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异抄 第19章 五斗米折腰（2）

“……我竟无法反驳。”宋衍移向窗外。

“那天你为什么揍我？”常衔山又问。“别说是为了驱邪给我一拳。”

宋衍挂上几条黑线，想要隐身，他怎么这么直白。很好，直白也很好，把话说开。宋衍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跟他叭叭了一路。

宋衍也直说了：“因为我讨厌别人说我好看。”

“嗯？为什么？”

“衔哥，我虽然叫你衔哥。”宋衍看向后视镜，镜中常衔山正专心致志看路，“但我们，好像也没有这么熟吧。”

“不好意思。”

后面的路程，两人再没有说话，车开到小区门口。双方非常礼貌客套且疏离地互相告别，一个说谢谢，一个说有需要帮忙的话随时联系。

宋衍目送常衔山离开，然后回了家。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需要帮忙”和“随时联系”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宋衍再一次坐上常衔山的车时，尬得已经抠出了三室一厅，不用再流离失所。

常衔山看了看表，说：“又见面了。”时间过去了两个小时。宋衍回他：“真巧啊。”

……

时间回到一个小时前。

粉色跑车拉出一道亮眼光景，宋衍的手机响起夺命连环call。

“喂。”宋衍站在阳台上，远远望着被两个健硕保镖护着下车的七姨，接了电话，心中沉郁到极点，“你要亲自来赶我了吗？”

七姨推了推墨镜，往这栋楼走。

“我电话都要被打炸了，崽，放过我。我给你带了帐篷，郊区有个卡比巴拉音乐节，你先去凑合三天吧……”

宋衍一口参水喷出来：“你在开玩笑吗……”

“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租联会的老李要来看着你搬走。不说了，我到你楼下了。”

“嘀嘀嘀。”

“巴屠戮……你大爷的！”宋衍大吼一声，又告诫自己冷静，人生在世，就是破事儿叠着破事儿。

巴屠戮楚楚可怜地盘在客厅里：“宋哥，求你别把我送走，我躲躲藏藏好不容易才溜进城里。”

“……”宋衍狠剜一眼，巴屠戮打了个哆嗦。

宋衍双手按住两边太阳穴，努力思索还能找谁，最后惊异地发现他好像真的没有社交。大学的同学，认都认不全，更别说毕业后还有什么联系。

除了王归和沈离，他好像真的没有紧急联络人了。

宋衍双手抓进发间，但必然不可能去找他俩的，师门不同忌讳太多。

找旅馆？坛上的一堆东西他可不敢随便往外放，而且旅馆里阳漂挺多的，去了不用睡觉了。找老妈？啊，虽然这是最靠谱的方法，但是搞不好，最后得灰头土脸跟春虹女士回老家。

脑中鬼使神差想起那天，在东扩区酒店的卫生间里，常衔山说，说什么来着。草，算了，不忍回忆，掐断。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催命的敲门声连响数下。

门打开，不出意外，站着七姨。

两边是保镖，目测是来帮忙搬东西的，后面为了几个大爷大妈，大概就是租联会的人，来证实巴屠戮从这里离开了。

萃。大萃。

几分钟之后，在众人的围注下，宋衍拨通了常衔山的微信电话。

“宋衍？”

宋衍：“你刚说，有需要帮助随时联系？”

“……”

对面沉默，宋衍更沉默，真的得去找妈妈了。好苦，他的命好苦。就在宋衍准备说“打扰了”然后挂断的时候，对面回话。

“收留无家可归的妙龄男子？”

Damn！

宋衍挡住手机，极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宋衍，我们好像，也没有这么熟吧。”

一剑扎心，噗。

宋衍用他这辈子最温柔的声音喊了句：“衔哥。”

喊完衔哥，还能说什么呢？

请你看在咱妈几十年交情的份上收留我一段时间？请你看在我兢兢业业帮你搞AI算命的份上提前预支分红？现在不熟，但是马上可以变熟？你提个条件，刀山火海我在所不辞？

想多了。他死都说不出来这些话来。

“我们确实不熟。”宋衍咂咂嘴，“那拜拜。”

“诶。”还没来得及挂电话，对面应声，“我是个商人。”

宋衍眼睛一亮，抢答：“和我住一起，你再也不用担心鬼上身。”

……

事情居然就这么迎刃而解了，顺利得如阪上走丸。宋衍想过，他其实完全可能被拒绝，毕竟两个人是真不熟。

他找常衔山，纯靠一股莫名的信任，当然，这股信任的根源可能来自于对宋春虹的信任。

常总，居然答应了。

宋衍又坐上了常衔山的车，巴屠戮被装在那个蛇皮编织袋里，扔后备箱，坛上那些吃饭的家伙妥帖放在后座。剩下东西，常衔山叫人来帮他搬。

“衔哥，我需要两间房。”宋衍想想，反正都要死皮赖脸住进去了，脸皮厚点薄点无所谓了，“一间睡觉，一间做坛房。”

“是么。”常衔山面不改色计算着，“那你好像只能睡客厅了，四室两厅，一间主卧，一间次卧，一间书房，一间茶室。打算给你次卧的。”

宋衍本来想说“你在客厅也可以办公吧”，及时闭上了嘴，过满则亏，太上脸搞不好会被赶出去。“行吧。”

霄九，原来常衔山也住霄九。

上一次来，是跟着王归来给人看风水，那家打通了三层大平层，一个人看不过来，最后结账时，宋衍一眼甚至没数过来有多少个零。

实属高攀了，不付房租他都不好意思，但人家压根看不上那点房租吧。

车辆驶入车库，进楼的门也是刷脸的，宋衍跟在常衔山身后。来之前他设想过这种场面，本以为会心态爆炸，特别难受，谁知道真的到这一步，居然有种“回家”般的摆烂错觉。

天才在左，疯子在右。我在中间，我是天子。哈哈哈，发疯。

常衔山在门口的电子锁上按了几下，然后冲宋衍偏偏头：“录指纹。”

宋衍握住门把手，把大拇指放在玻璃屏上，似乎没什么反应，“呃，录上没？”宋衍问。

“你用点力。”

手背上忽然一暖，宋衍低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覆盖在他的手上，两指捏住他的拇指往下按，电子锁发出“嘀”的一声，宋衍微愣，那只手已经松开。

“拉门。”

“哦。”宋衍拉开门。

“Sirius Beta，开灯。”满室亮起橘黄色的暖光。

宋衍迷惑：“你的智能助手叫……Beta？”

常衔山从宋衍身后挤到前面去，帮他拿拖鞋，一遍解释：“天狼星是个双星系统，一颗Alpha星，一颗Beta星。”

“……你是Alpha。”宋衍接过常衔山递来的拖鞋，“谢谢。”

常衔山的家很温馨，那种充实感和宋衍过去的住所形成极端的对比。宋衍把两室一厅住成空荡荡的城堡，常衔山家一个客厅就顶他整套，却住出了拥挤的感觉。

深暖色的木地板，超长超厚的软沙发，巨大的显示屏下放了PS5和手柄，旁边一整面手办柜上是全套的盲盒人偶。

宋衍走向客厅，廊道里有一面木架，上面放了很多玻璃瓶子，瓶子里有泥沙、石头。悉数写着：赛里木湖20xx年7月，哈密大海道20xx年7月……

看起来，是出去旅游时带回的沙土。

“你喝点什么？”常衔山径直走到冰箱面前，拉开，满柜的食材，“果汁、啤酒、苏打水、碳酸饮料、果酒……”

宋衍回过神，回答：“白开水，谢谢你，衔哥。”这一声谢谢是真诚的。

还没等到直饮机的水烧开，宋衍的东西陆陆续续送到了。一直把巴屠戮装在编织袋里，也不知道待会儿放出来，常衔山会不会原地驱逐他。

这位好心人甚至没问他搬家的原因呢……

常衔山带他认了房间，助手帮忙把东西都放进去。得亏次卧的床还是可以收叠的，这房间来做坛房，比之前的坛房宽了有十倍。

就是那堆矿泉水瓶摆了一地，格格不入。

助手搬的时候就面露难色：“先生，这瓶子卖不了几个钱的，扔了吧。”宋衍以手掩面：“不能扔，会出事。”

助手看看常衔山的脸色，常衔山挥手，留下了这堆破烂。

最后次卧里就剩下宋衍和常衔山两个人。

“衔哥，我要跟你说件事。”宋衍蹲在地上，把编织袋拉过来。

常衔山靠在门口抄着双手：“说。”

宋衍缓缓拉开袋子：“之前我去A上天，是为了要蛇，拳击馆架子上掉下来的蛇，是我养的，带过来了。”

袋口一掀，吐舌头的巴屠戮露出个脑袋。

不等常衔山开口，宋衍继续说：“你放心，它不咬人，白天会变人……”

“啊？”常衔山后退半步，嘴巴微微张开，但声音被惊讶所压制。他双手悬在空中，仿佛试图抓住什么东西。半晌，稳住步子，“我有印象。”

“卧槽，好肥一条蛇……”素来修养很好的常衔山，也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普通人直面蟒蛇，那种冲击力还是很震撼的……

然而，这种震撼在宋衍跟它进行一些神奇交流，它竖起来鞠了个躬之后，消散了很多。

甚至还有点搞笑。

“那什么，你局限一下它的活动范围。”常衔山撂下话，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