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妖 第2章 第二章

贺星洲熬了个大夜，将所有搜到的资料递交给越川：“越哥，他没说谎。”

越川刚喝下的一口咖啡差点就要喷出来，他接过资料一张张翻起来，一目十行后盖棺定论：“不放，继续看着。”

从昨晚上到现在那家伙一看见越川进去就没什么好脸色，嘴巴跟粘了胶水一样紧，真不知道在给谁摆谱。

贺星洲知道越川和里面那位看不对眼，摇了摇手里的面包片：“那要不要送点早餐？”

“送什么送，少吃一顿又不会饿死，再说人家未必稀罕，上赶着凑什么热闹。”越川夺过面包片塞进嘴里，和了口咖啡吞下，贺星洲只好悻悻地回到实验室继续工作去了。

五分钟后，他又徐步坐回了越川旁，正玩着休闲闯关小游戏的越川头都没抬，问：“怎么了又？”

越川的手机没贴防窥膜，贺星洲一眼就看到了他的闯关进度，心里油生奇妙的胜负欲：“我看了监控，他应该是晕了，不是死了。”

越川跳动的两只手定住，他扔下手机破门而入，俞简的头歪垂着，脸色白得可怕，眼下两团乌青，眼窝凹陷，整个人像张纸贴在椅子上，一不留神就要滑下去了一般。

越川解开他手上的镣铐，将他打横抱出审讯室：“去叫小文！”

舒小文将听诊器放在心脏的位置，又拨了拨俞简的眼皮：“低血糖，把人饿晕了。组长，就算他是妖也不能这么虐待吧，饿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越川双手抱胸俯视躺在客房的人，没好气地说：“鬼知道他饿几顿就会掉血条，身子骨真娇贵。”

虞主任拎了几袋刚出炉的小笼包，风尘仆仆地进客房：“特地挑的咱最爱吃的那家，管饱管饱！”

扑鼻的肉香熏得床上的人缓过了神，轻咳几声，睁眼便看见了满屋子的人。

越川晃了晃其中一袋：“吃吗你。”

“……”俞简仿佛没听见似的纹丝不动。

“爱吃不吃。”越川翻了个白眼，将包子扔进嘴里。

舒小文见状，从自己的那袋拿出了一只包子：“吃一点吧，不然等会儿又要晕了。”

俞简接过小笼包，细嚼慢咽地咀嚼着，和越川不拘小节的吃相形成鲜明对比。

越川怒从心起，越看越不爽快：“你到底什么意思，让你吃还委屈你了？”

俞简不怒不恼，将半个包子咽下后说：“你给的我嫌脏。”

“你他妈再说一遍！”越川暴怒地跳起来，这么多年捉妖的敏捷度和力量感可不是开玩笑的，其他三人费尽全力才将他架着到房间离床最远的另一边。

“冷静啊越哥！总不能为了这么个妖受处分吧？”贺星洲年纪不大，劝起人来却苦口婆心。

“老子把你放在眼里是给你面子！别他妈给脸不要脸！处分什么的就是打报告关禁闭的事，剥去这个名衔，你见我还得排队挂号呢！”越川吼完就从客房气鼓鼓地出去，再没回来。

舒小文往俞简手上又塞了几个包子：“你也别太难过，我们组长就是这样的性格，他只是对妖深恶痛绝，对人还是很和善的。”

“我不是妖。”俞简重复道，“我不是。”

虞柯又倒了杯热牛奶放在床头，这细皮嫩肉的小子要和为非作歹的妖扯上关系也确实牵强，但屡试不爽的捉妖铃怎么会出错呢。

“不管你是不是，现在都已经被当作妖来处理了，这几天你就住在这儿，好好吃饭睡觉，等时间一到，我们自然会把你放了。”贺星洲持不偏不倚的中立态度，“但是如果真的查出什么，我们也不会手下留情，你还是趁早做好心理准备吧。”

临走前舒小文给俞简把了脉，叮嘱了几句一日三餐要准时，少吃凉的，少见风。

俞简独自一人躺在客房的大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傍晚六点，别墅内的恒温做的很好，到哪儿都是夏季最适宜的凉爽，俞简在床上躺得有些累，就下床到处走走。

结果一出门就遇到了头上长犄角、身后有尾巴的貔貅兰柏，那双滴溜溜直转的大眼睛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俞简，而后踱步到他的脚边蹭了蹭。

俞简蹲下身，想要伸手摸，却被一声喝止止住，手停在半空。

“兰柏！过来——”

小貔貅听见熟悉的叫唤，原地滚了几下转身朝着来人奔去，后肢着地飞上了越川的肩头。

原来这就是能吃炖肉的宠物。俞简站起来，身高比越川稍稍矮了小段，只能半仰头地与他对视。

“你怎么总是敌我不分，对外人不用这么亲近知道吗？”越川搂了把兰柏的毛，拍拍它的屁股，貔貅就通人性地窜下肩头，躺进了窝里。

俞简没有在意他的阴阳怪气，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

越川轻嗤一声：“还想走？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那套流程？你别高兴得太早，这流程是针对普通妖的，像你这种目中无人的妖至少要关个三年五载，还有可能终身监禁。”

俞简面色不豫，眼神冷了几分：“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你凭什么一直关着我。”

“凭什么？”越川语气强硬，步伐坚稳，压迫感十足，“凭你在审讯室里谈到人生前二十年就语焉不详，凭你的履历贺星洲一点都调查不出来，除了你自愿透露给我们的那些信息外，其他的都是一片空白。你还敢问我凭什么，我倒要问问你为什么。”

俞简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损坏了的衬衫，稍微一动作，扯开的口子就更大了，越川抓着他的手腕，目不斜视，字字句句都是对他的怀疑与试探。

“没有为什么，和普通人一样出生、上学、毕业、失业，就这么简单。”俞简毫不怯弱地直视着越川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上眉目凌厉，像是分分钟能把他剐成肉片。

“你说什么我就得信什么吗，调查结果出来前我不会多信你一个字。”越川手上的力道松下，态度却没好转多少，“好自为之吧你。”

俞简松了松已经被抓的通红的手腕，整理好衣衫，顺势在沙发上坐下，多站了还是会腿麻脚累。

他没穿拖鞋，脚底下瓷砖凉意飕飕，惹得他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越川蔑视了他一眼：“觉得冷就回床上去，别墅里总共就四个人，没有多余的拖鞋给你。”

俞简没搭理他，将腿蜷起来开始看手机上的新闻推送。

清江大学领先开展人力资源市场毕业生就业服务专项行动。

华桓市联盟科学院重点实验室正式揭牌。

闵汇市清江区第五十家大型无人超市盛大开业。

可能是智能大数据捕捉到他的兴趣，地区新闻大多围绕闵汇市和华桓市展开，大到联盟政策，小到家族企业，事无巨细皆有报道，信息茧房的威力不容小觑。

他点开标题为“华桓市联盟科学院重点实验室正式揭牌”的那条新闻往下滑，图文并茂的排版让巨大的信息量都压缩在这一方小小的屏幕中，突然他在一张照片前停了一下，又继续浏览。

“越哥越哥，你来看看，这系统能不能进入实用阶段了。”实验室门口探出个脑袋，贺星洲兴奋地向越川招了招手。

越川迈着长腿走过去，电脑屏幕上绘制的是一幅3D可收缩联盟地图，房屋建筑、树林流水、山峰盆地都被囊括在其中，包罗万象，图例里有动态变化的比例尺和小恶魔图标，地图放大后甚至能看见每条大道上的纹路。

贺星洲滔滔不绝地介绍道：“只要证明这个定位系统的有效性，以后办案效率能提高千倍不止。我们只要轻轻一刷新，恶魔图标所在的位置就是妖魔出没的地方。”

他说着点下了按钮，几秒后图标降临在清江区老城街道。

“不是吧，真的又来案子啦。”贺星洲本想验证刷新功能，却在看到恶魔图标移动的那一刻大吃一惊。

“你最好祈祷你这系统真的管用，不会让我白跑一趟。”

越川发现站在实验室门口的俞简，不客气地说：“实验室重地，只有专业人员才能进，你过来干什么？”

俞简的目光停在电脑屏上的地图，吓得贺星洲连忙把电脑待机。

这么机密的研发系统，要是真被提前泄露出去，就意味着这么多年的苦心钻研全部白干，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近几年妖魔的进化速度明显变快，要是他们收到消息预先进化出屏蔽功能，那么这个系统就直接原地报废了。

“你自己没关门。”俞简语气平淡，“这系统没用。”

贺星洲一听急得手一抖，打翻了咖啡，冰美式棕褐色液体从桌台流到衣服上。

这一刻他万分赞同越川对这只妖的态度，呕心沥血的伟大作品却被轻飘飘的一句“没用”给否定了，无疑是对科研人员最大的侮辱。

还没等他开口，又一颗炸/弹投了下来。

“你们应该去清江大学。”

越川手指向门外：“出去。”

俞简扶着门，脚步未动。

“我让你出去，听见没？”

他略带复杂地看了越川一眼，而后转身上楼。

“越哥，这这这……”贺星洲很难用言语形容内心是什么感觉，只好放弃，清理桌前的一片狼藉。

“别听他的，一派胡言，我去老城街道看一眼，你们三个人给我把他守住了。”越川抄起车钥匙就走，车引擎的动静越来越远，隐没入浓浓夜色。

老城区是一块还没有被政府开发的肥肉，各路人马鱼龙混杂，灰色交易天天都在上演，与市中心之间隔了一条闵江，两边就是繁华和落后的最佳写照。

未拆迁的违规自建房一层一层地往上垒，人口密度极高，大半都是外来务工人员，只能租得起低成本的出租屋。

越川在交错的羊肠小道里穿梭，电线杆上晾晒的衣服带着补丁，地势低洼处积水臭气熏天，邻里四舍操持着听不懂的方言叽里咕噜地说个不停。

他时刻关注捉妖铃的动静，却在绕了一周又一周后一无所获，沾了满身的污泥不说，还差点被当作约好的客人拉进了逼仄的棚屋里。

扫/黄大队最近又偷懒了，越川回到车上点了根烟，启程回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