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情水 第3章 不爽

季青岁坐在病房门口，陆许安已经睡着了，她静静地窝在被子里，遮住了嘴巴只露出来鼻子和嘴巴，张秘书抱着笔记本在旁边敲着键盘，猛地看过去还算得上温馨。

季青岁也说不清自己到底为什么在门口等着陆许安的父亲，他看着远处的电梯口，如果一会儿不来他就立即走。

季青岁靠在医院的墙上，高级病房没有嘈杂的人声，奇怪的香水味和消毒水味在鼻尖混合萦绕，他皱着眉觉得头晕，“叮”的一声让他稍微打起精神，他抬眼看向电梯口，高大的身影由着门缝的一丝光将他拖进来。

男人走进病房，他在门口踱步迟迟不敢走进去，季青岁看着男人，他迟疑地开口，“许安爸爸？”

男人一愣，他这才注意到坐在门口的季青岁，看见人后他猛然退后一步靠在对面的墙上，很快他镇定下来，“季老师？”

季青岁站起身伸出手。

男人看了一眼季青岁的手，他点了点头，“我是陆泽，陆许安的父亲，季老师辛苦。”

季青岁坦然地将手缩回去，他笑着点点头，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多说，但还是不免泛起一丝不满。

“季老师不进去吗？”陆泽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季青岁。

这一眼的动作带着头发舞动露出了眼角的红痣，季青岁在那一瞬就认出了眼前的人，那天碰见的倒霉男人就是他吧，不同那天男人流露出的脆弱，现在的他高高在上的冷漠态度让季青岁莫名地不爽。

季青岁收敛住情绪，“许安刚睡着，我正准备走。”

陆泽盯着季青岁似乎是要等季青岁先一步离去。

季青岁抿起嘴，越是这样他越是不能走，谁知道这人想做什么？

终究还是陆泽先一步打破沉默，他抬腿走进病房。

季青岁伸头看了一眼房间内，陆许安还在睡觉，张秘书站了起来，她对着陆泽点了点头，陆泽挥挥手站在病房门口一动不动。

季青岁摸不清陆泽想要干什么，他看着陆泽半分不敢靠近陆许安的病床，手指蜷缩着像是隐忍着什么，不近人情的清冷气质瞬间变得有些脆弱。

他不知道这样形容陆泽是否正确，但他看见了陆泽身上围绕着的焦虑，连靠近都不敢的男人还怕他会做出什么？

季青岁站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出医院。

刚走出医院季青岁晕沉的脑子瞬间清醒，手机铃声适宜作响，他找到一个算是安静的位置接通电话。

谭欣在电话那头悄声说：“校领导来过问陆许安那件事了，人呢？快回来。”

嘈杂的声音让季青岁晃了晃神，“啊，我马上就回去，帮我拖一会儿。”

谭欣急哄哄地说了句“OK”就匆忙地挂断了电话。

季青岁也顾不得省钱，不像往日一样坐公交，搭了个车奔向学校。

门卫还寄存着他买的杂物，除去那些零食，看上去也是合理地出门，季青岁终于安定下来，接过门卫递来的大袋子走向办公室。

办公室门口班主任和领导低声说些什么，见季青岁拿着大包裹他冲着点点头。

刚进门坐好谭欣了拉住季青岁，她神秘兮兮的，眉毛挑起来凑过去说：“陆许安父亲说是在学校里捐过一栋图书馆和一个教师宿舍，学校很重视这次的事情，正问责呢。”

季青岁看了一眼门口的班主任，“会怎么处罚？”

“谁知道。”谭欣坐直身，她指了指东边的方向，“你现在住的那个宿舍就是陆许安父亲捐的。”

季青岁倒吸一口凉气，他想过陆泽有钱，没想到这么有钱，“那是很厉害，就是班主任？”

“你先保全自己吧，人家在你课上晕倒的。”谭欣拍了拍季青岁的肩。

季青岁倒是没觉得这事会落到他的身上，谭欣朝他递过来一个零食，还没等他接过来门口的班主任喊道：“季老师过来一下。”

谭欣连忙将零食收回去，正经地看着书本。

季青岁走出门，领导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这件事处理得不错，没有造成什么后果。”

季青岁笑了一声客套出声，领导平时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无论对老师还是学生，总是摆着一张臭脸，这样显得格外奇怪，班主任对着他笑了笑。

几人说了几句就放季青岁回屋，谭欣将零食又递过去，“怎么说？”

“没什么事。”

谭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尝尝，这个挺好吃的。”

季青岁没有吃将零食放进抽屉。

下午没课，领导今天还一直巡逻，季青岁只能坐在位置上偷偷摸鱼，身为班主任的谭欣倒是看了一下午的电视剧。

终于到了放学时间，谭欣伸了个懒腰，小声嘟囔道：“还要去看学生打扫卫生，早知道当时就不当班主任了。”

“得了吧，你再选一次还是当。”季青岁整理着笔记笑道。

谭欣嘿嘿笑了一声，她挥挥手，“上楼了，你就躺寝室享受吧。”

季青岁回寝室也没什么事，他平时没什么娱乐活动，最多就是读读书，也不怪谭欣总是说他文质彬彬的，读过的书就像是墨水浸染进身体，让人一靠近就能闻见季青岁身上的墨香味。

季青岁坐在靠椅上，没人的时候他总是把腿翘到桌子上，随意地看书。

很快他就沉浸在书里，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季青岁想伸手拿电话，但他就是不愿意放下腿，果然一个踉跄他拿到了手机，同时也摔倒在地。

季青岁闷哼一声，手机上显示的是张秘书的联系方式，他咳了一声调整心绪然后接通了电话，“你好。”

“老师！”沙哑的声音传来，小女孩吸了吸鼻子，闷闷地继续说，“老师能来看我吗？”

季青岁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他弹了弹身上的灰问：“张秘书在旁边吗？”

对面传来悉悉邃邃的声音，陆许安从被子里钻出来说：“张阿姨出门了，说是买饭，老师吃了吗？”

季青岁将书放好，“没有呢。”

“外面都黑了，老师应该吃饭。”陆许安声音严肃。

季青岁笑了一声，“好吧，听许安的，我一会儿就吃。”

陆许安听见季青岁的保证就开始天花地坠地说：“病房好大，我能看见厨房没开灯，老师，这里真的很黑，还有客厅，张秘书走的时候没关灯，奶奶说这样不好……”

季青岁开了早窗外的天，现在不算晚，但天气逐渐转凉，黑夜总是来得很早，它攀上月亮，只露出几点光亮。

陆许安还在碎碎念地说，季青岁打断了陆许安的话，“许安是不是觉得害怕？”

陆许安顿了一瞬，“我不害怕，我一点都不害怕。”

季青岁叹了口气，“老师去找你好不好？”

细小的哽咽声传进季青岁的耳中，他听见陆许安说：“好。”

季青岁草草披上外套往外走，总是说人在病弱的时候是最脆弱的，不仅是身体，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感，陆许安是个不到14岁的小孩子，是个观察灯光才能缓解情绪的病人。

他不禁开始唾弃那位父亲，如果要她经历这些，又为什么将她带到世间？

季青岁打了个车来到医院，医院在晚上灯光亮地晃了晃他的眼，他吐出一口气跑上去。

病房的走廊有护士推着车向前，季青岁放缓脚步来到病房门口，滑轮声带着清晰的敲门声显得有些寂寥。

“季老师？”女孩声音响起。

季青岁推开门，“是我。”

陆许安放下啃食的苹果，她坐起身带着笑，“老师！我以为你只是说着玩呢！”

季青岁坐到陆许安身旁，他掖了掖陆许安的被角，“既然说了，老师就会做到。”

陆许安像是终于卸下防备，她将手上的手表递给季青岁，“老师，我怎么打电话都打不通，手表说这个号是空号，为什么呢？”

季青岁对照他手机里的手机号码，号码没错，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陆泽将陆许安拉黑了，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是因为手机没电了，所以接不到你的电话。”

陆许安将手表放进床头抽屉里，“那爸爸其实也是想我的。”

季青岁可不觉得陆泽会想陆许安，他点了点头，“当然了。”

“电视剧是假的，爸爸不会因为生病就来看我，但是爸爸会想我就好了。”陆许安嘟囔拍了拍被子。

“今天陆先生有来……”

季青岁还没说话就看见陆许安猛地抬起头，“爸爸来了？真的吗？”

“你那个时候睡觉了，他不想打扰你。”季青岁笑了一声。

陆许安叹了口气，用大人的口气说：“爸爸这样做是错的，我不会怪他吵醒我。”

季青岁拍了拍陆许安的头。

“但是老师，爸爸总是喜欢偷偷看我，我每次都能看见他，爸爸藏的地方太容易被发现了，我问奶奶为什么爸爸不来找我，奶奶说是因为爸爸太忙了。”陆许安转头看季青岁，“我知道爸爸有时间看我。”

一个晚上季青岁只是倾听着陆许安说话，他偶尔会应和地说上几句话，小孩子的精力充沛，但陆许安生病正是难受，迷迷糊糊中就睡了过去。

季青岁掖了掖被角就走出病房，推开门他就看见坐在门口的张秘书。

张秘书朝他点点头。

季青岁叫住往屋里走的张秘书，“张秘书什么时候回来的？”

“季老师没来多久的时候，陆许安不喜欢我，那我就不进去。”说完张秘书就走了进去。

季青岁还是第一次听张秘书说这么多话，他愣神后走向电梯。

电梯缓缓下降到楼下，季青岁看了一眼手机，十点半，他叹了口气走出电梯，今天晚上又要熬夜了。

只顾着看手机季青岁踩到了一双崭新的皮鞋上，不等对面人有反应，他就脚步不稳一个踉跄朝着地面摔。

季青岁抬头就看了陆泽那张冷峻的脸。

陆泽像是看见洪水猛兽一般地往后退，全然不想帮季青岁一把。

季青岁下意识要抓住身旁的东西，手臂慌乱地在空中乱抓，直到落在地面他才堪堪抓住了一个黑色的布料。

疼痛从尾部到手臂，季青岁闷哼一声，他下意识看向黑色布料的主人。

陆泽的外套衣角被季青岁扯到，他被迫侧着弯腰看地面，季青岁抬头，两人离得很近，鼻息相融，热得不像话。

季青岁连忙将手上的布料放开，匆忙站起身后道：“不好意思陆先生。”

陆泽退后一步整理被揉皱的衣服，“没事。”

季青岁站起身揉着后腰走出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