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听风 第13章 绰约多姿

慕子霁这一觉睡得不知时辰，醒来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空空如也。

本想乖乖在房里等着风则云，谁知等了半个时辰，还是不见人影，现下都酉时过半了，想是风则云也该用晚膳了，便决定去厨房寻点吃食。

刚走到楼梯转角，便瞧见雪尽从楼梯处上来。

慕子霁与雪尽有过几面听曲之缘，端着礼貌，便出声打了招呼：“我就说今日大厅怎么这般热闹，原是雪尽姑娘登台了，想我来得迟竟然未能听得今日之曲，甚是遗憾。”

雪尽端了个礼，笑道：“那不过是一些俗气之调，慕公子谬赞了。”

慕子霁摇着折扇回道：“雪尽姑娘才是莫要自谦。所谓燕语莺声，袅袅余音。绰约多姿，美轮美奂。雪尽姑娘这一颦一笑，饶是世间男子都会为之倾覆，你这般谦虚，这风雅之音便也叫你贬得俗气。不可，不可。”

雪尽嫣然一笑，语气竟带着点娇嗔：“慕公子惯是会寻人欢心，雪尽一介小女子，你这般捧高我，难道是想将我的笑话都看了去。”

慕子霁谦谦有礼：“在下不过如实以答，雪尽姑娘可是将我好一顿冤枉，着实令我伤心不已。”

雪尽叹道：“慕公子这般好口才，雪尽断不敢再与你细说，免得又着了你的道，慕公子请尽兴，我便先失陪了。”

“姑娘慢走。”

慕子霁温文尔雅地摇着折扇尚未转身，忽听后方一阵大声喧哗：“慕子霁，你做什么又要来打扰雪尽姑娘。”

慕子霁顿觉火大：“司蓝钰，谁准你没大没小地这样叫我的？”

司蓝钰白眼一翻，很是不耐：“什么叫没大没小，你同我一个年岁，谁大？谁小？还有，我不是告诉过你，让你不要来打扰雪尽姑娘吗？他可是你的弟妹。”

慕子霁摊开折扇摇了摇：“哟，方才不还是同我争论一个年岁吗？怎么现下就是弟妹了？”

“你管我，我就是提醒你，她可是要与我成亲的，你休要再缠着人家与你相好。”

司蓝钰气呼呼地说完就准备走，慕子霁抬手便挡了去，“成亲？雪尽姑娘答应你了？还是你那个未婚妻同意与你退婚了？”

司蓝钰被拦，扬指怒道：“哼！这些就不关你的事了，我可是发了誓要娶她的，再跟你说一遍，不要再来打扰雪尽姑娘。”

慕子霁一阵无语，着实被司蓝钰蠢到了，只好大发善心建议道：“按理说，你追雪尽姑娘也有段时日了，这雪尽姑娘是个怎样的姑娘，你还不清楚吗？”

“我...”

“你什么你？就凭你那婚约，这雪尽姑娘说一不二的性子便不会选你，莫要一天到晚将他是我的弟妹，他是你的人挂在嘴边。虽说雪尽姑娘是欢愉楼之人，但人家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你这一嚷嚷，人家姑娘这卖艺不卖身还如何让人信服？”

“我...”

“行了，你什么你，懒得听你废话，闪开，挡着我的路了。”

慕子霁肚内实在叫嚣得很，瞧都没瞧司蓝钰一眼，摇着扇子便下了楼。

刚出欢愉楼，便见远处的慕一慕二踩着步子奔了上来，慕子霁忙提了衣角转身就溜。

双腿难敌四脚，慕子霁一路从城中奔至城东，最终被堵至墙角。

慕一抄着手喘气，嘴上还不忘抱怨：“二爷，你这腿力见长啊。”

慕子霁翻了个白眼：“还不是被你们逼的。”

慕一道：“二爷你这话就不对了，要不是你惹了大爷生气，他怎么会派我们来抓你，二爷你就行行好，乖乖跟我们回去吧，不然大爷回来了我们俩真得挨板子的。”

慕子霁眼睛一转，“这么说大哥还没回来咯。”

慕一：“.........”

他这臭嘴！

慕二伸手拧了一把慕一的胳膊，连忙补救道：“回来了，明日就回来了，就是因为大爷递了书信，让我们好好看住你，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二爷你就行行好，跟我们回去吧。”

慕子霁嘿嘿一笑：“好啊.....反正夜已深了，我便.....送你们点礼物。”

慕子霁抓起地上的土灰随风四扬，慕一慕二躲闪不及，眼中已飞进不少尘沙，抬手抵挡之时，又被慕子霁推搡地撞在了一起，顿时响起两声“哎哟。”

乘着这个间隙，慕子霁又从袖中掏出两粒药丸，掰开他俩的嘴一人塞了一粒，随后拔腿就跑，堪称一个风驰电掣，狼狈不已，竟是半点优雅风度也无。

等慕一慕二能睁眼之际，慕子霁早已不知去向。

慕二顿时又踹了慕一一脚，“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好不容易追上了，现在好了吧，不会又要去那些个楼子馆中溜达一宿吧，昨日被当作宵小之徒连追带打，今日我可是不会再去了。”

慕一抱着痛脚龇牙咧嘴地皱眉喊：“你还说呢。昨日要是听我的，不整那身夜行衣，我们犯得上被人追着打吗？要不是我跑得快，高低得被送到官府去。”

慕二一听这话又是一脚踹了过去，慕一痛上加痛，抱着小腿直转圈儿，“哎哟，我的祖宗哎，你就不能轻点吗？昨晚踹的地方还是青紫斑斑呢，你就不能行行好？”

慕二嘴角一哼：“谁让你昨晚扔下我自己先跑的？”

慕一说：“那我不是为了引开他们吗？”

慕二又哼道：“那你也没回来找我呀。”

慕一反呛：“你是不知道回府的路还是怎的？我都被人追到城西去了，幸好有个废弃的宅子才得以藏身，如何去寻你？等着自投罗网啊？”

慕二哼道：“什么叫自投罗网？我陷入险境，你作为我兄弟不应该舍身救我吗？”

慕一直接了当的回怼：“我都自身难保了我还救你，你只是我兄弟，你又不是我娘子，我舍身个什么劲儿？”

慕二怒目而视：“你...算了。你说的对，我确实不是你的谁。那现在怎么办吧？”

“怎么办，凉拌！二爷经过今晚的折腾，肯定躲得更严实了。再加上....呕....”

“嗯？加上什么....呕..”

“你怎么....呕....”

“我怎么.....呕...”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想起，方才慕子霁好像给他俩塞了颗东西进嘴里。

这慕子霁的药丸，惯是些整人的玩意儿。不是加了巴豆就是掺了药粉，取人性命倒是不会，就是有些后遗症。

慕一慕二顿时面如土色，双双扶墙干呕了一个时辰，等这药效一过，两个人也是蓬头垢面，双眼惺忪，跟他家那落荒而逃的主子半点不差。

这般颜面，便是想尽职尽责地寻人也是不行了，只得先行回了府中。

再说这慕子霁，一路奔至夕市，便见司蓝钰在糕点果脯的铺子前仔细挑选，来回踱步，眼神甚是纠结。

慕子霁本想装作两不相识，但心里头着实不爽。

就是因为跟他打了照面儿才会气得忘了自己正在被追捕。

慕子霁心头暗骂司蓝钰坏事儿，嘴上也不留情，像是杀人诛心：“怎么？追了这么久，雪尽姑娘喜欢吃什么也未讲与你听呢？”

司蓝钰眼神一瞪，脸色十分不好看：“谁说的，雪尽姑娘说了他喜欢吃荷花酥，但是店家今日卖完了，我正在与老板商讨着提前订货而已，你不要一天到晚唱衰我好不好？”

慕子霁哼了一声，又道：“就我方才说的那些条件，你自己端详端详，何须我唱衰？”

司蓝钰气鼓鼓的：“你.....哼！”

“你什么你，要不是因为你，我鞋子又怎会破，身上的银钱拿来，就当是给我的赔偿了。”

慕子霁说着便去抢司蓝钰手中的钱袋子，司蓝钰用力一握，嘴上叫道：“慕子霁，月色皎洁，灯火辉煌，众目睽睽，大庭广众之下，你做什么要抢我钱袋子，再说你鞋子破了干我何事，放手，要不然我喊人了啊。”

慕子霁死皮赖脸道：“你喊啊，要是不怕被抓回去你就喊啊，你家老头子现在应该已经回去了吧，小东子真是跟了个好主子，现在保不齐正在挨板子呢。”

司蓝钰脱口道：“不可能，我爹昨日刚带着人出了城，怎么着也得几日才回，你休想吓唬我。”

慕子霁恍然大悟：“哦。难怪你敢翻墙出来，原来是早有预谋。”

司蓝钰骂道：“关你何事，你不也是一天到晚到处瞎晃悠吗，别以为你比我早出生几天就能端着架子来训我。”

慕子霁斜眼瞧他：“我就是不端架子也能训你，怎么？不服气吗？小表弟。”

“我不服，你....”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不服也给我憋着，把你那钱袋子拿来，要不然我就再让人联名上书给你爹，你信不信？”

司蓝钰怒喝：“慕子霁！原来是你！”

慕子霁挑衅道：“对啊，是我啊，怎么样？给不给？不给你就回家跪祠堂去。”

司蓝钰一顿捶胸顿足，纵使百般不情愿，想到那一个月的祠堂之旅，也只得忍气吞声将钱袋子给了慕子霁。

慕子霁脸上挂着得意洋洋的笑，又从袋子中拿出一贯钱，装模作样道：“诺，赏你的，别说我没给你留后路，这一贯钱在贫苦人家可是一个月的生活费，你可得省着点花啊。”

司蓝钰咽不下这口气，这施舍也是不想接。

“怎么？看不上？那我可就走了，到时可别因为偷偷回家拿钱的时候被抓就赖上我啊。”慕子霁立马就将钱装回袋子里，潇洒地走了。

司蓝钰面色如钩，眼底儿都气得冒绿光，愤恨地踢了一脚面前的糕点柜子，惹得老板顿时一阵恼怒，最后又忍着脚尖儿的刺痛低声赔罪。

心中咒骂了一通慕子霁后发誓，一定要将雪尽姑娘娶进门。

便又在铺子里寻了些雪尽姑娘提过的小食，拿随身的玉佩做了抵押，换了些银两，步履匆匆地去了欢愉楼。

只是行到门前，又听见雪尽在房中与人交谈，笑声娓娓动听。心中又想到慕子霁说的那些话，表情顿时愁苦了起来。

一个人在雪尽房门前踌躇了很久，想要敲门又怕唐突了佳人，想要离去却又舍不下心中的念想，来回踱步了片刻，终是抵不过心头的欢喜，敲了雪尽姑娘的门。

“雪尽姑娘，你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