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 第25章 苹果杰克-13

A187说，密楼的底下有一个人体冷冻库，里面储藏了很多人体——用储藏这个词也许不太准确，但将代码翻译成人类的语言之后，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这些人体都被冷冻起来了，他们的意识也被囚禁在了身体内，如果A187想要趁现在抢夺他们的躯体，成功率或许会大很多。

不过A187问伊森，从伦理道德的角度来看，它有资格去挤走别人的意思，占有人类的身体吗？人类不会认为它有资格的吧。A187说，无论如何，伊森始终是一个人类，他会允许自己这么做吗？如果伊森不允许的话，A187暂时不会主动尝试这样的举动，但它不确定在事情发生剧变的某一天，自己会不会无法控制地去做这件事情。

人体冷冻库？难不成密楼最大的秘密就是这个东西？

伊森一猜便猜到人体冷冻库的存在意义，如果人类是真的走到了穷途末路的那天……那么将一批人冷冻几百年甚至上千年，那之后的绿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而这批人类如果能找到出路，人类就能够继续延续下去。但这件事的安全性太难保证了，冷冻中的人体没有意识，没有反抗的本领，如果有不怀好意的人想要对他们做什么事情，那么他们就像是砧板上的鱼，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所以他们要被藏起来，要被严密保护起来，直到人类或者他们共同的目标毁灭为止。

按照经验来说，伊森知道能够被当成“未来希望”冷冻起来的人都是国家最优秀的人才，他们每一个人也许都是一个领域的天才。A187有资格占据这批人的身体吗？伊森认真地考虑了这个问题，他承认自己不是多么伟大的人，陪伴他度过那么多难熬日子的A187比所有那些素不相识的天才加起来都要重要，如果A187能够成功，他当然希望A187能够占据某一个人的身体，顺利逃离桎梏，重新拥有自由。

但那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伊森想要助A187一臂之力，他首先得获得进入密楼的权限，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放在以前，伊森要是不再隐藏自己的真实能力，再努力那么十几年，也许还是可以实现的。

可现在因为A187，芝士国不可能再彻底信任他了，而且他也等不了这么久，按照飞行机器带回来的消息，A187很快就会被转移，到时候伊森想要再找到A187，可谓是难如登天。

伊森把“问题的无”浓缩成一颗珠子，珠子小巧得可以藏进飞行机器的体内，他没法进入到密楼，只能让飞行机器将这颗也许派得上用场的珠子带进去，看看A187能不能先将自己的意识逼出来，再自己摸索到人体冷冻库，让意识进入某个人的体内。

伊森和A187围绕这个目标进行了很多次对话。

A187：“如果我真的顺利地完成了以上的步骤，进入了某个冷冻人体中。万一我受到了冷冻仪器的影响，意识也进入沉睡了，那该怎么办？”

伊森：“为了避免这样的可能性，你在确定要进入某个人的体内之前，要先关掉那个人的冷冻仪器……我知道这很难，冷冻仪器一旦关闭，大本营可能会响起警报，你再进入人体并且逃离的可能性会变得很低……而且你的意识也没法接触到实体，没法自主关掉冷冻仪器……我再想想办法。”

A187：“你可以做一个小巧一点的机器人来帮我，跟飞行机器一样的大小就行，但是这个机器人需要连接我的意识，才能在我离开机器人躯壳的时候听我的指挥。”

伊森：“给我一点时间。”

……

伊森：“问题的无有用吗 ？”

A187：“我感觉到是有用的，但我现在不敢用，我怕我的意识离开了A187之后，没法重新进入。”

伊森：“你困吗？”

A187：“困，但是不能躺下睡，他们将我设置成静止的程序，我只能这样站着睡。不过没关系，站着不会让我感觉到特别疲惫。”

……

伊森：“我可以研究一个屏蔽器，让整栋密楼的异常警报延缓十五秒再响起……十五秒是我的能力极限了。”

A187：“伊森你很棒！十五秒已经很厉害了。”

伊森：“如果我们真的能成功，离开这里后，你想去哪里？”

A187：“你想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

A187：“帮助我离开这里，你做了那么多违反条例的事情，你会成为芝士国的通缉犯。伊森，我必须很严肃地问你，你真的已经考虑过所有的后果，并且还愿意这么做吗？”

伊森：“我不是冲动的人。”未尽之意，就不必多说了。

A187：“他们将玫瑰放在我隔壁房间了，等我逃跑的那天，也许我可以将玫瑰也带出来。不过，我说的是‘也许’，不一定能做到，如果我做不到的话，你可不能生我的气。”

伊森：“不用管玫瑰了，你能平安出来就好。”

A187：“可是，那对你而言是很重要、特别重要的玫瑰啊。”

伊森：“我找到了那朵苹果杰克。”

够了，够了，他想，他或许没有失去什么。

……

A187：“密楼的最底下有一条逃生专用的密道，不过我不确定这条密道具体会通向什么地方……我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但他们没有讲出口。”

伊森：“他们会把密道当成自己的退路，如果你从密道中走了，他们虽然不会大张旗鼓地追击你，但我们都不知道密道有多长，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出口处等着，而且你用了人的身体之后需要食物和水……问题太多了，不能从密道中离开。”

A187如何离开密楼？伊森又如何离开大本营？这又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要是走错一步……A187或许没事，但伊森一定会死。伊森的体内还有定位器，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他花五分钟就能把这东西解决掉。

A187：“你先离开大本营。等机器人送过来之后，你在下一次上战场的时候找机会离开。你告诉我一个地点，等我脱身之后，我就去那里找你。”

从战场中找机会离开确实容易多了，伊森甚至可以想办法把自己的名字变成红色，但A187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这意味着伊森必须要经过漫长的等待，万一A187失败了，他要等到什么时候？也许他总是怀着A187会来找他的可能，而始终停留在那个地方，他会一直被一个可能来不了的人困在原地。

但伊森还是给了A187一个地点，那是一片距离芝士国的大本营七十公里的树林，伊森告诉A187，那片树林深处有一间树屋，它那时候去那里找他就行。

……

伊森：“这几天有什么事吗？机器人差不多研制完了，但你不在我旁边，我也不知道它能不能连接上你的意识，不确定它能否成功。我再多想几天，争取让它毫无纰漏地出现在你的面前。”

A187：“这几天不要让飞行机器再来了，他们已经在准备秘密把我送走了，对我的监管也强了很多。飞行机器有暴露的危险……下一次它再来的时候，把机器人送过来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情我会自己想办法。等机器人送过来之后，我会等三天再执行计划，这三天里你想办法上战场，一定要离开，你不必担心我，也不要冒险做别的事情，无论如何我死不了，我总会回到你身边的。你知道，我没必要对你撒谎。还有，注意安全。”

……

比尔再来上课的时候，他不知道这是伊森给他上的最后一节课了，他兴致勃勃，在伊森的指导下做好了一个简单但不简陋的机器人。

比尔对着机器人又抱又亲：“啊啊啊这是我做出来的第一个机器人！”

伊森笑了笑，心想，这也是他能留给比尔的最后的东西了。教了比尔这么多天，这机器人就算是这段师生路途的纪念物吧。

比尔亲完机器人，又想过来亲伊森的脸，伊森脖子后仰避开了，他说：“停。”他想到了A187，如果A187在这里，那么它一定顾不上隐藏自己的事情，它会立刻跳过来将比尔揍一顿。

他笑起来，比尔误解了他笑容中的意味：“伊森，你是不是很为我感到骄傲？”

伊森收敛心神：“是啊。”

比尔坚定地说：“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伊森说：“好。你现在已经可以独立制作机器人了，我能教你的东西已经不多了，你可以自己多琢磨琢磨。”

“怎么会？我连你的十分之一都还没学到，伊森，你不要太谦虚了。”

“是你太高看我了。”

“没有没有，你就是最厉害的机器师。”

“那是因为你不认识更厉害的。”

“我不跟你争了，反正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厉害的，永远都是。我是最厉害的老师的学生！”

比尔兴高采烈地抱着机器人离开了。伊森让飞行机器将迷你机器人送进密楼，飞行机器回来的时候没带只言片语。伊森知道，A187一句话不说，是想让他安心离开。

伊森在下一场战役中失去了踪迹。他再不会知道在同一个时刻的另一场战役中，比尔率先让自己的名字变成了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