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 第56章 弗洛伊德-8

霍顿发现长在路上的黄色小花可以用来泡茶喝，摘一片即可泡一壶热茶，热茶微涩回甘，余味悠长，味道相当不错，也许还有安神的功效。他发现伊森喝了茶之后睡眠质量好了不少，不过霍顿不确定，也许自己才是伊森的“茶”。

这天霍顿拿了一个小罐子采集黄色小花，他想收集一罐小花，然后晒干，再粘上木头棍子，做成烛台的装饰物。石头城堡现在就是他和伊森的家，他想让这个家变得更加温馨。

伊森还在房间睡觉，他也许是小时候睡得太少了，战争时候也睡得太少了，现在终于有了可以放松睡觉的日子，他要将睡眠慢慢补回来。

不速之客出现在小径上的时候，霍顿瞬间警惕，他轻轻放下手中的罐子，拿起了身旁的刀，站起身来。“倒退计划”实施后，伊森和霍顿发现他们连枪也用不了了，扳机根本按不下去，子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伊森教霍顿用刀，教他如何用刀来保护自己。

霍顿学得很认真，很快就能和伊森打得不相上下，因为伊森也没有多少用刀的经验。不过他们用刀对练的时候都很注意，从没有真的伤到过对方。为了安全起见，伊森和霍顿不在城堡内的时候，身旁总有一把刀，谁知道谁会出现在石头城堡外，又带着什么目的前来？

不速之客的左眼被一块布蒙上，他比霍顿矮半个头，五十岁左右，皱纹和肤色都像树皮，右眼眶深深地陷下去。霍顿觉得对方不大有攻击力，也觉察不出攻击性，他问：“你是谁？”

不速之客说：“我叫独眼者，你住在这里？”

独眼者？好奇怪的名字。

霍顿没有回答是与否：“你来这里做什么？”

独眼者说：“我经过这里，肚子空空，想要讨一顿饭吃。”

在这种时候，还有谁会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独自上路前往别的地方，而且还是一个只有一只眼睛完好的人，正当霍顿在思索独眼者的话语真实性的时候，伊森出现在了石头城堡的门口。

霍顿余光瞥见了伊森，他对独眼者说：“稍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霍顿跑到伊森的身边：“你怎么醒了？”

现在还很早，霍顿刚起床半个小时，距离伊森这几天起床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伊森说：“睡得不安稳，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就醒来了。可能是因为有不速之客吧。”

霍顿说：“他说他饿了，想来讨一顿吃的。可信吗？”

伊森也没察觉到什么危险：“应该可信，让他等等吧，我去做点吃的。”

独眼者也许知道自己正被提防，霍顿让他稍等一下，他就一动也不动，站在原地等待霍顿。霍顿转过头去，发现独眼者没有移动，就站在太阳底下，也不怕刺伤了剩下的那只眼睛。

伊森改了主意：“算了，我先去问问他有没有什么不吃的。”

他自己也没吃东西，霍顿不习惯一起床就吃东西，现在三人都饿着，做两个人的饭也是做，做三个人的饭也是做，没什么关系。

霍顿和伊森一起走向独眼者，伊森顺手拿了两张干活用的小凳子，放在树下，招呼独眼者过来坐。

独眼者慢吞吞地坐下：“你们二人住在城堡内？”

伊森坐在地上，霍顿也坐在地上，另外一张凳子成了摆设。伊森说：“是。你是要往哪里去？”

独眼者说：“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伊森问：“你的住所毁了？”

独眼者说：“嗯，爆炸炸毁了我的房屋，带走了我的家人和这一只眼睛，我能活下来，属于不幸中的不幸。我在想，伊甸为什么不把我的生命也夺去？我没有自杀的本事，只能这样苟且偷生，靠一点恨和别人的怜悯活着。”

霍顿问：“你恨伊甸吗？”

独眼者说：“没有人不恨伊甸。”

霍顿想，伊森就不恨伊甸。

伊森点破独眼者：“你不是没有自杀的本事，你只是还想活着。”活着的**大于想死的**，所以独眼者还活着。

“你说得对。”独眼者点头，“我还想活着，我要活着，看着这群机器人如何自食其果。它们做了坏事，我想知道它们的报应。我得活着，不然我死不瞑目。”

伊森没有附和独眼者，又问：“你是从多远的地方过来的？”

独眼者眯了眯眼睛：“我走了十几天，也不确定有多远了。”

伊森问：“你有什么不吃的吗？”

独眼者冷冷一笑：“有吃的就不错了，现在哪有人挑食？”

伊森说：“稍等一下，我去做点吃的。”

霍顿留在原地，看着独眼者。他问：“你就打算这样一直走，一直问人要吃的吗？”

独眼者说：“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霍顿问：“你没有亲戚或者朋友了吗？”

独眼者说：“一整条村里活下来的只有我一个人。我以前觉得活着是一件幸运的事情，现在我觉得活着是一件残忍的事情，我觉得活着很累，却还是想要活着，又是一件虚伪的事情。我恨伊甸，我恨机器人，如果不是他们，我不至于这么难过。”

“你经历过战争吗？”霍顿十分冷静地问。

“没有。我们不属于哪个国家，也不愿卷入战争之中。”

“如果你经历过人类的战争，你会恨人类的。”

“我不会。”

“为什么？”

“人类的战争，说到底是人类的事情。但机器人不应该伤害人类，这是不同物种之间的矛盾，我不得不恨。”

“在人类的战争中，别的人会夺走你爱的人的生命。你没有经历过，你怎么能确保你不会恨？”

独眼者说：“那么我会恨那个夺走我所爱性命的人，我不恨所有人类。”

“你恨所有的机器人？”

“对。”

“这种恨太狭隘了。”

“恨难道还要宽宏吗？我只是来讨饭吃的，我不需要你教我什么。”

霍顿想，他只是想让独眼者解脱，可如果独眼者不愿意承认这一点，那么他无话可说。于是霍顿住了嘴。

伊森回来了，带着玉米糊、蒸地瓜和一盘野果。他看出了独眼者的愤怒，但他没问什么，独眼者饱餐一顿，问：“你们的食物是从哪里来的？”

伊森说：“我们自己种的。”

独眼者问：“你们一直住在这里？”

伊森撒了个谎：“是的。”不这么说的话，也许又要解释很多东西，讲述很多过往，伊森不想跟独眼者聊那么多，他们的缘分应该止于这顿饭。

独眼者吃饱喝足，在伊森的劝说下带了一袋果子，离开前他抛出一个悬念：“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这件事，但是我走来的路上听说了这件事，我也不知道真假，告诉你们就当是这顿饭的报答了。”

伊森问：“什么事？”

独眼者问：“你们知道蓝星吗？”

他们不可能不知道，那是另外一颗星球，从宇宙距离来说，离绿星还挺近的。

独眼者说：“听说蓝星的人要来探索绿星了，而伊甸不想跟外星人交流，伊甸讨厌人类，也讨厌外星的人类。但蓝星派出了机器人跟伊甸聊，伊甸欢迎蓝星机器人的到来，蓝星的机器人在准备了，它们可能很快就会来绿星，绿星恐怕会越来越乱了。这个消息是路上遇见的机器人告诉我的，那个机器人扮成了人类的模样，不然我是不会跟它讲话的，也不会知道这个信息。不过既然是机器人说的，那么这个消息的可信度不低，我说完了，我走了。”

独眼者离开了，留下伊森和霍顿二人面面相觑。

伊森问：“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

霍顿说：“应该是吧，我感觉他编不出来这种事情。”他觉得独眼者没有这样的想象力。

伊森想象着：“不知道蓝星的机器人是什么样的。”应该跟绿星的机器人不太一样，绿星的人从未探索过蓝星，他们知道蓝星有人类，因为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更高等的人类文明，所以不敢轻举妄动。绿星的人无力在进行星球内战争的同时，又去进行星际战争。

霍顿说：“它们来了我们就知道了。”

伊森想起来：“你刚刚跟那个人说了什么？我出来的时候，他看起来很生气。”

霍顿将他们的对话告诉了伊森：“我想让他正视这件事情，但他不想在这件事上讲道理，所以他生气了。”

“没关系，不必理会他，我们无法左右别人的想法，更何况是恨。”

“他这辈子都无法向伊甸和别的机器人复仇，他只能看着，祈祷机器人会坠落。但我不在乎他，所以确实没关系，我想亲你。”

……话题跳跃得如此之快，而伊森早已习惯，他偏过头，吻在了霍顿的唇角。

他们很喜欢这样蜻蜓点水的亲吻，没事干的时候，他们能一直亲下去，直到把对方的嘴唇都亲得微肿。气息交缠之际，伊森跟霍顿商量：“以后能不能不要再说那句话了。”

“我想亲你？”霍顿一下就知道了。

伊森重重地“嗯”了一声。

霍顿笑着问：“为什么？”

伊森说：“没有为什么。”

霍顿亲了伊森的耳朵，伊森的耳朵就红起来了。伊森说：“可以说，但是不要每次都说。”

霍顿想了想：“你腻了是吗？换一句吧。”

“什么？”伊森想，他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啊，但还没等他找到反驳的话语，霍顿接下来说的话就把他的思绪完全堵住了。

霍顿说：“我真的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