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今天弑神了吗[西幻] 第19章 CASEⅢ：人类的城邦③

空荡荡的新多隆城草原上，树林中的材料非常充足，曾经是多隆监狱城囚犯的新多隆居民对分工协作并不会感到陌生，数栋木质的半成品房屋重新恢复了修建的速度，正在如火如荼地建造当中。

也许是自己背负的罪责被人光明正大地摘了下来，虽然在监狱城中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没有办法消除，但至少最重要的心结正在慢慢解开。

艾忒尔对于旁人的想法并不是很在意，他走进新多隆草原上唯一屹立的一栋建筑。

原木建成的房屋足有两层，个人的房间位于第二层，而包括客厅与厨房在内的其他办公区则是位于一楼。

壁橱中的火炉正源源不断地散逸炽热的温度，将悬挂其上的装满水的铁壶也烧得咕噜咕噜地冒着泡，驱散了初冬时的凛然寒气。

艾忒尔摘下脖子上的红围巾，挂在门外上，鼻子却兀然一动，他敏锐地闻到了一点完全不属于这间房屋该有的味道。

他循味望去，视线落在自己的后方、准备进门的卡纳斯的身上。

只见卡纳斯已经将先前挖到的火红水晶放在了门前充作油灯，正呼哧呼哧地把艾忒尔猎到的棕熊从储物水晶中掏出来。

正掏到一半，他的手上已经陷在厚实的熊毛之中。

“怎么了？”卡纳斯停了动作，凑过去问。

“啪。”

艾忒尔拍在卡纳斯的脸上，他双手抓住对方的肩膀，在卡纳斯的积极配合之下把他转了一个方向，面对草坪。

“出门左转，直走，走一千米，那里有一条河。”

艾忒尔指着卡纳斯掏出的半个棕熊头，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绝对不会让这个东西进家门。”

“诶？”卡纳斯叫出声，他顺着艾忒尔的动作而面向广阔无际的草坪，抓着棕熊的脑袋往回探，在艾忒尔面前晃悠着，戏精地模仿着棕熊的哑哑音色，“为什么呀，艾忒尔不喜欢我吗。”

艾忒尔用力一推卡纳斯的肩膀，把对方推出了木门的距离之外。

紧接着。

——砰的一声，门被彻彻底底地关上了，没留一条缝隙。

卡纳斯背对着木屋，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点上棕熊的鼻头，“小熊啊小熊，不是我不帮你，而是真的没办法，艾忒尔确确实实不喜欢你。”

他面上轻松的表情突然变了，卡纳斯仍然笑着，但是笑容却不入眼底，他把棕熊塞回储物水晶开辟出的空间中，抱臂靠在屋外院子的栏杆上。

“呦，你是叫……罗伊，对吧。”卡纳斯仿佛是记忆不好的样子，此时却像是真切地为对方感到伤心，“一个轻信自己兄弟的倒霉蛋，还真是可怜，可怜。”

他走前半步，手臂搭在对方的肩上，亲密的动作仿佛推心置腹，但是，卡纳斯说出的话却远没有表面上那么亲密，“可惜，这里没有你的兄弟，但你也一样倒霉。”

过瘦的高竹竿抖了一抖，罗伊倒没有了刚才的趾高气扬，他的右眼肿得青紫，身上剐蹭出来的擦伤更是数不胜数，为了之前那场先硬后软的戏，他也算受了不少的苦头。

他咬着牙说：“是，我是挺倒霉的，能沦落到今天的地步也算是我自己造成的，但我觉得我之后也不会在比现在更加倒霉了。”

卡纳斯：“所以？”

“所以我是来道歉的，”罗伊说，他似乎有一点难以启齿，“而且我想要申请离开新多隆，去……去弗洛城。”

罗伊只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猛地一撞，顿时整个人失去平衡，只得踉踉跄跄地向前扑了几步，等到他站定的时候，二人的距离已经被拉得很长。

一颗还插着箭的棕色熊首骤然出现在面前，罗伊甚至能闻到从上面传来的独属于巨熊的血腥味和腐臭味，他的呼吸突然窒住了，冰凉与僵硬迅速传导到四肢。

罗伊能听见卡纳斯的声音从巨大的棕熊首背后传来，轻快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的不满，“说到底，你最想说的是后面那句话吧。”

他又听见卡纳斯的一声叹息，“不过我知道，我也管不了什么。”

“我……”罗伊想要替自己辩解，但是却无从开口，只能咿咿呀呀地结巴着，羞愧地低下头，不知道如何解释。

毕竟罗伊并不是一个武力足够强悍，足以克服城外异兽威胁的人，而他想要离开城墙的保护，就算是去与新多隆城距离最短的弗洛城，也没有办法办得到。

罗伊在腹中打好了草稿，等到他抬头想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就已经看不见卡纳斯的影子了。

他转头去看，只能看见卡纳斯揪着熊首往河边走。

罗伊没有追上去，他走进院落中，站在木屋前铺着的鹅卵石地面上，轻轻地敲了一下门，就一下。

那扇密不透风的门哐的一声开了，艾忒尔站在玄关里，他已经重新围上了红围巾，藏色的蓝眼睛望着罗伊，似乎把二人在屋外说的所有话都听进耳朵中。

罗伊突然哑了声音，半响才开了口，“对、对不起，我是因为先前的事和你道歉的。”

艾忒尔不置可否，他说：“是乔利教你说出那些话的吧。”

罗伊低头。

艾忒尔把住了门，他没有请罗伊进去，“你想去弗洛城吗。”

罗伊匆忙解释，“我的妹妹还呆在弗洛城，所以我才想回去看看她，不是说觉得新多隆不好！”

艾忒尔说：“嗯，我问你，除了你之外，还有多少人想要前往弗洛城。”

罗伊慌忙摇头，“没有了，没有了，大家都觉得留在新多隆当正式的居民很好，比去其他城邦当没有身份的流民要好得多。”

艾忒尔看了看天色，“很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可以在天黑之前到达弗洛城。”

“哈？”罗伊还没有从这突然转折的话题中反应过来，“现在？”

“嗯，两个人出发不需要准备什么，现在就可以走。”

艾忒尔回屋拎起一壶水，顺便把沙发上的毯子也一并带上，用作出行的工具，等他走回门口的时候，看见了还怔愣在原地的罗伊。

“你在发什么呆。”

罗伊一个激灵，理智瞬间回笼，下意识地跟着艾忒尔走，但当他看清楚了艾忒尔出发的方向，不禁弱弱地开口，“那个，城门好像不在这个方向。”

结果，罗伊成功得到了艾忒尔一个天经地义的眼神。

“我当然知道。”

艾忒尔说：“在离开前，我得去和卡纳斯说一声。”

“卡、卡纳斯？”罗伊对随身携带一颗硕大熊首的卡纳斯有了阴影，他一想到卡纳斯就想起了那颗血淋淋的熊，抗拒与畏惧的神情同时浮现在罗伊的面上。

看见罗伊的神情，艾忒尔多说几句，“你误会他了。”

罗伊颤颤，“误会……我哪里敢误会他啊。”

“你误会他了。”艾忒尔重复了一遍，“其实他对你并没有恶意，你不用为此感到害怕，他是一个不错的人。”

罗伊没说话，他不敢说，但是罗伊会在心里腹诽。

明明是艾忒尔对于卡纳斯的误会有点大、非常大。

艾忒尔又说：“倘若他真的对你心存恶意，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罗伊心脏骤停。

这是解释吗？这是威胁吧！为什么这样还能得到不错的评价——

“没错！我实在对你实在不算是太差，罗伊倒霉蛋。”卡纳斯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他满脸愉悦，光明正大地认领了艾忒尔对自己的评价，他朝着罗伊眨了眨眼睛。

说完这句话，他干脆利落地忽视掉罗伊，转回头去和艾忒尔说话，“你真的决定要去一趟弗洛城？”

“嗯。”艾忒尔点头，“我明天就会回来，新多隆暂时就拜托你了。”

卡纳斯晃了晃手，他感到不满，“不是有威勒吗，或者你可以请他帮你照看新多隆，让我和你一起去弗洛城。”

艾忒尔否定道：“我不能保证这里不会出事。”

卡纳斯举手，“这里出不出事也不重要吧。”

艾忒尔没有说话，只是用他那蓝色的眼睛看着卡纳斯，静静地看着卡纳斯，直至看得卡纳斯张口求饶。

“好吧好吧，我会留在这里帮你照顾新多隆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艾忒尔才朝卡纳斯点头，召唤出漂浮魔法将带在身上的毛毯变得平直，他坐在魔毯之上，捎带着罗伊，微微的光芒阵阵，魔毯如同流星一般划过天空，眨眼间的功夫就消失在天际。

看不见那闪烁着微光的魔毯，卡纳斯脸上轻浮的表情瞬间褪去，微不可察的气音从唇边吐出，一如初见之时，但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

“……烂好心，迟早有一天，你会死在这颗心上。”

卡纳斯的视线看见矗立在新多隆草坪上的唯一一件木屋，那是用半个月时间建造起来的房屋，布局、用料、家居全部都是由他一手设计，不假于人，他还记得客厅里被他亲手雕刻的壁炉，以及由他挂在艾忒尔房间里的一颗湛蓝色月光石。

好吧，就当是照看着那间屋子了。

卡纳斯这样说服了自己，然而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嗯……他可不止有两只眼睛。

忽然，卡纳斯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刺破刻意放松的手臂，鲜血在一瞬间喷涌而出，他感觉到了身躯的力量因为失血过多而飞快流失。

肉身的虚弱，同时代表着灵魂的强大，肉身越虚弱，他就越能冲破强悍□□的束缚，操控起远居于高空之上的那副神明躯体。

只是失血而已，他完全受得了。

在卡纳斯人类躯壳流血过多的同时。

孤悬地外的行星之上，位于伴星与大地间隙的最北的高天中，正在闭目的神明骤然睁开了眼，他的视线掠过层叠的天国，湛蓝色的眼睛倒映着大地上的光景。

倒映着一个黑发蓝眼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