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只知,听雨楼初代楼主为了一个男人甘愿居于内宅,却不知那个男人是昌意国的统治者。那位统治者虽说不是个好夫君,但却是位好国君。殚精竭虑,一心为民,仅仅花了十年便将当初毫无生气的国家壮大了起来。
所以那位侠女虽怨恨他的薄情,却也钦佩他的能力。出宫后游历山川更是感受到百姓凄苦,遂建了听雨楼。
凡心中有大义者,最是厌恶宵小之辈,这也是风则云不待见慕子霁的根本原因。
如今自己却要与这样的无耻之徒相处三个月,思及此处,风则云难免心情阴郁。
岳娘用钥匙打开了她房中的暗格,递给风则云三张房契。见他神色不耐,便又问道:“云儿啊,怎么了?是楼中太吵不能休息妥当吗?怎么这次要在外选择住处?房里的‘雅间’应当不会有任何声响传来才是。”
风则云凝了凝神:“姨娘,房间很好,只是这次的情况有些突然,保不齐可能会与很多人有接触,为了安全起见,另寻住处方为稳妥。”
岳娘也道:“嗯,这重影宫到底是个隐患还是道友尚未可知,只希望江湖不要再起风云才好。”
风则云冷声说:“宵小之徒不过为祸一方,权势滔天却能祸国殃民,希望这重影宫不要是那些翻云覆雨之人,否则便是难得安宁。”
岳娘脸上也挂着几分担忧,尽力分说:“云儿也莫要忧虑,左右还有朝廷镇着,风浪也要有风才能起来。你先瞧瞧这住处,选定了,我便先找两个可靠的人将宅子里打扫一番,到时候你才好住过去。”
风则云礼貌道:“有劳姨娘了。”
岳娘叹气:“你呀,跟姨娘说话总是这般客气有礼,当初你还是我接生的哩,虽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再这样我都要恼你了。”
“姨娘莫恼,云儿知错了。”
“嗯,知错就改,还是姨娘的好小子,快瞧瞧。”
三张房契,三处屋宅。城东两处,城西一处,各有千秋,都是远离街坊的清静之处。
风则云选了城西那处,只因为岳娘说那宅子挖了一方汤泉。他本是极为注重洁净之人,加之日常出行总是伴着尘土飞扬,这喜好泡汤便是他的一点小欢喜了。
岳娘接了房契,俨然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态:“我就知道你定是会选这处,我等会儿就派两个人去收拾收拾,过几日你便可住过去了。”
“每次都麻烦姨娘了。”
“又故态复萌了是不是?”
岳娘作势要恼,风则云忙道:“云儿不敢,姨娘快些去帮我安排吧。”
瞧着风则云告了饶,岳娘边说着“好好好,我这就去”边笑意盈盈地将房契重新放回柜中。
只是落锁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又从柜中拿出一方木匣子,复又说道:“方才瞧你面相有损,幸好这珍珠皎是你爹每次巡店都必用之物,我早就备好了,出门在外有些破损乃是常事,云儿也不必放在心上,你只要记着,咱这面相,可不是平白叫人瞧了去的。”
风则云接过木匣子轻轻地“嗯”了一声,岳娘便也未再深究,出了暗室。
风则云也没急着出暗室,反倒是就着木匣子中的工具与材料,一番埋头苦干。
修复好了面具上的裂口时,知春已在暗室外候了半个时辰。
风则云将面具戴好,唤了知春进来,又沏了杯茶,喂了一口,开口问询道:“各地还有相关的消息递上来吗?”
知春迟疑了一瞬,回道:“未有消息。他们宫主神秘得很,我们的人在他们的酒楼和名下钱庄连续打探了一个月都毫无音讯,我猜想,这个宫主要不然是想大隐隐于市,要不然就是在等待时机。”
风则云正色道:“不管他想干什么,只要不与我们听雨楼背道而驰,那便也是侠义之士。有没有查那三名男子做过的事,或许能探得些蛛丝马迹。”
知春点了点头:“嗯,那三名男子就如情报所言,都是些宵小之徒,做的惯是些偷鸡摸狗,强抢民女,买卖人口的勾当,平时爱逛的也是秦楼楚馆,一点也不像是家底子不丰的人,出手甚是阔绰。”
风则云又问:“还有其他同伙吗?”
知春道:“有,他们还有一个大哥,不过自从这三个人死于非命后,那个人就藏起来了,我们的人正在打探中。”
“嗯,必要的时候可以引蛇出洞,先派城里的‘蝶引’去探探吧。”
“知道了,少主。”
“没有外人在,就不必这么喊我了。”
知春顿了顿,未言语。
风则云又问道:“师兄,你去见雪尽师姐了吗?”
知春答道:“嗯,昨日便去了。”
风则云点了点头,又道:“嗯,我让岳姨娘在外寻了间住处,晚些时候你去将附近都探探,我们大约会在这里逗留三个月。”
“三个月?是...因为柳公子吗?”
“与他无关。”
“那帮柳公子打探的消息?”
“我先前已给他去了信,说是手中事情还未办完。”
说到此处,风则云不免又鄙夷起慕子霁来。
他到赋安城之前,在路上偶遇了来这边办事的好友柳无眠。
柳无眠乃清风宗的少主。清风宗醉心剑术又喜好行侠仗义,英雄配宝剑,自古便是佳话。更何况两家又是世交,在此处偶遇,自是相约一起去喝了酒。推杯换盏中,柳无眠便又提起托他寻的那件事。
两年前,柳无眠出门游历,途经赋安城,因为一点小事不小心得罪了慕家的小公子。那慕小公子睚眦必报,买通了客栈的小二在他的茶水里下了千步摇。
这千步摇是一种极为烈性的毒药,特别是对于习武之人,运功之后药性发挥得更快,千步之内必定摇头晃脑地倒下。当时他正急着赶路,等察觉时已经药效发作,内力涣散地从马上摔了下来。后幸得一名女子路过,才得以获救。柳无眠托他寻的消息便是打探那名女子的下落。
柳无眠当时说得咬牙切齿,风则云便对慕子霁这个人打从心底里厌恶。
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还得跟这样一个人相处三个月。风则云胸中郁气翻滚,与知春交代完后,便迈着步子回了房。
慕子霁大抵已经醒了,因为床上并无人。风则云也未在意,本就不愿与他待在一起,现下心情更显松快,转头便去厨房提了食盒。
只是走到门前心情又蒙上了一层恼怒。
“哎呀,大侠怎么知道我饿了,快给我瞧瞧,都有什么好吃的。”慕子霁迈着步子走到风则云身旁笑着说道。
风则云倍感焦躁,只能冷着脸推开门进了屋。
慕子霁跟在后面关上门又嚷道:“本来困极,奈何我昨日为了等娘子你,等得茶不思饭不想。大半宿被撒了毒粉不说,早上起来又被喂丸药,这五脏六腑便是不肯依了,还是娘子好,知道心疼我。”
风则云一拍食盒,愤道:“闭嘴,我再说一遍,不许这样叫我。”
“你不是我娘子谁是我娘子?你可是答应过我的,白纸黑字,三月之约,香囊都在你手中呢。”慕子霁一边说话一边将食盒中的饭菜摆放在桌上,眼瞅着风则云青筋暴起,随手夹起碗中的菜便喂了去。
这方才并不及慕子霁还在,风则云碗筷也只备一副,现下慕子霁抓着那唯一的筷子,一副亲亲热热的做派。风则云握掌成拳,更加恼怒。
慕子霁又道:“娘子怎的总是这样,昨夜绣花枕头不给一个就让我睡地板我便不说了,今日碗筷居然也只备一副,想让我喂你便开口直说,我定会遵你,何苦做这些把戏,惯是会撒娇。”
风则云青筋暴起,挥手便要打掉,慕子霁优雅地将筷子收回,送入自己口中,眼神调笑:“别气了,气结于心对身体不好。”
“慕子霁,你究竟想要干什么?”风则云忍无可忍,只得出此下问。
慕子霁一脸你明知故问的态势:“香囊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便是要与你相好啊,还能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