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漫游 第14章 坏大人

思绪有些乱。李长右没法将眼前悲痛的妇女和扭曲的大海怪联系到一起。

“所以你们进攻糖罐岛，是为了接回自己的孩子。”李长右低声确认。

霞姐在女子的安抚下情绪渐渐稳定：“是的，是的。你应该知道，孩子们被拐到海面上之后，只能活到七岁。”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那什么甜甜仙子为什么要拐走我们的孩子，但我知道孩子们应该呆在父母身边，应该过正常人的生活！”霞姐别过脸去，再度哽咽了。

坐在一旁的女子拍了拍她的背，对李长右说：“甜甜仙子洗脑了我们的孩子，残忍的杀害了她们。求你，帮帮我们吧…我们是妈妈，你以后也会是妈妈的。”

李长右并不想当妈妈。

“请帮帮我们吧…”等在门外的人们全都涌了进来。

眼下是两条路。

帮助寻亲会，如果成功了，母子团圆。如果失败了…李长右没有继续想。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甜甜仙子的眼睛，乌黑透亮，闪烁着晶莹的光。那双眼睛似乎是甜丝丝的，即使凝视也柔软无害，只能感受到友好与天真…

如果不帮助寻亲会…怎么能不帮她们呢？没有人能来救自己了吧，拒绝她们，说不定马上就被杀了。

李长右抬起头，沉默中，她看见所有人都直勾勾的盯着她，泛红的眼眶里有期待，有乞求，也有凶恶的威胁和不耐烦。

“我会帮你们的。”李长右做出决定，“但我该如何帮你们？”

寻亲会的众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霞姐从贴身的口袋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布袋。“只要你拿着这个，我们回送你回到上面去…”

霞姐拿出布袋里的物件，放到李长右的手上。

那是一只匕首，枯槁扭曲皲裂如树木的断枝。

“好…”李长右握住匕首。她感觉匕首轻飘飘的，自己的手也轻飘飘的使不上劲。“然后？”

“然后，交给我吧。”霞姐低下头。

“我不明白…呃！”刺痛顺着右手卷过全身，骨骼似乎隐隐作响，内脏也像是被揉捏了了。“呃…啊、啊——”钻心的疼痛让李长右忍不住尖叫出声。

她抬起右手，模糊的视野里，那把匕首竟在掌心里像树一样生了根。

“没事的，好姑娘，你不会有事的…”霞姐依然垂着头，温声安抚着被疯长的根须折磨的快要昏迷的李长右，“…走吧，我们去…上面…”

海面上的孩子们早已经乘坐列车撤回到各自所属的岛屿。

“甜甜仙子！”看着空中一双蝴蝶翅膀恨不得扇出火星子，甜甜打开城堡的窗户：“怎么了？”

蝴蝶满脸涨红，兴奋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李长右姐姐…她她，在城门口！”女孩一把拉住甜甜的手，“她说有事找你，只找你一个，走。”

甜甜仙子的眼神像是抹了糖浆一样甜甜的：“李长右没事吗！真的吗！”她张开翅膀，准备飞出窗外。“不行！她只找我！蝴蝶，你和小饼干要待在城墙里面！”

蝴蝶松开紧拽对方手腕的手，眼神有点失落：“啊～好吧，遵命！”

小仙子比鸟雀飞得快多了。不一会儿，便见城墙外，紧闭的门前，糖做的草地上，有一个人影静静的伫立着。

是她。“李长右！”甜甜落在她面前，张开双臂想要给眼前惴惴不安的大高个一个拥抱，可看着对方古怪的表情，又顿住了。“你怎么了？你是李长右，对吗？”

甜甜与李长右对立着。

风擦过两人的躯体。甜甜忽然嗅到了甜味中夹杂的，树木的苦涩味。她后退了一步，因为她清晰的记得，李长右的味道像是巧克力的糖果，而非枯枝的气味。

李长右目光涣散，身体看起来摇摇欲坠。她在颤抖，甜甜看不出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愤怒。

小仙子试探性的往前挪半步：“已经回到海面之上了，你怎么了？”

静默之中，风声与海浪声似乎被放大了。海浪焦躁的拍打着礁石，仿佛是希望得到礁石的回应。但李长右听不到这些，她只能听到填满了身体的植物根须相互摩擦的极刺耳的哀嚎声。那些根交错成了一座狭小又复杂的迷宫，李长右分不清自己是被这迷宫包裹，还是自己的皮肉包住了迷宫。

恍然间，她抓住了一丝理智。

“快走！”残存的理智化作两个字从嘴里哭喊出来，然后消散了。

甜甜愣了一下，一时有些无措。“我走了你怎么办啊…把你人放在在这里吗？这里是我的王国，我…我可以帮你的，只要你告诉我你…怎么了？你是李长右，我的朋友，对吗？”

李长右听不到，逐渐也看不到了。但她能感觉到自己，正不受控制的…抬起右手，向前挥砍…

匕首从甜甜眼前略过。细心的女孩瞬间便发现了长在李长右手心里的诡异树根。

甜甜一抖手臂，魔棒便从袖口滑倒手里。可甜甜不能还击，虽然攻击她的是藏在海面下的，邪恶的坏大人，但那副身体还是李长右的。好孩子一定不可以伤害自己的朋友。

甜甜只好施术将眼前的人用硬糖定住。

“叔叔阿姨，你是谁呀？为什么要欺负我的朋友？”好孩子要有礼貌。

“我是小雨的亲妈妈！陆彩霞！我欺负你的朋友？那我的孩子呢？啊？我问你！我的孩子呢？我可怜的小雨呢…你是杀人犯呐！疯子，畜生都不如啊…”

好孩子要接受大人的批评，好孩子要诚实：“小雨呀，她已经去了极乐的地方了呀。阿姨，她现在肯定很幸福呀。”

“幸福！你杀了她！她幸福！”

好孩子要会说话：“是呀，她去了不用读小学，初中，高中，和大学，可以吃好多好多糖，还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极乐的地方。很幸福呀…“

“凭什么！她不过正常人的生活！她死了！你说她幸福？！那我呢？我的孩子！她在极乐的地方会不会想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