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面凶兆 第24章 安徒生的故事会

俞筞从精神病院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灯在窗外闪烁。屋内却异常安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莫名的压抑感。宋年坐在沙发上，低头摆弄着手中的一只杯子，眼神似乎穿透了杯子，看向了某个不知名的远方。这个状态的宋年，与他第一次见到时判若两人——那个沉稳且带点疏离感的青年，仿佛正在慢慢瓦解成一片空壳。

“宋年？”

俞筞放下手中的包，语气试探。他注意到宋年的肩膀微微一震，但并没有抬头。

走近几步，俞筞看到宋年的侧脸有些苍白，嘴唇干裂，整个人像是没睡好觉一般憔悴。他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宋年这才缓缓抬头，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但随即挤出一丝笑容：“还好。”

只是那笑容太过勉强，俞筞心里暗暗记下，决定不去直接点破。宋年的情绪似乎更加不稳定，而这种变化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

当晚，俞筞试着与宋年聊了几句，内容无关紧要，但宋年的回答显得漫不经心，甚至有几次直接答非所问。

“今天发生什么了吗？”俞筞问。

宋年愣了一下，忽然抬起头看着俞筞，眼神中带着几分困惑：“你觉得……一个人的记忆，是不是一定都属于他自己？”

这句话让俞筞愣住了。他注视着宋年：“你在说什么？”

宋年没有回答，转而低头盯着杯子，语气低低地自言自语：“有些记忆……它们不像是我的，可它们又那么真实……”

那一刻，俞筞的脑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劈过。他强压下内心的不安，试探性地问道：“祁元，是不是还在？”

宋年的肩膀猛地一僵，随即慢慢点了点头。

“我能感觉到他，他像是在一面镜子里盯着我，但更多时候……他像是变成了我。”宋年抬头看向俞筞，眼中闪烁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挣扎、害怕，甚至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宋年？”

俞筞试探性地叫了他一声。

宋年抬头看他，那双眼睛空洞而冷漠，接着，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意。 “哦，原来你回来了。” 声音低沉，语调和气质完全不是宋年。

“祁元？”

俞筞的心猛地一沉。

“怎么？”宋年缓缓站起身，缓步朝俞筞走来。他低头看着俞筞，眼神带着几分玩味，“你是在找我，还是在找他？”

俞筞死死盯着宋年的脸，努力试图从那张面孔里寻找出一丝属于宋年的痕迹。但他发现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完全就是祁元——不论是神态、语气，还是气场，甚至让他一瞬间有种错觉：祁元才是真实的，而宋年只是虚幻。

“你究竟是谁？” 俞筞沉声问道。

祁元没有回答，嘴角微微扬起，却让俞筞感到一种压迫感。与此同时，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愈发黏滞，像是在某种无形力量的控制下凝固了。俞筞环顾四周，发现客厅的墙壁正在缓缓褪色，装饰品无声地消失，甚至连墙上的时钟也不知何时停止了运转。

“时间……”

俞筞突然想起自己之前的猜测——这场游戏可能有一个隐藏的时间限制，而时间正在一点点逼近尽头。

宋年突然抬起头，似乎被某种声音吸引。俞筞刚想问他，却看到宋年的眼神在一瞬间恢复了清明，随即又迅速变得涣散。他皱起眉，宋年似乎想说什么，但只是喉咙里发出几声干涩的低吟，最后颓然倒在沙发上。

“宋年！”

俞筞赶忙扶住他，却发现他的体温变得冰冷，面色苍白得吓人。

“不能再拖下去了。”

俞筞咬紧牙关，将宋年扶好，然后打开手机，试图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然而让他震惊的是，手机上的时间居然一直停留在两小时前。更可怕的是，他的通讯录里原本熟悉的名字少了一半，而街边拍摄的照片里的人也变得模糊，甚至消失。

周围的世界，似乎正在一块一块地崩塌。

在街道上，有些行人突然凭空消失，而另一些人却突然出现，神态陌生却穿着熟悉的衣服。甚至，有一个快递员竟然径直走进了他家，然后从容地坐在沙发上，仿佛他原本就属于这里。

俞筞盯着快递员，快递员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冷漠而僵硬，声音机械般开口：“时间快到了。”然后，他的身影竟然开始逐渐变得透明，最终完全消失。

“这是怎么回事？！”

俞筞有些喘不过气，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理清这场诡异游戏背后的规则和逻辑。

“虚拟世界之外还有一层……” 他喃喃道，“如果这是一个梦境，那么谁是梦的操控者？如果这是一个虚拟世界，那最底层的真相是什么？”

此时，宋年缓缓睁开眼睛，声音低哑却清晰地说道：“俞筞，你为什么不记得我？”

这一句话，仿佛重锤一般击中了俞筞。他猛地怔住，目光直直地望进宋年的眼睛，仿佛想从中寻找到答案。然而，宋年的脸庞却渐渐模糊起来，就像一块逐渐褪色的画布。

“不！”俞筞用力摇头，“你不能就这样消失！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清楚——祁元是谁？这场游戏的目的是什么？还有……”他低声自语，“还有关于我的记忆……”

周围的环境再次剧烈变化，仿佛整个空间正在被强制重置。俞筞感到地面开始晃动，沙发、桌椅甚至墙壁，都像被卷入了无形的旋涡，逐渐破碎。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紧宋年的手，但那只手也渐渐变得冰凉。

画面骤然一黑，俞筞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一间陌生而又熟悉的房间。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紧握着的物品，那是一只精致的怀表，表盘上的指针正在疯狂旋转。

俞筞脚下一空，身体骤然跌落。猛地睁眼，俞筞满头大汗的躺在床上，宋年正表情呆滞的站在窗边看着他。

宋年的状态逐渐变得令人无法捉摸。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在他的脸上，却丝毫无法驱散他周身的阴郁气息。俞筞注意到，宋年开始时常坐在沙发上，双手交握，低垂着头。他的眼神空洞而涣散，仿佛失去了聚焦的能力。

一天傍晚，俞筞在玄关换鞋时，偶然发现门口的花瓶颜色从熟悉的淡蓝变成了深紫色。他蹲下来仔细观察，确认它并非错觉。俞筞试着与宋年讨论此事，但对方却轻描淡写地回答：“它本来就是这个样子。”那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笃定，甚至让俞筞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类似的变化越来越多。书架上的书籍有几本莫名消失，而原本摆放整齐的旅行照片却变成了一叠泛黄的老报纸。俞筞伸手翻看，报纸上写着一些陌生的新闻标题，时间却全是未来某年的日期。

俞筞越来越感到不安，而宋年的态度则更加古怪。有时，他会轻笑着盯着那些变化说道：“你觉得这些是偶然吗？”那笑容像是嘲弄，又像是某种难以言说的暗示。

有一天晚上，俞筞习惯性地抬头看向挂钟，发现指针停在了“11点57分”。他盯着钟表看了整整五分钟，指针却纹丝不动。他用手敲了敲钟盘，毫无反应。

第二天清晨，俞筞拉开窗帘，目光随意一扫，发现楼下的小巷里多了一家杂货铺。门口挂着摇摇欲坠的招牌，字体歪斜，写着“旧日拾遗”。店铺的窗户里摆满了形状怪异的小物件，玻璃上浮现着一道道像是爪痕的裂纹。

“这家店之前没见过。”俞筞心头一凛，迅速翻开手机查看地图。地图上根本没有标注这家店铺的位置。他决定下楼探个究竟，但当他走到杂货铺前，却发现卷帘门紧闭，门上挂着一块木牌：“非此时，勿入。”

人，也开始变得不对劲

俞筞最先注意到的是邻居。楼上那位总喜欢拎着菜篮子的张阿姨忽然改了名字，自称是另一栋楼的住户。俞筞对此表示疑惑时，张阿姨却用一种陌生而警觉的眼神盯着他，仿佛他才是那个异常的人。

楼下便利店的老板更是奇怪。一周前他还是那个爱哼小调的中年男人，而今却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年轻女孩。俞筞曾试着问女孩：“你是新来的吗？”女孩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冷冷的：“我一直都在。”

周围的世界仿佛在一点点撕裂和重组，而宋年的状态也随之更加诡异。

一天深夜，俞筞从书房出来，发现宋年站在阳台上，背对着他，目光凝视着窗外的灯火。夜风吹起宋年的衬衫衣角，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单薄而孤独。

“宋年？”俞筞轻轻唤道，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宋年缓缓转过身，那张脸笼罩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他的眼神空洞却深邃，像是在看着俞筞，又像是透过他看向某个虚无之地。

“俞筞……”宋年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脆弱，“我是不是快要消失了？”

这句话让俞筞如坠冰窖。他盯着宋年，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一丝破绽，但宋年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真实。

“不会的，我一定会找到办法。”俞筞强压下心头的震动，尽量用坚定的语气说道。他的手紧紧抓住宋年的肩膀，似乎想要用力将他拉回现实。

宋年低头轻笑了一声，那笑容里却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俞筞知道是时间了。

俞筞再次找到了徐医生。

“对你进行催眠？”徐医生疑惑道，“你确定？”

“是的。”俞筞点头。

“不好意思，我们只给病人做催眠。”徐医生的目光穿过镜片直直的看向俞筞。

“我有些记忆丢失了，我需要找回那些记忆，”俞筞撒了个小谎，“那些记忆对查案很重要，我能不能解开这次的连环杀人案，能不能挽救更多人的生命，就靠徐医生你了。”

徐医生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催眠是一种高风险的治疗手段，尤其是对像你这种心理状态并不完全稳定的人。但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可以试试。不过，我要提醒你，找到记忆的同时，也可能会揭开一些你并不愿面对的真相。”

“我已经准备好了。”俞筞语气坚定，眼神中透着一股决绝。

徐医生点了点头：“好吧，我们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跟我来。”

不久后，两人进入了一间昏暗的诊疗室。屋内只有一盏柔和的灯光，照亮了一张舒适的躺椅和旁边的工作桌。徐医生示意俞筞躺下，然后取出一只怀表，轻轻地晃动起来。

“放松，专注于钟摆的运动。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呼气……”徐医生的声音平缓而低沉，带着一种催眠般的节奏，“现在，想象你走在一条通往记忆深处的长廊上，两侧是密闭的门。每扇门后，都藏着你的一段记忆。”

俞筞闭上眼睛，渐渐感觉身体变得轻飘飘的，仿佛正在脱离现实。他的意识开始涌入那个虚拟的长廊，门的两侧无穷无尽地延伸下去，每一扇门都似乎在召唤着他。

“现在，选择一扇门，打开它。”徐医生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俞筞的目光落在一扇黑色的门上，那扇门隐隐发着红光，像是有什么危险隐藏在背后。他的手停顿了一下，但还是伸了出去，轻轻推开了门。

俞筞从梦中醒来，头痛欲裂。刺眼的光线从窗外透入房间，洒在地板上，仿佛在嘲笑他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他坐起身，环顾四周，熟悉得令人窒息的陈设让他胸口一紧。

这间房，他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看到它了。

洗漱、换衣、走出公寓——他的动作流畅得像被编排过一般，仿佛肌肉早已记住每一步的顺序。他踏上街道，目光扫过熙攘的人群，那些陌生的面孔在他脑海里却显得异常熟悉。

他停下脚步，盯着街角的咖啡馆。里面的一切都如昨日般真实——服务生递出菜单的微笑，角落里的情侣对望，甚至连柜台上钟表指针的摆动，都与他脑海中的画面一模一样。

“不对劲。”

俞筞的眉头紧锁。这样的感觉已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他低头看了看手表，秒针滴答作响，但他总觉得时间从未真正向前推进过。

时间在这座城市里静静流逝，俞筞的生活却愈发失控。他开始注意到一些异样：公园里的孩子总是玩着同样的游戏；商店里的广播永远循环播放同一首歌曲；甚至连他在咖啡馆遇到的陌生人，都在重复昨天的对话。

“为什么一切都没有改变？”

是虚拟的……

可是……有哪里不对劲……

俞筞的意识像漂浮在深海里，冷得刺骨，却无处可逃。周围一片黑暗，唯有耳边传来模糊的声响，那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又似乎贴在耳边低语。

“你真的……相信了他的妄想吗？”

这句话像一枚钉子，直直地钉进俞筞的脑海。他猛然转头，想要寻找声音的来源，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一片无尽的虚无中。他的身体仿佛没有重量，脚下没有实地，四周也看不到一丝光亮。

“是谁？”他开口，声音却被吞噬在黑暗中，回声都显得支离破碎。

声音没有回答，但那种令人不安的气息越发清晰。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是一只无形的手，轻柔地拨动着他心底深处的恐惧。

“或许……你自己就是妄想……本身……”

俞筞的视线在黑暗中不自觉地游移，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远处一个不起眼的门上。俞筞的目光紧紧锁定那扇门，虽然它看起来和周围的环境几乎没有什么不同，但他却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吸引力。周围一切都那么正常，灯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空气里有淡淡的陈旧气息，仿佛是时间在这里停滞了很久。只有那扇门，毫无理由地让俞筞心跳加速，他忍不住走了过去。

靠近后，他才注意到，门上的铜把手已经锈迹斑斑，似乎多年未曾触动过。可是，为什么它会如此引起他的注意？他伸出手，轻轻触碰了门把手，一种奇怪的感觉在指尖蔓延开来——那种感觉就像是门背后隐藏着某个他一直未曾触及的真相。

他用力扭动把手，却依旧没有反应。门紧闭得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锁链将它牢牢束缚住。心中的不安逐渐加剧，脑海里不断闪现着“打不开”的念头，仿佛这扇门正以某种方式，阻挡了他知道自己失去的记忆。

“不能是这样……”俞筞低声呢喃，他望向四周，寻找能帮助他打开这扇门的方法。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事——警局。他迅速回忆起那些与案件相关的记忆，隐约记得警局里有可以处理爆破的团队，或许他们能够帮助他炸开这道阻碍。

他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朝警局奔去。那一刻，他的心跳似乎在加速，他明白，这扇门背后的一切，可能就是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