觊觎明月 第13章 第十三章

直到明远来了后，夜鸾影才知道，原来自己入了天光墟没多久，就已经被瘴气影响。后来她所见所闻，全都是幻觉。

“说来也奇怪，我们是在天光墟外发现你的，照你所言，你和凤影是进去了的，那怎么……”

明远发现时，夜鸾影和凤影都已经是处于昏迷状态了，眼见唤不醒他二人，便只能先带回泉陵寨。

想到自己失去意识前所见的情景，夜鸾影问了句，“凤影如何了？”

“他伤得很深。”明远道，“胸口的伤反反复复好不了，也不知是被什么所伤，竟如此霸道，我给他用了多少伤药都不见效。”

凤影受伤了？

夜鸾影眼神一凛。

“哎师妹你去哪儿，你身子还没好！”见她起身往外走，明远忙喊了句，却只听见对方留下一句，“去看凤影。”

夜鸾影其实没什么大碍，只是身子比之前略虚了些，声音也有些哑。

比起凤影，她要好太多了。

看着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的人，夜鸾影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感觉。

原本她以为在天光墟所见的是自己的幻觉，可凤影受伤，胸口无法愈合的伤口，显然是受了渊渡寒气的影响。那时夜鸾影只是想逼凤影体内的东西出去，不想对方却径直往她剑上撞，如此，当时的一切真的只是幻觉吗？

究竟是凤影自己撞上她的剑，还是她着了魔，亲手伤了同门？

“师姐……”床上的人忽然开口，夜鸾影以为他醒了，俯身看去，却发现对方只是于昏迷中在喊着什么，仔细一听，竟是在叫她，“小，小心……”

“……”夜鸾影眼中神色愈发复杂。

半晌后，她伸手，将凤影身上的被子掀开，接着掌心停在对方胸前伤口寸许之处。

“原是我对不住你。”她低声说了句，掌心释放出灵力，不多时，凤影伤口处一直萦绕着的寒气便逐渐散去，他苍白的面色也隐约恢复了些颜色。而与之相对的，夜鸾影的面色却愈发如纸。

及至最后，她几乎用尽了自己全身的灵力，才将凤影体内的寒气尽数逼出，可自己也到了难以支撑的地步。

“师妹！”明远赶来时，恰好看见夜鸾影因为无法支撑而差点倒下，他心中一惊，忙快步上前，将人一把扶住，“这是怎么了？！”

分明她刚刚还好好的，怎的就这么一会竟虚弱成这样了？

夜鸾影靠在他身上缓了好半晌，才终于缓过来。

“可以给他用药了。”开口的第一句就是这样。

明远这才注意到，床上的凤影原本一直都好不了的伤口竟有缓和的趋势。

可眼下也来不及多问，看着自己师妹连话都说不出的虚弱模样，他犹豫片刻，最终说了句“抱歉”，便一把将人抱起。

“师弟我会安排人上药的，现在我先带你回去休息，再看看你的情况。”

显然从眼下的情况来看，夜鸾影要严重得多。

相识多年，明远还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无论是出于相识之情，还是同门之义，他都不能不管。好在夜鸾影不是什么拧巴的人，如今的她确实用尽了所有灵力，要好好地离开这里都成问题，因此也没说什么，反而低声道了声谢。

明远听后步子一顿，接着应了声：“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夜鸾影没再说话，闭了眼便往他肩上一靠。

两人出去时都没发现，原本昏睡着的凤影忽然睁开了眼，眼中浓墨如稠，仿佛百年寒潭深不见底，他的视线盯在抱着夜鸾影的明远身上，直到对方出了房门，彻底不见踪影后，才缓缓收回，接着看向自己头上的帷幔，如玉精致的面上却没有一丝神情，仿佛做工精细的陶俑，不带生气。

“明远。”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开口，声音空洞，却又带着一丝怨毒，“该死——”

-

夜鸾影养了两日才略恢复了些，好起来后，她才找明远和秦婉婉问清楚了当日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原来如她所料，明远带着其他几个弟子去找秦婉婉，确实找到了天光墟，只是天光墟瘴气弥漫，明远记着夜鸾影的话，没有擅入，正想着要怎么进去时，却见秦婉婉忽然现身。这让明远大惊，却也顾不得其他，忙带人迎了上去，意外的是，秦婉婉那时已经从幻境中脱离出来，正因如此，她也没有入天光墟。而眼见找到秦婉婉，明远便想着联系夜鸾影知会一声，不想竟联系不上，正着急时，便也在天光墟外见到了昏迷过去的夜鸾影和凤影。

“那时我们都以为你和凤影也不曾入天光墟，不想原来你们是从里面逃出来的。”说到这儿明远庆幸道，“幸而你们都无事，否则我真不知道怎么和师父交代了。”

下山前阁主便嘱咐过，他身为大师兄要承担起责任来，不能让师弟妹们有什么岔子。

想到这儿，他又有些发愁，“虽说凤影的伤是好了，可至今昏迷未醒，怎么都查不出原因。”

原来那日夜鸾影替凤影将寒气逼出后，凤影胸口的皮肉伤是痊愈了，却还是一直昏睡不醒，期间明远也探过他的神识，并无大碍，可就是无论怎么唤都没反应，始终睡着。

“是我伤了他，以后便由我来照看。”夜鸾影道，“若是回了天心阁师父问起，师兄照实说便是。”

在她休养过来没多久，夜鸾影便将是渊渡伤了凤影的事告知了明远。

只是隐去了在天光墟时发生的那些，只说了自己受瘴气影响，误认了凤影。

“师妹不必如此。”明远忙宽慰她，“你也是无心之过，我知道你并不想伤及同门。”可无论有心还是无意，凤影如今昏睡不醒是事实，他们总不能不管。思及此，明远道，“我想了想，如今凤影师弟昏睡不醒，你也才恢复了些，三师妹先前因着梦魇和幻境也总是难以休息好，其余几个弟子更不必提，如此情况我们再去罗刹海只怕也过不了历练，倒不若先回天心阁，阁中资源总比如今好，届时等大家都养好了，再重新下山历练不迟，师妹以为呢？”

这种情况确实不再适合去罗刹海历练，夜鸾影没什么意见，直接便答应了。

“如此，我便去通知三师妹他们，明日我们便动身回天心阁，你眼下且好生休息。”明远说着便要离开，却忽然又被夜鸾影叫住，“师妹，可还有事？”

夜鸾影看着对方，沉默良久，最终才问了句，“师兄当初确实没进天光墟？”

不知道她为何有此一问，明远还是回答了她，说自己确实没进去过，跟着他一起的旁的弟子也没进去。

“那三师妹？”

“三师妹说自己也未去过。”这点先前明远就跟夜鸾影提过，“师妹若是不放心，可以再叫她来询问。只是我想着，那天光墟确实布满瘴气，师妹你同凤影师弟进去不多时，便受了影响，三师妹若真进去了，想毫发无损地出来只怕也难。”

他说的不无道理。

秦婉婉当时并没带着坤羽缎，再加上被幻境所困，若真入了天光墟，又如何能轻易出来，且毫发无伤？

这两日秦婉婉不是没来看过夜鸾影，但夜鸾影因为灵力耗尽，实在没精力去和她说什么，便也没细问。

眼下听明远这么说，她也意识到是自己想得太多。

“师兄说的在理。”她道，“既如此，还是早些回天心阁吧。”

明远温和地点头，临走前还嘱咐她好好休息。

直到他离开，夜鸾影才从床中间摸出渊渡，接着在手中缓缓摩挲着。

“真的只是巧合吗？”她的声音低低的，没什么语调起伏。

渊渡感受到她心中想法，不禁轻轻嗡鸣起来。

“渊渡，帮我个忙。”她说着在渊渡剑身上画了道复杂的咒，“替我再去一趟天光墟。”

语毕渊渡脱手而出，围着她转了两圈后，便直直往门外而去。

夜鸾影则起身，走到门口处，看着渊渡逐渐消失的影子，心中想法翻腾。

她不是傻子，那东西费尽心思就未必真就为了见她一次？

洞神湮灭前最后一句她不会忘。

——恭祝吾王重现神荒。

洞神听命于谁，谁才是它的王？

那天光墟下，罗浮海底，真的就能维持百年平静？

一头被困了百年的凶兽，若是有机会破笼而出，难道会选择退回笼中么？

不。

凶兽只会咆哮嘶吼，只会千方百计冲破牢笼。

夜鸾影不信，那东西能一直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