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限拉扯 第3章 第3章

春菊在月子里吃了十二个南瓜，却被婆婆说成是猪。

下完农田的婆婆回家看到厨房砧板上还粘着南瓜丝，隐隐就有一丝不好的预感，气憋在胸口郁闷至极。

再下地窖发现储藏的十二个南瓜全都不见了，自己的肺顿时气得几乎要炸开了。

她先是背着手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嘟囔些啥。

后来，气不过，她就一只脚踏在儿子媳妇房间的门板上，哭丧着脸拍着手掌哀嚎咒骂。

“俺的老天呀！俺家娶了一只猪嘛？怎么一个人能霍霍掉十二个南瓜？倒了什么血霉，娶了这么一个b养的玩意儿。”

自此以后，婆婆在村子里逢人就说自家媳妇能吃儿，照这样下去，这个家迟早会被她给吃垮喽。

害得春菊现在连门都不敢出，深怕村里人在自己背后指指点点，笑话自己是只能吃的猪。

公公也在一边犯愁儿，以前没媳妇愁自己老李家会断了香火，那就在村子里成了绝户儿，这日子叫自己混成啥样了，丢人！

现在有了媳妇儿，却这么能嚼咕儿，既不能像猪一样卖肉，也不能像牛一样干活儿，实在是太伤脑筋儿。

这件事就如一团乌云，时刻笼罩在春菊的家里，久久不能散去。

婆婆一想起来，就撞板等儿摔筷子，阴阳怪气咒骂儿媳妇两句。

公公倒是不说话，只是蹲在一边抽着旱烟，一边唉声叹气儿，这日子过得愁啊。

春菊则坐在脏乱的坑上，一边哄着哭闹的孩子，一边听着公婆的抱怨，脑袋瓜子嗡嗡响，也是心烦不已。

她心里也是委屈，自从生完孩子以后，既不像人家城里人能喝鱼汤，更没人贴心伺候。

每天不但要照常下田，给婆家做饭，还要在冰水里衣服儿。

如果自己稍稍偷懒一点点，或者做的一件事不如了婆婆的意，她就串掇自己的儿子，回来跟自己耍脾气。

说来，春菊也是倒霉儿！

公婆不心疼自己也就算了，就连同床共枕的老公也是把自己当外人儿。

什么都是她爸妈对，自己错。

春菊气不过，跟他顶两句，“我月子里吃几个南瓜怎么啦？谁家坐月子不好吃好喝伺候着，就算不为媳妇儿，也要为自己的大孙子补充补充营养。谁像你们家，吃点南瓜，也说半天。真的可怜我的娃！“

啪——

“真的是逞了你的脸了！你觉得哪家好，你就到哪家过去。滚——，做个月子还想吃这吃那。你咋不上天？”

大道听完妻子的抱怨，怒不可遏、毫不犹豫跳起来地给她两巴掌。

也不管她奶孩子辛不辛苦，也不管她刚生完孩子的脆弱身体经不经得住他一巴掌。

春菊被自家老公打闷了，气得在床上嗷嗷哭，心里百转千回。

哎——，如果不是当时都是饿得两眼昏花，如果不是自己连奶都没得下了，自己也不会吃地窖里的南瓜儿，自己不是那么馋嘴儿的人。想想当初真的是瞎了眼了，嫁到这种人家来，只认为有情饮水饱。谁知道是贫贱夫妻百事哀。

她朦胧着眼看到婆婆似乎得了意儿，在院子里背着手转悠，想起来就过来骂自己两句。

音调比先前高昂了不少。

最后，无论是吃中饭吃晚饭，都没有人来叫她。

全家人吃菜干饭喝粥，吃得满室都是吧唧嘴声。

春菊就在这吧唧嘴声中琢磨着日子，愈琢磨愈不能过。

所以她下定决心.......

***

春菊负气回娘家已经好几天了。

一开始大道硬着头皮梗着脖子不去找，心想，“以为这个家缺了你这么一个婆娘就不能过啦？想在骑老子头上拉屎。做梦！”

后来，冬日夜长，大道躺在破旧有味的被子里，先是感叹妻子身子的热火，如果妻子在，自己的身子就不会那么寒凉。最后又觉得长夜漫漫，自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心里寂寞得很。

再加上，娃娃在家，没有娘喂奶，一直在哭闹。

搅得一家子都不安生。

所以，大道也是将自己的脸面放一边，舔着脸去岳母家，找自己的媳妇儿。

谁知，岳母出门一盆水泼完，才有耐心听他的絮叨，听了半天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顿时诧异不已，“俺闺女没回你家嘛？不知道啊。那天看着她拎着东西回得婆家。俺闺女不会半路上出了什么事了吧？”

大道：“........”心里一沉一凉，又带了些惊恐，顿时愣在原地。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腔。

岳母枯瘦的手像只鹰的利爪紧紧勾住他的大胳膊，似乎要穿透他的血肉，目露凶光，咬牙切齿道：“你说你到底把俺闺女怎么了？她那天来，心情就不好。你们不会欺负俺闺女。把她.......把她........”

大道慌忙解释：“没有没有。怎么会。娘，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家都是老实人。怎么会做那伤天害理之事。春菊也许这几天闷到她姐妹儿那窜门了。也说不定。我再到别的地方找找。”

可大道把春菊交好的几个朋友的家都转悠遍了，他也没发现自己老婆的身影，只能再去岳母家找找看。

岳母被他烦得够够的，再也没心思跟他磨细，直接叉腰暴怒道：“俺闺女不会被你害了吧？要不一个大活人，怎么能这么就丢了呢？你赶快去找，再找不到，俺就报官找。俺告你谋财害命。这丧良心的玩意儿。俺闺女跟你吃吃不好住住不好。现在好好一个大活人也没了。你说......你把她怎么了。”

大道找媳妇不成，反而被岳母骂得灰头土脸，吓得屁滚尿流滚到家。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家里穷也就算了，唯一的媳妇也跑了，自己也成了寡夫条子,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后来，他忍不住寂寞，再次舔着脸到岳母家去打听媳妇儿的下落。

可是岳母家已经是房屋紧锁，人去楼空。他心里疑惑，一向邻居打听才知道，岳母南下去工厂打工了。

大道闻言心里难免失落，又有些怅惘，后来是毁天灭地的绝望。他想他这辈子应该再也找不到媳妇了。

回到家，大道看到一对年迈的父母正靠在门栏上吃着菜干饭，吃得稀溜稀溜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使了好大力气一脚把板凳踹飞，然后破口大骂，“ma个逼，不就吃几个南瓜嘛，天天哭闹得跟奔丧一样。好啦！现在媳妇跑了。你们是得了意了。老不死的玩意儿。谁是你们的儿子谁倒霉！”说完就奔进自己的卧室躺着，再也不出来。

惹得门槛边的两位老人，面面相觑，半天不敢再稀溜自己的菜干饭。

***

大道原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媳妇儿了。

可谁知道再见面，媳妇儿还是那个媳妇儿，可惜已经怀了别人的娃。

事情起因是，在大道脑海里已经模糊了媳妇儿的脸，身体却无时不刻不在想女人的一天，乡镇机构的工作人员给自己打来电话核实工作，先是问春菊是不是自己媳妇儿，再听到肯定的回答后，就告知妇女生育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项和准备工作。

当时大道自己都听懵了，什么怀孕什么登记，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放下电话，他就往岳母家跑，希望可以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次，岳母家的门大敞着，里面还有苕帚扫地的声音。

大道想都没想，就身子往屋里一扎，“妈，刚才村里那个计生部门.....”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春菊坐在炕上，笑眯眯地看着一个男人，那男人正在地上蹲下给自己媳妇儿穿鞋。

他的到来，像个小丑一样，惊扰了别人的幸福。

春菊看到大道破门而入，一开始脸上还有一丝惊慌，“你咋来了。”后来，就逐渐镇定下来，“你来了，正好，俺们本来还想去找你呢。有空，咱俩去村委把离婚证给办一下吧。”

什么离婚证？你给老子戴了绿帽子，还想甩了老子，这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他心头火起，恶意胆生，撸起袖子就摆出一副要打人的架势。

可旁边那个矮胖的男人比他反应还快，操起一个凳子，就要往他身上砸。

大道吓得落荒而逃。他边跑边心想，跟人打架，他是不怕的。但是不能随便吃亏。跟莽夫闹，丢了性命，那是没见识。

可自己又气不过，憋了半天，还是把这件事跟家里正稀溜稀饭的父母说了。

年迈的父母闻言，也先是一愣，后来面面相看。为了避免儿子生气再把家给砸了，两老都摆出十二分的架势来说，“走，找村村干部说理去。这还造了反了。我不相信村里能容得下这个小娼妇和她的老娼妇。”

****

大道一家三口一到村委会，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痛诉媳妇的不轨行径。

什么红杏出墙，骚得没边，跟着野男人跑出去，怀了野种回来，还不管自己的亲生儿子。

反正儿媳妇不在，他们一家三口忽略掉逼跑儿媳妇的原因，尽往人家身上泼脏水。

村委会的工作人员一开始不了解情况，虽然党和政府都要求人们不要偏听偏信，但主观上，还是对其儿媳妇的放荡行径和不正当行为气愤不已。

他们让老人家把心放到肚子里，虽然现在经济在发展，社会在进步，民风也在不断开化，但也不能开化到一女伺二夫的地步。在没有离婚的情况下，跟另一个男人苟居，那是犯了重婚罪要坐牢的。

然而春菊并不怕坐牢，当她带着一家人神色安然地来到了村委会时，就咬紧牙口说要跟大道一家彻底切断关系，自己要申请离婚，自己是宁可坐牢也不会跟他们一家人再住在一起。

村委会的工作人员一看她态度那么坚决，知道事有蹊跷，边想进一步了解情况。

妇女主任闻言也将杯子往桌子上一放，不缓不慢地说：“春菊同志，夫妻感情破裂，闹离婚，那是可以的。但是做事总要遵守章程法章和做人最基本，不能按照自己的个人意志随意发展。你这未离婚，就先怀孕，孩子还不是丈夫的。于情于理，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春菊并没有妇女主任的话感到一丝一毫的羞愧，她反而很坦然承认了自己所犯的错误，但也详细陈述了自己犯错误的原因。

她说：“其实不怕穷不怕累，就怕心受委屈。主任，你想想当时我还在坐月子，就因为吃了十二个南瓜，就要天天被打被骂。你说说我过的是什么日子。我知道不离婚跟人家在同居，是不对。但是他对我好，对我知冷知热，我怀孕就给我想点子做这好吃的那好吃的。天天晚上怕我脚冷，还会给我洗脚。我愿意为他千夫所指。”

春菊的这一番话，将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听沉默了。

大家都觉得当初不该听对方的一面之词。

你们不把媳妇儿当人看，现在人家跑了，你们又哭着闹着要媳妇。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只有大道一家还在众人面前强词夺理，他们一方面拿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说事，一方面拿什么三从四德说事，一方面又讲，媳妇没离婚，怀的孩子也是自己的，所以他们要把一大一小全接走了事。

村委会的干部虽然私心是同情春菊的遭遇的，也希望她这事可以得到妥善解决，但是重婚毕竟也是触犯法律的事情。

如果对方要告，春菊还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所以.......,他们也只能去口头调节，希望双方能够谅解彼此，然后妥善处理和解决。

春菊这边是铁了心要离婚，没存在什么和解的可能，如果对方愿意接受金钱的赔偿，也不是不可以。

但大道这一方则比较难缠，主意总是飘忽不定的。

一会儿说要钱，然后狮子大张口要十万；一会儿又说打死不离婚，一家人要齐齐整整；一会儿，又说媳妇儿走可以，把肚子里的种留下；一会儿，又说要到县里告死这对奸夫□□。

总之，两家人闹得很僵，几乎要在村委会打起来。

大道当时忽然男子汉气概上身，捏着拳头架着膀子就要去打奸夫。可一看对方，虽然比自己矮，但身子比自己撞，气焰也顿时消下去了一些。

幸亏中间及时有干部人员挡着，否则......后果难以想象。

最后，双方各执一词，闹了好长一段时间。

大道一家见对方态度那么坚决，再拖下去也没什么好处。

如果对方再一走了之，那自己也是人才两空，所以就硬气巴巴地要钱。

春菊一家则一心希望跟对方切断，但也不能任其拿捏，只说两万块私了，否则宁可去坐牢也不多给对方一个子。

两家又在村委会撕扯了很久，最后还是拿钱了事，结局也算是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