半晌,只觉得没希望的蟲儿转身要走,却在这时看见对方徐缓抬头,眸光星耀,囊括山河,依旧装满着野心勃勃与杀伐决断。
“可是蟲儿,你阿姐我啊,就是对什么都志在必得,除非不要,否则不管是闻不生还是峣姜……任何东西都不许在我面前说‘不’!”
凉薄的声音听上去娇媚无骨,凤眸微狭,细长冷冽,一如毒蛇吐信,睥睨一切的目光直击心底,不由自主地叫人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