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街尾,其实到了街尾还要往巷子里走。
这家琴行铺面看着不大,只是依着原身的记忆,只是低调罢了,传为这家琴行的老板昔年曾是宫廷乐师,年纪大了以后便在此开了一家琴行,专注于斫琴。
几人走进琴行,尚未见到人,先听到了内间传来一阵悦耳的琴声。
苏若琳闻弦歌而知雅意:“《高山流水》本就是极高深的曲子,能演奏至此已然能称之为大师,只是这位大师似乎有些紧张。”
那琴声停了,内间的帘子被掀开,走出了一位仙骨道风的老者。
“你懂琴?”
苏若琳颔首:“略懂一些。”
“这可不能说是略懂。”老者笑了,环顾几人,“你们是来买琴的?”
“对。”苏若琳拉着杨婉枝上前一步,“我想给小女定做一床古琴。”
老者深深地看了杨婉枝一眼:“你们两个进来吧。”
老者只是点了她们两个人,因此秋姨娘和杨婉莹便在外边候着。
走进内间,便见到里面还有一个小姑娘,小姑娘衣着华丽,十一二岁的样子,应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此时正跪坐在一床琴前,双手抚琴,有些好奇地看着她们。
苏若琳料想着方才的曲子应是这小姑娘弹的,这么小便能弹奏《高山流水》,当真是有天赋的。
“这是我的徒弟。”老者介绍道,“秋歌起来吧,让这位小姐弹奏一曲。”
秋歌站起身,然而杨婉枝却紧张起来,支支吾吾道:“我,我昨天才开始学。”
老者笑得很慈善:“无妨,学到什么便弹什么。”
苏若琳摸了摸杨婉枝的头:“大师这是在试你的琴音,好给你调琴,去吧。”
杨婉枝这才跪坐到琴前,将昨日学到的那一段《长相思》弹了出来。
老者挑眉,看向苏若琳:“小姐学了几个时辰?”
“两个时辰。”苏若琳回答。
“天资可贵啊。”老者颔首,“我知道小姐的琴音了,七日后,夫人可带着小姐来取琴。”
杨婉枝呆呆地看着老者,这就完事了?
苏若琳轻笑:“厉害的琴师都是如此,以曲识人,以曲知人。”
两人说着要离开,却被秋歌喊住:“等等。”
秋歌看着苏若琳:“方才是夫人识出我的曲子对吗?我姓令,全名令秋歌,是北辰侯府的二小姐,可否和夫人交个朋友?”
倒是个活泼外向的。
“当然,我姓苏,名若琳,是安定侯夫人。”
“好。”令秋歌向两人挥手,“再见。”
出了内间,秋姨娘问道:“大小姐的琴可订好了?”
“订好了。”苏若琳道,“我们该回去了。”
出了巷子,又回到了热闹的大街上,车马喧嚣,人声鼎沸,仿佛刚才的宁静只是一场泡影。
秋姨娘感慨道:“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这琴行要开在这么偏僻的巷子里了。”
“让车夫驾车过来吧,咱们回去。”苏若琳吩咐道。
下人跑去通知车夫了,几人在街边等着,瞧见一队官兵经过,往楼下的告示栏上贴了张皇榜。
“咦?”
官兵贴完便离开了,而附近叫卖的小贩、来往的行人、乃至于铺子里的小厮,都不约而同地凑到告示栏前。
“谁认得字?”
苏若琳没去凑那个热闹,只不过很快众人便议论纷纷了起来,光听也听了个大概,大意是当今重病,若民间有神医能诊治,赏黄金万两。
苏若琳恍然大悟,皇帝重病... ...原来到了这段剧情了。
按照原书里的剧情,穿到婉枝身上的女主揭了皇榜,查出当今的病症实则是中毒所致。
女主配出了解药,待当今痊愈以后问赏,女主没要万两黄金,而是求当今为杨婉枝在府里过去的遭遇做主。
当今欣然应允,本来安定侯府因为老国公的一档子事就被圣上所厌弃,圣上便直接收女主做义女,给了公主封号,将整个侯府夺爵流放。
再后来... ...似是女主调查出了宁安王企图谋逆,并帮助圣上将宁安王的势力连根拔起,已经嫁人的安康郡主蒙恩没有被牵连,但是宁安王处以极刑,王府的人死刑的死刑,流放的流放。
现如今杨婉枝没有死,那个女主也没有被穿越过来,不知还有没有民间神医来给当今解毒呢?
若是没有,那她穿越过来的金手指就没用了一大半。
秋姨娘诧异道:“当今重病,这可如何是好?”
“太子殿下今年业已弱冠,左右也就是换一个皇帝罢了。”苏若琳悠悠道。
秋姨娘被吓坏了:“夫人慎言啊!”
她心有余悸地左右张望着,生怕被别人听到走漏了风声,但好在人们都被皇榜吸引了注意,没人在意她们这边。
苏若琳则继续悠哉游哉道:“说起来,除非天下大乱,否则这天下在谁手中,于我们又有什么影响呢?”
不一会儿车夫便驾车钱来了,四人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出门的时候还是早上,没想到等回府以后天色已经将要入夜,还剩最后一丝晚霞象征着今日即将落幕。
回到府里,秋姨娘第一时间就带着女儿往大少爷的院里去了,苏若琳轻笑,这就是当娘的人啊,辛辛苦苦攒了那么久的钱,全花出去给儿子买东西眼都不带眨。
杨婉枝也回自己院里去了,绿俏带着几个小丫鬟拎着一大包零嘴去给阿枫阿岚两兄弟送去,剩下一小部分她们自己分了。
苏若琳坐下喝了口热茶,下人递过来了一封信。
信是苏家送来的,写信的是苏若琳的大哥,开头先是好一阵嘘寒问暖,道是她的信已经收到了,妹妹近日如何云云。
然后便是正事了,说是老家有一位老先生,学识渊博,是给俩少爷传道授业的好人选,父亲已经亲自启程去请老先生了,不日便带着先生前来侯府顺便看望她。
苏家老家在京城隔壁的行省,倒是离得也不远,快的话来回两日左右。
苏家发迹之后便来到了京城定居,只是侯府在京城西北,苏家的宅子在京城东南,离得并不近。
只是苏若琳很是好奇,她儿时在老家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大名鼎鼎的厉害先生啊?怎么还有派头大到能让苏父亲自去请的?
次日,苏若琳刚洗漱完,甚至还未用早膳,杨纨枫和杨纨岚两兄弟便早早来了。
“母亲!”杨纨岚撒欢一样跑到苏若琳面前,举起手里捧着的纸鸢,“你看!”
“呀,是纸鸢呀。”苏若琳接过纸鸢,“真漂亮,是你做的?”
“嗯嗯!是我和哥哥一起做的!”杨纨岚使劲点头,“没有让下人们帮忙!我和哥哥拼好了架子用纸糊好,然后我画的左边,哥哥画的右边!”
杨纨枫站在杨纨岚身后,脸颊微红,带着一丝骄傲。
“真棒!”苏若琳仔细端详着纸鸢,左右的花纹的确不一样。
而且左边画得花纹要好太多,精致巧妙,右边不能说丑,对与他们这个年纪而言能画成这样已经不错,只是显然杨纨岚在画画这方面是有些天赋的。
苏若琳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孩子喜欢做什么就让他们放手去做,若有些天赋也是件好事,有些还好总比被圈在框子里养大,中规中矩的强。
杨纨岚高兴地挠了挠头,苏若琳这才注意到他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完全没有穿好,衣领都是翘着的,看着就像刚起就跑过来的,杨纨枫倒是好一些,好歹把自己收拾干净了。
“这是没洗脸呢还?”她捏了一把杨纨岚的小脸蛋,亲自给他把衣服整理好。
芷若捂着嘴笑:“纸鸢是两位少爷昨晚做好的,三少爷醒来第一句话便是问纸鸢晾干了没有,要赶紧拿来送给夫人呢。”
“调皮。”
“嘿嘿嘿。”杨纨岚傻笑。
杨纨枫看着苏若琳给弟弟整理衣服,心里有点羡慕,但是低头一看自己身上整整齐齐的,也没有能收拾的地方。
遂道:“弟弟让我早起以后喊他,但是我喊了好半天都没喊醒。”
“啊?”杨纨岚呆呆道,“我没让哥喊我啊?”
“你睡迷糊了。”杨纨枫脸不红心不跳,“你昨晚让我喊你的,结果睡忘了。”
好家伙,卖起弟弟来一点也不客气啊。
苏若琳笑眯眯地夸奖道:“阿枫起得这么早呀?”
被夸奖的杨纨枫小尾巴都翘起来了。
“昨晚母亲送来了很多好吃的,我便和弟弟做一个漂亮的纸鸢给母亲做礼物。”
“真乖。”苏若琳配合得把杨纨枫捧起来,然后告诉他们一个血淋淋的事实,“不过嘛,母亲给你们已经找好了先生,约莫过几日就到了,往后你们跟着先生念书,每日都得起这么早,可不能再睡懒觉了哦。”
杨纨岚迷茫地问道:“念书?”
“对。”苏若琳解释道,“就是先生要教你们识字写字,还要用书本交给你们一堆道理。”
杨纨枫眼里充满希冀:“那我们也能像大少爷,像大哥一样,考秀才吗?”
“你这孩子,想考科举?”苏若琳点了点他的鼻子,这孩子这才被认回来几天,竟也知道杨纨玦中了秀才?
他知道这些倒也不足为奇,杨纨玦是秀才的事府里的老人都知道,奇的是若是他没有想知道的想法,那些下人们也是不会主动提的。
这孩子... ...想必是一直在有心打探消息。
才这么小,就知道这些小手段,苏若琳难以想象等到这孩子长大以后,会有多深的城府,能有多少手段。
只是也是因着现在还小,一句夸奖就能让他高兴地脸红,孩子还是小时候可爱呀。
杨纨枫则用力点头:“大哥年纪轻轻中了秀才,所以府里都看重他,尊敬他,如果我也能念好书,大家也会看重我和弟弟吧?”
杨纨岚还是那副懵懂的模样,只是杨纨枫的眼中已经充满了坚定。
苏若琳心头一酸:“对,其实你不用努力念书大家也不敢再看轻你们,不过你想要读书是好事。”
“只是,读书是很吃苦的,要一连坐好几个时辰,你能受得了吗?”苏若琳有心逗他。
杨纨枫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可以的。”
“好,有志气。”苏若琳让红烛去把昨日买的笔墨和字帖拿来,递给两兄弟,“这是昨日给你们买的,字帖看不懂的话你们可以先翻翻看。”
杨纨岚新奇地看着字帖,只是翻了半天确实没看懂:“这就是字吗?”
苏若琳点头:“这就是字,往后这上面的字你们不会要认识,还要会写。”
杨纨枫高兴地捧着这三样东西:“我明白了,我会努力的。”
这是母亲送给他的礼物,他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傻孩子,先生还有几日才到,到时候再努力也不迟。”苏若琳打趣道,“你们俩啊,就珍惜最后几天撒欢的日子吧。”
两兄弟在苏若琳屋里用的早膳,早膳过后,苏若琳收到了一张请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