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雪尽请了司蓝钰进屋后没多久就下了逐客令,只是这司蓝钰许久未与雪尽说上话,期期艾艾地不愿走,雪尽守着女子的礼节又不好直接踹人,最后只得借着夜已深的缘由请人去给他订了间客房,才将司蓝钰送走。
谁知一大早起来,这人竟然又邀请她去游湖泛舟,连马车都准备好了。
雪尽借着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他的邀约。司蓝钰便说要陪她去庙里上香祈福,驱邪避灾。雪尽自是不肯,二人推推嚷嚷之下,知春牵着马车便到了。
知春见有人对自己师姐动手动脚,二话没说,直接就是一脚将司蓝钰撂倒在了地上。
司蓝钰捂着肚子爬起来本是想恼,雪尽忙谎称知春是他弟弟,又应了司蓝钰一起去庙里祈福的提议。
司蓝钰一听知春是雪尽的弟弟,立马就消气了,还将自己的租的大马车让了出来,自己转眼便坐上知春准备的那辆小马车跟在了后头。
雪尽也是无奈。这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司蓝钰也没强迫与她共乘一辆,她也不好再言说什么。
转眼看到知春望着她有些发呆,雪尽顿时一阵嗔怪:“师弟,你说你怎么出现得那么巧,你要是晚来一会儿,我怕是早将他甩下了,何故要踹他那一脚。”
知春抿了抿唇,有些不知所措:“我也不知当时的情况啊,我只看他拦你,才一时性急,谁知,他那么不经踹....”
雪尽皱眉道:“他就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儿,自是受不得你那一脚。”
知春忙说:“我也不知晓啊,谁让他要与你拉拉扯扯,你可是女子,哪容他放肆。”
风则云也接话道:“就是,踹一脚怎够,就该给他踹听话咯,不敢再随便拉拉扯扯。”
雪尽道:“是是是,知道你们两个最是重礼,旁人进不得身。”
知春一听这话,顿时起了逼问:“师姐,你这般说是心疼他被我踹咯?我可是听说他在追求你,你不会是想要答应他吧?”
雪尽迟疑了一瞬答道:“他追我与我何干?我只是怕你因为踹了他惹上麻烦事,毕竟,我们的身份有别。你这般莽撞,小心师弟又克扣你的月钱。”
风则云再次被殃及池鱼,只得冷着脸不说话。
知春倒是有些恼:“师弟何时克扣我月钱了!”
雪尽道:“那你怎么连根糖葫芦都要我给你买?”
知春吞吞吐吐的说:“我……我那是...那是...”
雪尽又道:“你那是什么?说句嘴馋了想吃不就行了,你跟少主都只有小时候可爱,长大了都一个样儿,板着脸儿,不说话。”
知春和风则云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无奈之色。
雪尽见他俩都不说话,也没了心思逗弄。挑开帘子瞧了一眼后,又道:“我原本也是想过几日寻个好时日去庙里求个签的,如今倒是择日不如撞日了。罢了,不说了,他要跟便跟着吧,我且睡一会儿,昨夜为了防他近身,我便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这一身功夫不能用,偏要端着礼节与人周旋,要是不在欢愉楼,遇见这样的,左右得被我踹几脚,你那一脚也算是替我出气了。”
话一说完,雪尽便靠上马车内壁闭眼浅寐。
心头却闪过方才司蓝钰被知春踹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的样子,起了些异样。
只是她却不想去细究,只盼今日这支签是平安顺遂的上上签。
风则云听着雪尽的抱怨,心中却多少涌现些同等意境。
旁的不说,就慕子霁这几日对他做的事,换作他以前的性子,怎么也得教训一顿。
只是人一旦有了隐秘,便多少有些踌躇。
堂堂正正行事他风则云不会让他捞得半点好处,但慕子霁擅于使些小把戏,躲得过今日躲不过明日,行事无理又无迹可寻,比起风流纨绔一词,倒是泼皮无赖更适合他一些。
明明情报中说他是个风趣儒雅的谦谦君子,怎的尽是些宵小行径。
风则云试着调动气息,丹田果真平静如水,只得在闭上眼睛时又暗骂了一句“该死的登徒子”。
知春见两人都在闭目养神,便撩了帘子与车夫一起驾马车。
这车夫虽看起来已是不惑之年,手指也有些残疾,但一根缰绳拉得却是稳稳当当。瞧见身旁的知春坐下来后,便大喝一声“驾”,道路两旁顿时一阵尘土飞扬。
借着车轴子轱辘轱辘的声音,知春轻声问道:“郭叔,可有消息?”
郭叔放下一边缰绳,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这是我在祁鸣山那条河的下流处找到的,因为不敢确定是否真的是那人的东西,便去附近走访了两日,附近倒是有一户人家,但房屋破烂,蛛网横生,未有人居住。这祁鸣山本身年代久远,鲜少有人进去,林深蛇虫就多,晚间去更是危险,你那日及时折返是对的。”
知春道:“我也是跟着那人进去的,哪知道那是什么山啊。”
郭叔“嗯”了一声,“不知道不打紧,只是这祁鸣山以前叫鹤鸣山。”
知春疑惑:“鹤鸣山?难道有何不妥?”
郭叔道:“名字倒是未有不妥,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四十三年前那位小皇子禅位后,新皇便下令将所有跟鹤相关的东西都换了名字,并禁止再用鹤作为任何一物的表称,这名字便是那时候改的。”
“你的意思是说...”
“暂时不可知。只是你仔细瞧瞧那方腰牌上刻了什么?”
知春一瞧,顿时脸色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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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慕子霁借着午后的光微微转醒,身上是说不出的酸软无力。
不用想,定是他那难养的红颜给他封了穴道。
得亏没有内力,要不然他这一觉怕是得睡到天荒地老去。
龇牙咧嘴地爬起来寻了一圈儿,又没见着人。
不用想,定是他那难养的红颜躲着他。
经过昨晚那么一遭,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儿信任,顿时散个没影儿。
慕子霁也是憋屈。这春风渡其实是真的解了,至于为什么风则云昨晚的内力没有了,他也不知道。
当初给春风渡研制解药的时候,他自己亲身试用了三次,无一例外,都是能解的。
至于为何他会承认那个七日之期,只是因为当时还给风则云喂了另一道药---雨丝绦。
雨丝绦。服用后短时间内会全身无力,陷入短暂昏迷。并在七日内与其身体血液相融,以达到百毒不侵之效果。
当时慕子霁被那身着玄衣的采花大盗撒了毒粉,要不是他自带点百毒不侵的体质,早就一命呜呼了。
这么危险的人物,风则云竟还要去追捕他,免不得就会被投毒。
风则云可是他的红颜知己,怎可让别人欺负了去。
虽然雨丝绦的药效并不能保证对所有毒药都有用,但江湖上叫得出名儿的毒药,他都去找回来验过了,自是有效的。
难不成拿错药丸了?
左右闲来无事,慕子霁便拆了折扇,开始数落那些丸药。
哎,果不其然,药丸给错了。
罢了,再找个机会喂了他便是。
只是这每天睡地板着实让他腰酸背痛。
昔日不知床榻好,如今床榻不肯找,左翻右翻睡不着,红颜知己早去了,很是烦恼!
正在感叹之际,便听“哎呦”一声,慕子霁摇着折扇抬眼望去,原来是司蓝钰的小跟班儿,小东子。
这小东子早上起来出恭,在院墙那边找到了司蓝钰留给他的纸条儿。
纸条儿上写:娘啊,儿想死你啦,给您买了根玉簪,就在左边柜子第三个抽屉里。
小东子一瞧,这是少爷让自己给他送钱去啊!
只是司蓝钰昨夜出府时为了拖住他娘,早已将那支玉簪装进盒子里让环翠姐姐送了去,现在那玉簪正好生生地插在玉氏的头上呢。
小东子可愁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好不容易乘着玉氏在院中午睡时动了念头,却是抖抖索索的半天下不去手。
要是被发现,被赶出府中不说,左右还得挨板子,性命不保。
思来想去之下,便决定拿自己的月钱顶上,到时司蓝钰随便给的赏赐便也还上了。
只是他自小怕女人,这欢愉楼就算跟着司蓝钰去了几次,也还是畏畏缩缩地在大门外候着,这时还撞上一女子,只得绞着衣角面红耳赤地站在原地。
这女子却是不然。本来自己好好走在路上,被一人撞倒在地不说,膝盖还被青石板戳得火烧火燎地疼,怕是已经破皮了。
偏偏那人还连句道歉的话语都没有,着实让她有失女子风范。
她眉眼一抬,扯着嗓子就开始骂:“你家主子没教过你撞了人是需要道歉的吗。”
这小东子怕得不行,忙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这女子却是不听,绷着脸又道:“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瞧我膝盖上的血迹,你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我...”
“你什么你,你要赔我医药费,还有我这身衣裳也被你撞烂了。”
“可是...你衣裳本来就是烂的。并不是我撞坏的。”
“我衣裳本来就是烂的?”
“对啊。”
“不是你撞坏的?”
“不是。”
那女子一手拎着小东子的领子,一手抓着自己胳膊上廖剩无几的布料,声音更是凶狠:“放你娘的屁!我这衣裳出门的时候都好好的,就刚刚被你一撞袖子才有一个大窟窿。”
这小东子被这一吼,着实吓得摇头如捣蒜:“不...不是我。”
那女子又道:“怎么不是你!就是你,赔钱!赔我医药费和衣裳钱!”
小东子着实吓得不行,忙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没有钱。”
女子眼一瞪:“没有钱?瞧你这身衣裳,是哪家公子哥儿的小厮吧,你要是不想赔钱,我就带你去大街上嚷嚷一圈儿,问问看你是哪家的人,我找你主人家要去。”
小东子一听这话,心里更怕了。
这身上的钱是要留着给少爷送去的,可这位姑娘又偏要向他索要赔偿,这钱给了姑娘,少爷那边交不了差,这钱留给少爷,姑娘这里又不能息事宁人。
直愁得小东子眼泪在眼眶打转,只怕下一秒就要掉下来。
慕子霁摇着折扇看了会儿戏,本想当个乐呵。可见到这小东子下一秒就要跪地求饶的姿态也是多少有些不忍心。
左右他也是司蓝钰的小跟班儿,这会儿子出来也定是给他送银子的。
追根溯源,还是因为他昨晚套了司蓝钰的钱袋子。总归是自己造下的孽,还得是自己去平。反正用的还是司蓝钰的钱。
思及此,他向前几步,问道:“这位姑娘,你想要多少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