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跟冉晴吃的那顿面夹生,纪鱼藻上吐下泻,虚浮着脚步,黄黄着个脸,似乎风一吹就能倒。
小米看着都替她难受,嘴上还不忘脏她一把。“姐,要不你就直接跟厕所里蹲着得了,别一趟趟跑了。”
“滚……”纪鱼藻有气无力的说:“别等我好了,有你这小子受罪的时候……”
“哎哟我可真害怕!你打我呀,来呀来呀。”小米乐的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马陆拿着本书,照着他脑袋敲了一下,笑骂道:“小兔崽子,别说风凉话了,赶紧到楼下的药店里给鲫鱼买点藿香正气水去,快去!”
“好嘞。纪姐,忍住啊,千万别拉裤子里了。”
纪鱼藻直接让他给气哭了,是真的哭了。
泪水从眼眶里蓄满了便止不住的往下掉,先前她还强忍着,后来就像收不住的雨,啪嗒啪嗒砸下来,声势越来越大。胃里的气一阵一阵往上涌,纪鱼藻捂着嘴又从办公室奔出去了。
小米愣了。
自打他入职以来,比这更过分的玩笑都开过,也没见纪鱼藻红过脸生过气,这次怎么就哭成这样?他有点不确定的问马陆,“师傅,我刚才是不是说得太狠了?”
“不关你的事,她这是心里不得劲,让她哭出来更好。你赶紧下搂买药去。”
小米好奇极了,脑袋挨过去,小声问:“什么缘故?师傅,你跟我说说,我不告诉别人。”
“去!”马陆照着他屁股踹了一脚,板着脸说:“十分钟内买不回来药,中午你也别吃饭了。”
“马上马上。”吓得小米马不停蹄的跑了。
下午单位举办新入职警察培训大会,关泰山给纪鱼藻请了个假,赶着她回家休息了。
*
方成悦一直没联系上纪鱼藻,发信息不回,打电话也不接。他一是记挂着她腿上的伤,二是想着她失眠的毛病,两样都交代好了下落,当事人却不肯出现了。下了班之后,他去过病房,除了那个叫李大海的年轻男人在,纪鱼藻并没有过来。
以她那个万事都不往心里搁的性格,方成悦总觉得,她也不会把身上的伤当一回事,便跟冉晴联系了一下。
接到他电话的时候,冉晴正在带着她的爱犬虎妞溜大街。
“哦,你说鲫鱼啊,她食物中毒了。昨晚我们俩去吃了碗面,我一点事没有,把她给整趴下了。”
方成悦无语的想,怎么什么奇怪的事都能让她给碰上?他问冉晴:“她住在哪?”
冉晴想起昨晚纪鱼藻用克制的表情说出来的那些话,心想身为铁蜜,此时我不出手谁来当助攻?
“你想去看她?”冉晴摇了摇手中的绳子,虎妞憋了一天,此刻正撒欢似的蹦来蹦去,冉晴拉不住它,愤怒的教训道:“你这傻狗,给我老实点。”
“……”
“哟,可别误会。我不是怕你对鲫鱼不老实,我说的是我们家的狗。”
“……”方成悦一秒钟都不想再跟这个难缠的女人废话。“不用解释,把地址发给我就行。”
“发是没问题。但我得帮我姐们儿问一声,昨晚那臭娘们……呃,不是,那女医生跟你什么关系?”
“你说黎初?是我朋友。”
“你没干过她……不,你没干过对不起鲫鱼的事吧?”
方成悦的耐心快被她给耗光了,他沉着脸冷声道:“你也知道纪鱼藻的爷爷在我们医院住着,她的信息不是没登记过。问你,是我想告诉你一声。”
“行行行,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发发发,我这就发。”
冉晴放心的分享了个位置给他,事后捂着嘴得意地偷笑了半天,这自己姐妹的CP磕起来不比随时会塌房的明星香吗?
她拽了拽绳子,大声喊道:“虎妞,你这条好狗,给妈妈跑起来!”
*
纪鱼藻住在距离安越区公安局很近的一栋公寓,虽然离市中心有点远,但好在是老城区,交通发达生活也便利。也正因为是老小区,停车位很不好找。
方成悦又兜了一圈,好不容易才在小区楼下找到一个停车位。
他按着冉晴微信上发来的地址,顺着楼梯爬上了三楼。
门只敲了两下,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纪鱼藻穿了一身蓝白色相间的短款运动服,额头上贴了个退热贴,原本开心的脸在看见他的那一刻立即变成了惊诧。
“你怎么来了?!!”
方成悦更惊诧:“你也不问一声是谁,就给开门?”
“我以为是外卖到了。”纪鱼藻拘谨的看着他,人都到门口了,难道她还能把他给赶走吗?于是小心翼翼问:“要进来坐坐吗?”
方成悦“嗯”了一声,便走了进去。
纪鱼藻将他让到沙发上,方成悦打量着屋里的一切,不大的房子,两室一厅一卫的格局,他本以为以她大大咧咧的性格,房间里会搞得很乱,但事实却是出乎意料的整洁干净。
“你身体好点了吗?”
纪鱼藻这才明白他的来意,刚才见到他站在门外的一幕,差点让她误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冉晴告诉你的?我就是上午难受的厉害,下午睡一觉好多了。”
方成悦盯着她额头的退热贴,又问:“你发烧了?”
“啊?”纪鱼藻眼睛往上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你说这个呀?我没发烧,就是天气太热了,我贴来降温的。你要不要也贴一个?很清凉的。”
方成悦不敢苟同的谢绝了她的提议。“不用。”
然后两人就没话说了,屋里陷入诡异的沉默。
“……那个,”纪鱼藻问,“你吃过晚饭了吗?最近一直受你照顾,要不……我请你吃饭?”
方成悦沉沉的眼眸压过来,问她:“你有空用手机点外卖,难道没看见我的电话和信息?”
“看见了,”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他,率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回。”
因为她搞不明白他的来意,也不清楚他出招的套路,所以一直慎重一直犹豫。
方成悦也没拿定主意,对待她,到底是该进还是该退,他给自己出了个难题。
从前都是她主动,他只需要给出行或者不行的回应,纪鱼藻就会自动选择下一步。但如今她不再主动,难以适应的他也在寻找着该如何跟她相处的新方式。
“……我不吃外卖。”
“那好办,咱们下楼找家店吃?”
从楼道里走出去,盛夏的夜晚弥漫着浓厚的人间烟火气。
本来城市的温度就够高了,路边的烧烤店和啤酒摊更把气氛烘托上一个新高度。这世界喧嚣扰攘,也正因为有这些有温度的声音,这世界明朗可爱。
纪鱼藻上身穿了件白色的圆领短袖T恤,下边穿了条同样简单的黑裙子,或许是那个退热贴起了作用,她看起来清爽的像是刚从井底捞上来一样。
方成悦走在她身边,天空高远,星辰静寂,偶尔有一丝闷热的风吹过来,他闻见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
“我们去吃肉串吧?”纪鱼藻中午就没吃饭,此刻肚腹轰鸣作响,她摩拳擦掌,只想饱餐一顿。
方成悦完全否定了她的想法。“还是喝粥比较适合你。”
“你可真扫兴。”纪鱼藻的抱怨刚开了个头,不妨有人叫住她打了个招呼。
“这不是纪警官吗?”
纪鱼藻和方成悦同时往烧烤摊的方向看过去,原来是李锦辰,金竹笙给纪鱼藻介绍的那个相亲对象。
男人跟身边聚餐的同事们说了一声,起身走过来,说:“这么巧啊?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家住在附近。”
“那咱俩确实有缘分,我单位也在附近。”李锦辰打量着方成悦,仿佛是故意,他问她:“又在相亲吗?”
这就有点尴尬了。纪鱼藻赔笑道:“不是,是我朋友。”
李锦辰很是幽默的说:“吓死我了。那我还有机会。”
“您说笑了。”
“今天怎么没穿性感的小短裙呢?我喜欢你那身装扮。”
方成悦皱了下眉,他自小接受的教育,没有一条是对女性的穿着品头论足的,并且还要当着对方的面说出来。
“小短裙休假了,短时间回不来。”纪鱼藻被冒犯的阈值很高,她习惯了这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但方成悦天生倨傲,虽然低调内敛,但好的家教让他对人对事要求都很高,而照顾他的感受已经成了纪鱼藻的一种本能。
“哎,方成悦,你们都是安大毕业的,还是校友呢。”
“哦?”李锦辰斜着眼,他本以为对她来说自己这样的条件已是高攀,而她身边的男人就是个空长了副皮囊的草包,没想到竟能跟自己念同一个学校。而母校给了他很多可以用来装逼的光环。“我是10级电气学院的,您是?”
“13级,医学院。”
安城大学三大王牌专业,医学、金融和电气,尤其又以前两个专业享誉全国,各省状元云集,那不是一般的脑袋能承受住的学习强度。
李锦辰嚣张的气焰终于踩了脚刹车。“学弟……年轻有为啊。”
他在方成悦面前刷不到什么存在感,刚才的斗志再衰三竭,随便找了个理由便跟同事们汇合了。
“纪警官,咱们下次再约。”
纪鱼藻长舒一口气。“再见,再见。”
转头看身边的男人,灯光下,他正低着头专注地在手机上寻找附近的粥铺。
月光穿过云层,把它的光芒均匀挥洒在来来往往的人群身上。
她于满堂人群之中,忽然对上他的眼睛,江河湖海都开始汹涌,倾盆大雨肆意瓢泼,纪鱼藻血气上涌,她又可耻的心动了。
方成悦并没有移开对视的眼睛,“走吧。”
鬼使神差的,纪鱼藻问:“这三年,你都没再谈个女朋友?”
话一出口,她立即就后悔了。纪鱼藻在心里拼命跺脚,心想你就不能忍忍吗?到底为什么要问啊,啊?为什么?!
“你希望我谈,还是不谈?”
娘的,这狗男人,又把皮球抛回来了。
话里的机锋她接不住,纪鱼藻很孬种的笑了,“嘿嘿,当我没问。”
“怎么当?你吃下去的饭还能吐出来?”
“能。一会我给你表演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