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北处理完事情后,赶回办公室。白星还坐在那里,她面前有很多撕碎的纸。
“您回来了。”白星抱歉地说,“我想给沈小姐写封信,但好像怎么写都不对。擅自使用了这么多纸张,很抱歉……”
“没事,多少纸都有。”俞北看见她还在就舒了一口气,哪还管纸用了多少。
“俞女士,我想回家。”白星说,“沈小姐应该也回来了。”
“她可能没这么快……”俞北还没说完,手机就响起来,她一看来电显示,是沈芫,“沈芫。嗯,她在我这……她说想回家……”
“我想和沈小姐谈谈。”白星在一旁轻声说。
俞北复述她的话给沈芫:“白星她想和你谈谈……好,我现在送她回去。”
沈芫坐在客厅,她刚刚喝了一大杯水。但还是觉得口干舌燥,她有不太好的预感。但她握紧了拳头,在心里暗暗发誓要和这个不好的预感斗到底。
她一直算比较冷淡的人,除了画画,对什么都兴致缺缺。认识江禾之后,就像是突然打开了一扇天窗,白昼的阳光,夜晚的星月,都直接照射在脸上,让她不再那么漠然,也有了些许浪漫的情怀。可是江禾这束光有期限,还没将她全部照耀,就烟飞星散了。
她于是又缩回自己的果壳暗处去了。
再到白星出现,她也只是偶尔透过那条缝看一眼外面。她既不理解为什么江禾会想要借助BJH0120重生,也不接受锁住了江禾灵魂的白星那小心翼翼的爱。她企图通过封闭自己,去留住江禾和她的过往,她不能背叛曾经拥有过的光亮,也不愿意与现状握手言和。
她没法与白星坦诚相待,她在很多个深夜逃出家门,在烟与酒的香味里,想要看清自己。
可惜逃避是徒劳的,白星与江禾完全不同。她躲在果壳里,江禾就大张旗鼓地闯入,繁星千盏,火树银花,统统带进来。她裹挟着明晃晃的爱意,拥抱沈芫,她目光炯炯,她呼吸滚烫,她的心是炙热的,跳动着的是**的爱意。于是沈芫也招架不住,猝不及防地望进那双眼睛里,坠入了爱河。
白星的爱也炽热真切,但她的爱也克制隐忍,像是在脑中演算了成千上万遍,才得出结论能稍微靠近一点。她知道沈芫的眼里没有她,但她还是迷上了那双眼睛,尤其是在作画时。她从不奢望钻进沈芫的果壳里,她就站在离她刚好的范围之内,默默地关心着她。她能算出窗外梧桐树上一片落叶坠落的速度,能辨别出天空中白色飞鸟上万根羽毛里的那一根带点儿灰色的,但是她无法测出心与心的距离。沈芫让她着迷,让她想要接近,但她发现无论她们□□的距离多么靠近,灵魂似乎还是隔着千山万水。沈芫唤醒她,与她同桌而食,躺在她身侧,甚至触摸她……可是,这都无法缩短她们灵魂之间的距离。
但其实沈芫很清楚自己在改变,即使她抗拒,即使她逃避,她还是一点一点的,被那双温柔的眼睛吸引,几乎就要迈出果壳了。
就像此刻,面对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的不详预感,她没有退却,她甚至想要变身成一个无所不能的人,她愿意战斗。
俞北把白星送到就走了,因为白星说想要和沈芫单独谈一谈。
院子里的桂花已经沁出了缕缕清香。白星记得白夫人说喜欢吃桂花糕,本来她还想等花开了就学,做好了送一些给白夫人。也希望沈小姐能喜欢。
白星推开门,沈芫闻声回头,愣了一下,旋即朝她跑过来。沈芫很少这样抱她,太过用力,像是要把她捏碎了。
“沈小姐……”
“白星!”
这大概是她们两个从未有过的默契。
沈芫松开了白星,她神色慌张,像是那个不祥之兆已经在脑袋上顶着了,随时就要落下,叫她万念俱灰。但她不服输,她鼓足了勇气,对白星说:“星星,我们办一场婚礼吧,我想好了,就在……”
白星觉得眼眶周围的零件出了问题,酸疼得很,仿佛下一秒就真要落泪了。沈芫从不这样亲昵称呼她,而且白星惊讶的发现,那双迷人的眼睛里居然出现了自己。
但她似乎下定了决心,所以她退了两步,和沈芫拉开距离,深呼吸之后才说:“沈小姐,谢谢您。但是我已经决定要结束了。”
沈芫知道头顶上的东西已经砸下来了,但她是个战士,她不愿意就此屈服,她努力克制慌张,她语无伦次地说:“不,不,星星,你是不是不喜欢婚礼……我们可以去旅行,上次在老妈那你说想去看极光,对,我们去看极光,我们……”
白星已经退到墙边了,她尽量不去看沈芫,她轻声但坚决地说:“沈小姐,婚礼是很美好的,我很喜欢,极光也是,但这不是我现在要的。我只是想结束这一切。”
“不!”沈芫怒吼着,颤抖着,她走近白星,按住了她的肩,在看到她悲伤的表情后又温柔下来,低声哀求道,“白星,我错了。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沈小姐没有错。”白星抬眼看向沈芫,“是我不应当存在,BJH0121本身就是个错误。”
“不是的,不是的……”沈芫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她捏住了白星的下巴,颤抖着去吻她。
白星的味蕾系统识别出眼泪的咸味,她没有犹豫,推开了沈芫,要和她告别。
沈芫瞪着眼睛,突然暴怒起来:“你不许离开!你敢重置!我会疯掉!会疯掉的!”沈芫甚至想去拿把刀来,砍下白星的双臂,让她无法触碰能启动重置的那颗泪痣。又或者是让白星进入休眠模式,把她带到禁区去,她们两个一起死在那里……
沈芫的脑子里被破坏欲占满。但是她看清眼前这个人,这是她的妻子,是她深爱着的白星。她没法破坏,即使代价是失去。
她觉得自己濒临疯狂,却又想要最后轻轻地碰一下那颗泪痣。她猜就算此刻白星冲过来掐断她的喉咙,她所想的也不过是在咽气前告诉白星如何逃离。
沈芫退后几步,低声呜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