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尽正与风则云说笑。谁知一听到司蓝钰的声音,带着笑意的脸立刻就暗了些许。
风则云抬眼问道:“师姐怎么了?”
雪尽摇了摇头,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风则云本就沉默少言,方才都是雪尽在说笑,现下雪尽默了口,风则云只好捏着手中的茶杯默默饮茶。
门外的司蓝钰又道:“雪尽姑娘,往日多有冒犯,还望雪尽姑娘见谅,既然雪尽姑娘今日未得空闲,那我便明日再来看你,只是这些吃食已下了钱两,还望雪尽姑娘可以收下。”
雪尽抿了抿唇,扬声说道:“多谢司公子好意,雪尽心领了,夜深了,雪尽也不便相送,还望公子路上小心。”
司蓝钰本想着雪尽能接过这小食,他也能借机同她多说上几句话,可雪尽姑娘连门都不曾开,便是拒绝之意了。司蓝钰心下一片哇凉,只得捧着手中糕点失魂落魄地下了楼。
待脚步声远去,屋内的风则云倒显得有些拘谨了。
先前他气愤地从房中出来,本是想先去看望雪尽的。
只是想到慕子霁那般登徒子似的作为,难保又有什么不可言说的意外,便又回了暗室,决定再做一个面具以备不时之需。
如此一来二去,等岳娘敲门,风则云才知已是临近戌时。
岳娘此去,大抵是盯着那两个人在整理宅子。
城西的宅子久未有人住,整理自然仔细了些,一来二去,便耽搁了些时辰。
还未与风则云嘱咐几句,忙又紧着时间开门营生。
因为实在不想瞧见慕子霁,风则云也懒得再回房间,秉着能拖一时是一时的想法,便依着下午的决定去看望师姐。
岳娘听他要去看望雪尽,便叫他去前厅瞧瞧。
雪尽同知春是当初风翌扬夫妇外出游历时救下的,一同带回了写意山庄。那时风则云刚满七岁,知春八岁,雪尽十岁,风则云的娘亲琦玉娘子便让两人给他做了玩伴儿。
听雨楼对楼中的人都一视同仁,会教他们识字习文,也会教他们习武强身健体,雪尽更是被教导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说是官家女子也毫不逊色。
再加之雪尽长得美貌。一张鹅蛋儿脸镶着几分端庄秀丽,眉眼处也带着几丝果敢,螓首蛾眉,朱唇粉面,碧鬟红袖,绰约多姿。
真真是一位清粉佳人,花容月貌,楚楚动人的很。
大厅里乌压压地坐满了一群公子哥儿,全是想要得到雪尽的青睐,好为其一掷千金。
但雪尽就如同不待见司蓝钰一样,对那些公子哥儿也未表现出任何好感,清冷而又不失优雅。风则云混在人群中看完了她的表演,便想起师姐最是喜爱糕点,就先去厨房提了一盒芙蓉糕。
这边雪尽刚在转角与慕子霁道完别进屋还未坐下,风则云便敲了她的闺房。
风则云敲了门也未说话,雪尽还道是司蓝钰,脸上稍显雾色,起身开了门却又立即喜笑颜开:“师弟,快进屋。”
风则云进了屋依旧不说话,只是盯着雪尽瞧。
雪尽捻了只茶杯,沏了杯茶给风则云,笑盈盈地问:“怎么?不认识师姐了?”
则云接过茶杯道:“没有,就是许久未见师姐,甚是想念。”
雪尽笑道:“想念为何一连来了几日我都未曾见到你人影?怕不是敷衍于我吧?”
“未曾。我只是事务繁...”
“事务繁多是吧?我知道,你跟知春就惯会用这个搪塞我。楼中事务有哪些我还能不知晓吗?知春也是,来了这些天,我就只见过他一次,还是问我要糖葫芦吃,你说,你是不是克扣他的月钱了?”
则云一愣:“怎么会,我的钱都在他身上管着呢。”
雪尽眼一横:“那他怎么还找我买糖葫芦?”
风则云试探的说:“兴许...是你买得比较甜?”
雪尽瞧了他一眼,突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不行,我瞧见你这个样子就想到你小时候,着实记忆深刻。小时候只要我一板起脸,你比知春还快认错,师娘还总是笑话说只有我能管住你呢。谁知道小时候那么调皮捣蛋的你,居然越长大越清冷,我还以为你变了呢,看来还是没有。你说你小时候怎么会那么闹腾的呢?就不怕山里的老虎豹子把你给吃咯。”
风则云有些窘迫,不知如何言语,只得抓了块芙蓉糕塞进嘴里。
雪尽咯吱咯吱地笑了一会儿,乐道:“原承想几年不见小师弟会有些长进,现在看来,还是同以前一样,一点都不经逗。”
风则云有些无奈道:“师姐莫要再取笑我了。”
雪尽却依旧轻笑个不停:“哎呀,看来还是变了些许,以往你可不会这般同我说话。那必然是上蹿下跳叉腰嘟嘴,别提多欠揍了,哈哈.....”
风则云恼道:“师姐。”
“好好好,我便不说了,再说你又得给我使性子了。我还是吃我的芙蓉糕吧。”雪尽说着,也捻了一块酥饼吃了起来。
只是边吃又边笑盈盈地说道:“对了,听岳姨说你要住去城西的宅子?”
“嗯。”
“那我可也得去住几天,那宅子当时买的时候我也去瞧过,西厢房那间院子深得我心。”
“嗯,左右你现在也只唱一次台,到时便一起住过去,也省得知春找你告我的状。”
“知春怎么就是告你的状了,就不能是你真克扣了他的月钱?他可是我弟弟,我自是帮着他的。”
“那我也是你师弟啊。”
“你可不是,你现在是我的少主。”
“我……”
雪尽又咯咯咯地笑了一会儿才道:“好了,真不逗你了,夜已深了,师弟也快些回房去吧,不然你又该嚷嚷着男女有别,寝食难安了。”
“我才没.....罢了,总归我也是说不过师姐的,这便走了。”
风则云正欲起身,谁知门外却又有人气愤地拍起了门,“雪尽姑娘,你在吗?我又买了点你喜欢的果脯糖酥,雪尽姑娘我能进来吗?”
雪尽一听这个声音,脸上的笑意顿时就撤了下来,变得烦躁不已。
风则云迟疑了一下,问道:“怎么了?师姐?可是....有麻烦事?”
雪尽叹了叹气,摇头道:“无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你快回房去吧,为了罚你这么久才来看我,明日你和知春陪我上街买东西。”
“好,听师姐的。”
风则云点了点头,起身开了门,顿时迎上了司蓝钰审视的眼神,“你是谁?”
风则云并未搭理,司蓝钰又说:“喂,问你话呢?问话不答,你是不是男人?”
风则云转过身,淡淡的瞧了司蓝钰一眼,眼中杀气顿现。
司蓝钰吓得一抖,还欲开口,屋内的的雪尽出声唤道:“司公子,请进来吧。”
司蓝钰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风则云,然后收回眼神,进了屋内。
且说这司蓝钰,本来已下了楼去,奈何左思右想下还是觉得不对。
都这个时辰了雪尽姑娘房中那个男人竟然还未出来,莫不是要秉烛夜谈?
一想到秉烛夜谈,司蓝钰便觉吃味儿不已。忙又提着衣角上了楼,决定看一眼。
果不其然,两人依旧相谈甚欢。
俗话说,这男人吃起味儿来,便是连那六岁孩童都得甘拜下风,管他礼貌风雅,统统抛在脑后,这雪尽姑娘就在屋内,敲了这扇门,他便能让那个男人出来。
司蓝钰思来想去,便追寻了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去找了岳娘,一番‘游说’之下,又说什么要给雪尽赎身。
岳娘虽恼,但司蓝钰好歹也是城主的儿子,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岳娘只得默许了。
只是苦了风则云,甫一出门,便挨了司蓝钰一记闷棍。
你是不是男人?真敢问啊!
要不是雪尽出声解围,司蓝钰恐怕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了。
风则云脸沉如水,思绪纷杂也忘记了慕子霁这个人,待推开门后才瞬间清醒。
刚想转身,便见一身影飞扑而来,风则云条件反射地抬起一掌便拍了去。
慕子霁泪眼婆娑地叫唤道:“娘子,你瞧瞧我这身上这伤啊,你是如何下得去手!”
风则云心中怒气本就未消,听到此言,一把揪住慕子霁的衣领子,语气难掩杀意:“慕子霁,我知道毒药对你无用,但要是将那一整瓶都给你喂下去,我就不信你没有半点不适。所以管好你的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想慕公子还是有分寸的,对吧?”
慕子霁一双无辜的眼睛扑闪了两下,语气很是诚恳:“娘子你在说什么呢?我如何没管好我的嘴?你方才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打我,我都未与你计较,我是不是很守信用?”
“哼。油嘴滑舌,强词夺理。”
“这怎么能算是强词夺理呢?我明明就是真心实意。你那身体...唔..”
风则云眼神一凝:“闭嘴,不然割了你的舌头再挑了你的手脚筋,扔到那乱葬岗,就是你想说些什么也得费一番功夫。”
慕子霁笑道:“风大侠好计谋!这招借刀杀人实在是高明,这么说我必死无疑了?不过,你舍得吗?方才你那一掌如果不撤回,我现在早就是一抹亡魂了。”
说罢还故意与他贴的更近。
风则云蓦的将手撤下,后退一步道:“我只是不想我欢愉楼被官府查封。”
慕子霁挑了挑眉:“是吗?确定不是因为心疼我?”
风则云冷声道:“慕公子,有句话叫做人贵有自知之明,喜欢做梦就去梦里,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慕子霁道:“哦?怎么送?”
“哼。”风则云冷笑一声,掏出匕首重重地拍在桌上,简单明了。
慕子霁装作很惊恐的样子:“娘子你好凶,我好害怕。”
风则云充耳不闻,言简意赅道:“你睡地板。”
慕子霁猜到风则云会这般选择了,只是心中着实心痒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