觊觎明月 第15章 第十五章

夜鸾影最终没在执法堂受完三日剔骨之刑。

因为阁主亲自收回了先前的处罚，这是从未有过的。但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二师姐夜鸾影受刑的第二日，大师兄便匆匆赶到执法堂，行刑的弟子停下刑法，接着便抱着一身是伤的夜鸾影离开了执法堂。

那之后夜鸾影休息了几日，直到能自己下地走动了，才去了趟天心堂。

和先前被问责不同，这回她去时，原先斥责她的师父，看戏说风凉话的长老们，全都变了个模样。虽不至于叫人如沐春风，但也不再似以往那般严苛或者无视。

夜鸾影本不知道是何原因。

直到听了清虚道人说的后，才明白过来。

“琅玄洞七日前遭灭门？”夜鸾影以为自己听错了，“是一夜之间全派上下便没了？”

清虚道人面色沉重，“琅玄洞虽与我天心阁素日并无往来，但也是七十二洞之一，即便门中实力不强，却也不至一夜便被灭门，只留下个外门弟子。”

一旁的长老也道：“那外门弟子留下一条命，却不敢自己逃命去，反倒连着赶了两日路，找到观澜观，告诉他们下一个被灭门的便是观澜观。”

长老说那观澜观原是不信那弟子的话，只以为是疯子之语，可不当一回事的下场便是，当夜观澜观也没了。

这下神荒所有门派都知道了这事，虽被灭门的两个都是小门派，要连着灭了它们也不是简单的事，更不必说还是一夜之间，悄无声息，若非先前那被留下一条命的琅玄洞外门弟子，旁人只怕都不知道。

显然，那灭门的人是特意留下那弟子性命，为的就是让他去告诉下一个要遭殃的门派。

听到这儿，夜鸾影眼中逐渐凝起寒霜。

“弟子斗胆，想问师父和各位长老，可知下一个要被灭门的是哪个门派？”

这一夜灭一门，还叫人传信给下一个的手法，简直就是重演百年前的情景。

夜鸾影不问还好，她这一问，原本还说着话的阁主和长老们都收了声，面上神情凝重极了。

“……”夜鸾影见此，心中猜了个七八分，她沉声开口，“下一个，是我们天心阁？”

殿中氛围愈发沉默，却侧面印证了她的话。

“鸾影，为师记得，下山历练前你曾说过，天光墟去不得，罗浮海下镇着被封印百年的异魔？”良久的沉默后，阁主清虚道人才重新开口，“此言可真？”

夜鸾影：“弟子从不说谎。”

“那便是了，两个小门派被悄无声息地灭了门，果真是那异魔所为。”

夜鸾影其实也猜到了些，却不知为何师父如此笃定，正要问时，便听得一旁长老又补了句。

“先前听得说是异魔所为还不信，谁会灭了别人门，又留下自己名姓？可这几日的事来看，却叫人不得不信。”

接着夜鸾影才知道他们为何如此说。

原本异魔之说便只存在于传言里，毕竟传闻所说的事已经是百年前了，谁又能确定是真的？那天光墟原就不是什么能随意去的地方，这么些年来，进过天光墟的人极少，谁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先前清虚道人打算让弟子们去探探也是想看看究竟有什么。罗浮海下镇着异魔，最初这传言还有人当真，可多年过去，从未真正发生过什么，异魔也没出现过。百年前琼玉掌门以身饲敌镇压了异魔，可谁知道那封印是否稳固？如今正道式微，修道之人自然也以为百年前的封印靠不住，若是真有异魔，只怕也早跑出来了。一直没什么动静，便也觉着不过是传言罢了。

可先前夜鸾影信誓旦旦天光墟下有异魔，而在两个门派没了后，神荒别的门派自然想到那天光墟的传闻，尤其是天心阁。

再加上那灭门之人留下自己名号，像是故意要让人知晓，自己来自罗浮海。神荒正道才反应过来，那最初被灭门的琅玄洞不就离天光墟极近？因而有大派就派了弟子去天光墟查看，果然见异象横生。原本笼罩着天光墟的瘴气竟不知为何一夜散去，露出底下罗浮海面目，而罗浮海上隐约有鬼魍殿显出，海水幽深如墨，鬼魍殿所在之处，平静水面骤然落空，裂出一道大口子来，无尽海水往底下灌去，却怎么也填不满，那裂开的口子宛若传说中的归墟，将一切流入内的东西吞噬殆尽。

如此景象闻所未闻，惊得前去探查的弟子慌了神，匆匆而去匆匆而返。回去之后便将自己所见所闻尽数告知，那大派又将这些都散播了出去，这才让旁的门派都知晓了。

而天心阁也是在听说这些后，才想起夜鸾影先前的话，这才停了她原本应当受的剔骨之刑，又让她休息了几日，才召了人来天心堂。

“事关紧要，鸾影，为师问你的，你定要如实回答。”

清虚道人平日甚少和自己这个二弟子说话，叫她名字，也已经是许久前的事了。当初收她入门，本是觉着她根骨上佳，乃可塑之才，可不知为何，她入了门后，竟日渐趋于平庸，寻不出可圈可点之处，再加上后来收了凤影这个小弟子，两相对比，愈发平庸且沉默寡言的夜鸾影便愈发不讨喜，清虚道人也就再不关注她了。

如今召她来，又和颜悦色，不过因着她先前提到天光墟的事，这点在场的众人心中都有数，甚至就连夜鸾影，也很清楚。

但她并不是什么记仇的人，以往也并不将被忽视和讽刺放在心上，听了师父的话后也只是拱手。

“师父请问，弟子必定知无不言。”

首先定然是问她如何断定天光墟下必定有异魔，而不是和别人一样，只当那是传言。夜鸾影便回说自己还未入门时便住在天光墟附近，从小见过罗浮海异象，听了传言后去了解过，便将此事放在了心上。

再有便是问她是否还知晓关于异魔别的事，和应对之法。

这一日，夜鸾影在天心堂待了整整一日，除了有些事她没说，几乎将自己知道的尽数托出，为的就是能让天心阁逃过一劫。

可当阁主问她可有良策时，她却只是说，异魔修为高深，实力可怖，硬碰硬不可行，唯一法子便是求助其它门派。或许正道联手，还有机会。

听了她的话后，阁主和长老并未马上表态，最后还是阁主开口说今日便到这儿，让她先回去休息养伤。

如今虽大难临头，可还是有喘息机会。

天心堂中，见夜鸾影离开，几位长老都看向上首阁主。

“阁主，依你所见，可要采纳夜鸾影建议，求助其余门派？”之所以会有这么一问，实在是因为那异魔下一个要找的虽是天心阁，但却并非马上，而是给了个时间。

一月后。

也不知为何会如此，分明前两个门派便是一夜就被灭了。如今到了天心阁，却给了一月时间。

“自然是要求助的！”执器堂长老脾气最急，闻言忙道，“那异魔凶残，且实力不可测，我们难不成要自己硬顶不成？”

“但求助了，其余门派也不一定会援手，似锦鸾，冼旌那种素来与我们交恶的，只怕还会背后笑我天心阁无能。”

见自己被反驳，执器堂长老不高兴，“那照你说的，不求助，就自己硬撑，届时天心阁撑不住也被灭了门又如何？”

“这不是还有一月时间，若是加紧准备，说不定还有生机。”

“一个月，那可是魔！你以为说一月就真的一月？若是异魔提前发动了你怎么办？魔物的话也信，可笑！”

“你——”

“够了。”终于听不下去的阁主高声喝了句，“如今大难临头了，你们还内讧！嫌天心阁还不够乱吗？”他说着看向下方，“谁说一定只能用一种法子？你们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

先前争执不下的两位长老闻言一愣，接着回过神来。

“阁主的意思……”

“天心阁自己要有所准备，旁的门派那里也要派弟子去求助。”清虚道人沉吟片刻，接着道，“无论是否有人愿意相助，都要做好万全准备，各种机密和优秀的弟子必定要护好，尤其是凤影，他若能留下，即便天心阁没了，他也依旧能光复。”

他的话得到了众人一致认可，此时有人想起夜鸾影，便问了句，“夜鸾影对异魔颇为熟悉，届时若是异魔临门，是否……”

是否什么，他没继续说，但殿内的人心中都明白，可意外地，没人出言反对。

即便他们都知道，夜鸾影资质平庸，若是对上异魔也只会落得个身死道消的结局，可谁都没替她说一句，心中想的都是，若果真到了那日，自然要让夜鸾影去当这个出头鸟的。

为了天心阁，只怕他们和所有人都要一死，夜鸾影也只是比他们先去罢了。

牺牲又有何不可？

几人心中都这样想，和方才夜鸾影尚在时，却无一人当着她的面提及此事。

也不知是觉着不便提，还是觉着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问一句。

而另一边，夜鸾影离开天心阁后，便径直往凤影的住处去。

到了地方后，很巧此时没人守着凤影，因此她便直接推门而入。

床上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无知无觉地睡着，这样的情景已经持续了许多日。

原本在山下时刻离不开夜鸾影的凤影，回到天心阁后，阁主亲自替他渡了灵力，又将阁中最好的药都用在他身上，他也就没再缠着夜鸾影不放了，但也是一直未曾醒来。

此时的夜鸾影站在床边，看着安静睡着的他，眼中神色幽幽暗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她抬手一挥，通体寒气的渊渡出现在手中。

夜鸾影指尖在剑刃上轻抚，接着剑尖往下。

“师姐，你在做什么？！”

一道人影袭来，夜鸾影的剑被重重拂落在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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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