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听到话语转身打量了慕子霁一眼,“你是他主子?”
慕子霁慢慢地收起扇子,道:“我不是。”
那女子又说:“你不是你干嘛那么好心帮他赔钱。”
慕子霁打量了一下女子,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那女子眼神凶狠:“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的意思是我敲诈他?”
慕子霁微笑道:“是不是敲诈姑娘心知肚明,我只是路见不平,且愿意拔刀相助,不管姑娘敲诈与否,那都与我无关,我只是想问姑娘,究竟要多少赔偿。”
那女子垂下眼眸思索了片刻,问道:“我要多少你都能给?”
“给。”
“你不怕我漫天要价?”
“不怕。”
“呵,说得好听,方才还说我在敲诈他,现在倒是一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做派,必是骗人的。”
那女子一脸鄙夷地瞧了慕子霁一眼,便决定不理他,手下一个用力,小东子的领子又被提了起来,口中继续恶狠狠地威胁:“赔钱,赔了钱我就走。”
小东子一双眼角含泪,无助极了,只得小声地唤了声“二爷。”
慕子霁瞧了一眼小东子被揪住的领子,心口暗骂一声坏事儿,嘴上却笑道:“我这一副道貌岸然的做派惹了姑娘怀疑,姑娘不信我倒也无可厚非,我只是觉得,像姑娘这般有骨气的人,定是做不来那般狮子大开口的事。”
那女子定定的看着慕子霁,嗤笑道:“我有骨气?方才也不知是谁胡言乱语,认定我这是在敲诈。”
“是我胡言了,还望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放在心上。”慕子霁两手抱拳行了个作揖礼,语气也十分诚恳。
那女子满含狐疑地瞧着慕子霁,复又问道:“你这是想用这招拖延时间好等官兵来捉我?”
慕子霁道:“不过口角之争,何须动用官府那群酒囊饭袋。我是真心实意地赔钱,不知姑娘可否看在我这般诚恳的面上,了了此事?”
那女子沉思了片刻后,说道:“哼,算你会说话,我这身衣裳加腿上的伤药,姑且算你一两银子。”
慕子霁笑了笑,从袖中取了银两递于那女子,“感谢姑娘体恤,这是一两银子外加一贯钱,姑娘请收好。”
那女子却不接,似是有些恼,“你什么意思?我说了只要一两银子。”
慕子霁摊开折扇摇了摇,“在下不是作践姑娘的意思,另外一贯钱是我给你家弟弟的,相识一场,这一贯钱便当作我给你家弟弟也买了身衣裳。”
那女子惊讶地看了慕子霁一眼,慕子霁脸上挂着笑,复又说道:“如何?”
那女子拧了拧眉,虽迟疑踌躇,最后还是接了钱,只是转身时,轻轻对慕子霁说了句“谢谢。”
待衣服的领口随着女子的离开而重获新生时,小东子才恍然地问道:“二爷,你怎么知道她有个弟弟?”
慕子霁拿扇子敲了敲他的脑袋,“你见过哪家女子穿罗裙的时候不穿肚兜的?”
小东子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二爷....你这....”
慕子霁又是一扇子敲了去,“我什么我,我可是非礼勿视的,是那小子扯烂自己衣袖时,自己不小心将肩膀露出来了。”
“那小子.....二爷,你说他,他是个男人!”
小东子震惊之余,又开始自顾自地喃喃自语起来:“我就说,我当时明明没喊那一声,哪里来的男子声音,怪我见她穿着女子衣衫,就先入为主地以为他是个女子,吓得不敢说话,早该想到的,哪有女子那般蛮横不讲理的,我这衣衫都快给他揪坏了。”
慕子霁再敲,“是男是女又如何,还不是你撞了人家不道歉,人家才讹上你的。”
小东子脸红道:“我当时也是吓坏了,哪里还记得。”
慕子霁作势又要敲他脑袋,小东子连忙抱着头躲了,“二爷,别敲了,再敲更笨了。”
慕子霁道:“你也知道你自己笨啊,拿来吧。”
小东子疑惑道:“什么?”
慕子霁指了指他的衣袖,“你给你家主子送的银子啊。”
小东子立马护住了自己的袖袋,“没有。不是,我不是来给少爷送银子的。”
慕子霁又道:“还不是,司蓝钰什么秉性我还不清楚吗?乖乖拿来,要不然你就把刚刚那二两银子还给我。”
小东子嚷道:“什么二两银子,明明是一两银子外加一贯钱。”
慕子霁一点也不害臊:“事情我给你摆平的,收点小费怎么了?”
小东子脱口而出:“二爷,你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慕子霁扬起扇子便要打,小东子抱着头拔腿就溜了,边溜还边喊:“谢谢二爷。”
慕子霁也懒得再计较,摇着扇子去了日常中意的铺子。
昨夜的醉花鸡不喜欢,今日这吉祥鸭总得喂上一口吧。
谁曾想,还未开口买呢,就被人挟持了手臂。
慕子霁暗道一声“不好”,刚想开溜,身体瞬间就被架了起来,顺带踢飞了一只香喷喷的吉祥鸭。
老板赵火把眼瞅着热气腾腾的吉祥鸭滚落在地,正想抬头开骂,一瞧是熟人,顿时默了口。
一旁的慕二捡起了地上的吉祥鸭,笑着说道:“二爷,家里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就这一个吉祥鸭,值得你这样弃了午膳跳窗出来买吗?”
慕一也接话道:“对啊,二爷,你这一跳窗,大爷在家里连午膳都没吃,可担心你了呢。”
赵火把原想沉默是金,锅盖还没提起来呢,又听说是慕小公子为了吃一口他的吉祥鸭,那眼神立马就变了:“哎呀,二公子啊,你瞧瞧你,想吃吉祥鸭了你让人给我带个信儿,给你送家里去都行,何苦自己翻墙出来呢,还劳累大公子也跟着你饿肚子,多糟心啊。”
慕子霁尬笑两声,一旁的慕二又说道:“对啊,多糟心啊,大爷这忙前忙后的,差点就下厨房给二爷做竹笋炒肉了,结果二爷为了一口鸭肉硬生生翻了窗。”
慕一掏出一些文钱,也说道:“嗯,许是老板的鸭肉太馋人了,大爷说以后每日都劳烦你送一只吉祥鸭去府上。”
店家笑嘻嘻地接过钱两,点头应允着:“好的哩好的哩,慕侍卫啊,你手上那只鸭都脏了,我给你重新包一只吧。”
慕二点了点头:“行吧,本想着不能浪费粮食,但大爷说了,二少爷就馋这口,再说了,你瞧,大爷都亲自出来给二爷买了,就劳烦店家再包一只给我家大爷吧。”
店家顺着目光瞧去,果真是刻着慕字的马车,停在不远处。连忙包了一只吉祥鸭递给了慕二。
慕二礼貌地接过吉祥鸭,与慕一一起架着慕子霁甫一转身,抬手就用一团布巾直接堵了他的嘴。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提着慕子霁就上了远处的马车。
慕子霁翻了个白眼,眼瞅着一派祥和的慕于归,急中生智,妥协了,只偷偷摘了嘴里的布团。
慕于归好似闭目养神一般一路也未多言,慕子霁想说话,慕于归甩手便是两根银针扎进了慕子霁的手腕。
慕子霁被扎针只能默了口,一路疼得龇牙咧嘴的也不敢取。到了府邸,慕一慕二率先出手,扛着慕子霁就进了他的院子。
慕子霁扯着嗓子喊:“哎哎哎,我胸口疼,你们倒是轻点啊,大哥没告诉你们我受伤了吗?等下我伤口就要裂开了。慕一慕二,你们是真的不怕试药吗?哎哟,我手上有针啊!轻点!轻点!”
慕一慕二毫不动摇,将慕子霁扛回了房,慕一解了他手腕处的银针,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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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风则云一行人,因为赶得巧,逢了个十五的好日子,赶上了寺里的庙会。
这林音寺平常香火就很旺盛,遇上每月十五,香火更是鼎盛,这上山的路上乌压压的全是人。都是小姐带着护卫,看着不像是来祈福,倒像是来打架的。
这人一多心自然是静不下来的,旁的不说,这司蓝钰便是静不下来。
出发的时候明明没见着这个人,怎么到了地方就多了个人?踹他的那个人是雪尽的弟弟也就罢了,这个走在他前面的人是谁啊?昨晚还差点跟雪尽姑娘秉烛夜谈。
这司蓝钰怎么想怎么吃味儿,眼神儿都不带转的,直愣愣地瞪着风则云的背影瞧,像是要把风则云的背盯个窟窿眼儿。
为了不暴露身份,方才风则云便让雪尽说自己是知春的好友。在司蓝钰眼中,风则云那便是同慕子霁一样是要与他抢雪尽姑娘的,心中自是不快得很。
一旁的雪尽瞧着这情况也不好开口,还得拉着点知春让他忍住踹人的冲动。
转眼到了寺庙内,这司蓝钰又嚷嚷着要陪雪尽一起祷告,那架势倒像是要跟雪尽一起求姻缘似的。
雪尽自是不肯。
因为少时的关系,雪尽对寺庙很是情重。
大雪纷飞季节,飞禽走兽都陷入了冬眠。一个十岁的女孩儿带着一个四岁的幼弟四处流亡,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饥寒交迫下躲进一间破庙。弟弟却还是因为抵御不住寒冷,生了重病,奄奄一息。彼时除了祈求神明施舍以外,大抵也做不到其他了吧。
风家夫妇的出现,便让雪尽当作是她对神明的祈求得到了回应。即使,她已经失去了弟弟。
但每年春暖花开之际,雪尽都会寻个时间去庙里求个签,以期来年平安,以念逝去之人。
以往在写意山庄,风则云和知春偶尔也会陪着她一起去,只是后来雪尽离了庄,他们也未再一起去过。
今日经司蓝钰这么一搅和,倒也算是弄巧成拙了。
只是雪尽这求签问卜求的便是念想,是心安之处,必须得心思澄净,不可打扰。
司蓝钰的死缠烂打对她来说,自是扰她求得上上签的阻碍,脸色也是不好看。
风则云知道雪尽对此事的看重,便主动留在了灵应殿外。雪尽便作故让司蓝钰也留在了殿外,只让知春陪着她去了殿内。
司蓝钰自是不愿,但又怕惹雪尽不喜,只得勉为其难应承了下来,在殿外伸长了脖子左瞧右看,好不忙活。
风则云却是未有动作,一方飒爽英姿傲然屹立在殿前的菩提树下,脑海中思索着方才知春报上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