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有杳 第6章 奖励花

“为什么？”温寂无盯着黎杳，那目光似利刃，像是想把她看穿。

虽然温寂无的话没头没尾，但黎杳听懂了。

黎杳的视线落在温寂无身上大小不一的伤口上，有深有浅，有轻有重，她神情严肃，语气诚恳道：“温寂无，我错了，以后不会了。虽然我不能保证自己能成为一位好师尊，但我绝对不会再任由他们欺负你，我保证。”

温寂无没说话，将目光瞥向远处，黎杳也不能强求他现在就给她一个答案。

黎非婳欺凌羞辱温寂无十几年，伤害已经造成了，她用着黎非婳的身份，是最没资格要求温寂无原谅的人。

“我带你去上药。”

黎杳拉着温寂无回到自己的房间，温寂无没答应也没拒绝，她就当他是默认了。

回房后，黎杳先是招呼温寂无坐在窗边的小榻上，再翻箱倒柜找出黎国皇帝为黎非婳精心准备的药箱，里面装的全是上好的药膏、药丸，治外伤的和治内伤的都有。

她拿出一瓶补气丹倒出两颗递给温寂无，给他倒了杯温水让他咽下。

接着又翻出一瓶由白玉瓷瓶装着的金疮药，膏体是白色的，冰凉细腻，没有药苦涩刺鼻的气味，反而带着沁人心脾的幽香。

黎杳戳了戳温寂无的背，温声道：“寂无，麻烦你把衣衫脱一下，不然我没法给你上药。”

闻言，温寂无身体明显僵住，拉着个脸皱眉拒绝：“不用，反正我又不是第一次受伤，之前没上药那些伤不也还是好了吗？用不着你假慈悲。”

黎杳顿住，也拉下了脸，假慈悲？好心给别人上药却被这样恶意揣度，怕是任谁都不会开心。

不过转念一想，她现在的身份是欺凌他十几年的工具人恶毒女炮灰，他毫无防备接受她突如其来的好意，毫无芥蒂原谅她才不现实。

思及此，黎杳没再多说，而是伸手去脱温寂无的衣服。

黎杳一边拽温寂无的衣服一边给他分析利弊：“上药能有效避免伤口感染，能让伤口更快愈合，还能不留疤，对你没坏处。我知道你讨厌我，你对我的厌恶也不是三两句话能消除的。但你没必要拒绝对你有利的事，不是吗？”

“作为你的师尊，总得教你一些有用的东西。”

再怎么说黎杳也是个二十四岁的成年人，安抚温寂无这种未成年不说信手拈来也是手拿把掐。

温寂无不是个好赖不分的人，而且他现在还没发展成反派，只是个任人欺凌的未成年小可怜。

若是黎杳没记错原书温寂无黑化是因为要救陆沉烟，不然他可能到死都是个任人蹂躏的羔羊，只是大结局他的灭门行径太过血腥，导致很多读者忽视了这一点。

听完黎杳的话，温寂无不再挣扎，身体也随之放松，还自觉把衣衫褪下，无需她再费力去拽。

黎杳心道，这才是乖孩子嘛，也许自己可以和那些奖励乖乖打针喝药的长辈一样送温寂无一朵小红花。

黎杳用食指指腹捻起一块冰凉的膏体，温柔缓慢地往温寂无满是伤疤的背上涂。

温寂无的背几乎没一块好肉，白皙的皮肤衬得他的伤口更加显眼，旧伤叠着新伤，刀伤烫伤利器刺伤什么都有，丑陋狰狞的疤痕张牙舞爪地落在身体的每一处。

刚触碰到温寂无的伤口时，黎杳曾观察过他的神色，发现他面无表情，似是没有痛觉一般。

那样扎眼的伤痕，她光是看着都觉得痛，温寂无却对此毫无反应，怕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痛苦。

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温寂无的肌肤上，留下滚烫的烙印，那是黎杳的泪。

察觉到那是什么时温寂无愣住了，黎非婳……看着他的伤口哭了，难不成是被丑哭的？

他这样想也这样问了。

“你……难不成被我身上的伤丑哭了？”温寂无迟疑开口，似乎自己也觉得荒谬，但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别的什么解释。

黎杳摇头，又是几滴泪落下。听见温寂无的话，黎杳在心中谴责自己太过卑鄙。

她的确同情温寂无，但也不至于哭，她哭只是想博取同情，让温寂无尽快原谅自己，方便继续进行任务。

在给温寂无上药的时候哭，让他知道她现在不会雪上加霜、幸灾乐祸、落井下石，而是会心疼他的遭遇。

她知道这样不好，故意示弱，利用别人的同情心达到自己的目的实在无耻。

但她不是什么十全十美的大善人，她只是个死得冤枉、一心只想投胎转世拥抱新生的鬼魂。

无论这个世界有多鲜活真实，于黎杳而言也不过是个由小说构建的虚幻世界。

她是个攻略者，在执行任务的途中，因世界太过真实而同情攻略对象很正常，这是人不可避免的感性情感。

但最终她依旧得从这种虚无缥缈的情绪中脱离，认清自己的身份，执行任务。她既不想成为孤魂野鬼灵魂永远留在异世，也不想陪着世界一起毁灭。

“疼吗？”黎杳的手指轻轻拂过温寂无背脊上扎眼的伤痕，像一只轻盈的蝴蝶飞过，用触角轻轻触碰，她停留的地方，无法忽视的痒。

她很想问他为什么不反抗，分明他有这个实力，他是同辈中最出色的那个。可转念一想，他怎么可能反抗呢？

他的存在仅仅只是为了凸显女主，如果他能自救，又怎么会有后面的剧情？配角总是身不由己。

而她也卑劣，捡了女主的漏不说，还无耻欺骗他的真心。

这样一对比，她好像更像反派角色，而且还是个诱骗青少年的反派。

“为何突然这样问？”温寂无的声音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和，如果是三日前的他，绝对不会想到自己还有和黎非婳心平气和说话的一天。

其实温寂无是个心软的人，黎杳再一次认识到这点。

哪怕黎非婳是让他遭受那么多折磨伤害的元凶，他还是在她三两滴眼泪的攻势下败了阵。

他的心软衬得她的行为更加可耻。

“对不起。”这句话，是真心的。

不只是替黎非婳说，还是替黎杳自己说。

为她的无耻行径道歉，这不过是黎杳一厢情愿的自我安慰，对温寂无没有任何好处，只能让她减轻些愧疚罢了。

所以她下定决心给温寂无些实质性补偿，有为了任务的成分在里面，但也是真心希望他过得好点。

“寂无，明日便是祈愿节了，我们一起下山吧？”

原书祈愿节是男女主感情升温的一个节点，作者花了好几章来描写，热闹非凡，黎杳想温寂无应该会喜欢。

“我和你一起？”温寂无不确定地问。

在得到黎杳肯定的答案后，他不解道：“你不应该邀请谢师伯吗？以往每年这个时候你都会邀请他。”

黎杳撇了撇嘴，“说得好像谢师兄答应过似的，今年我不想做无谓的邀请不行么？”

“当然可以，随你心意。”温寂无话锋一转，“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答应你？”

“这可是祈愿节诶，无妄山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比春节还要热闹三分，你难道不想去看看吗？”

“……不想。”温寂无从怀中掏出一本《修仙秘谱》，又掏出一本《成仙指南》摆在榻上，“比起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我更喜欢一个人看书。”

黎杳噎住了，她怎么从没听说过温寂无还有爱学习的人设？原书温寂无在修仙方面在同辈拔尖，她一直以为是天赋的原因，没想到温寂无还这样刻苦。

她叹了口气，道：“爱读书这很好，但整日困在屋里实在不利于身心健康，你也该看看外面的世界开拓眼界，对于你的修行也有一定帮助。”

听到对修行有帮助温寂无明显心动了。

昨日虽对黎杳让他考虑成仙的提议嗤之以鼻，挖苦讽刺，不代表他真的不想成仙。

温寂无担心黎非婳是在试探他的真实意图，一旦他生出成仙的想法，她会想尽方法让他失去成仙的可能，她一向这样。

实则，温寂无比任何人都期望成仙，成为人人敬仰的强者，摆脱被欺凌的命运。

温寂无点点头，“可以。”

“你答应啦？”黎杳高兴地笑起来，“这才是乖孩子嘛。”

她突然想起什么，对温寂无道：“你等等。”

她不知从哪掏出一张红色宣纸，折成一朵小花的形状递给温寂无。

“喏。”黎杳笑着解释道，“这是小红花，是乖孩子才有的奖励哦，所以也叫奖励花。”

温寂无接过小红花，内心五味杂陈，黎非婳这是把他当小孩儿哄？他们分明只差一岁。

“对了，跟你打个商量。”

“什么？”

“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能不能别叫我黎非婳？”黎杳也觉得自己这个要求莫名其妙引人怀疑，但她就是忍不住提出来，很奇怪，她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温寂无知道黎非婳一向不喜欢他直呼其名，但这是他唯一能做出的反抗，也是给黎非婳时不时的突然发难找了合适的理由，让她不至于打的太狠。

先前没有这个直呼其名的发难理由时，他的受伤程度全凭黎非婳心情。心情好，受点小伤养两天就好，心情不好，就是伤筋动骨一百天。

“杳杳……？”黎杳极小声地说出这几个字，说完又摇头，这个称呼太亲密了，“黎杳，叫我黎杳。”

“杳？”温寂无狐疑地盯着黎杳，他打量探究好似洞悉一切的目光使她心慌，“我还以为你会说让我称呼你师尊或者皇姐，不过也是，你向来厌恶我攀你关系，自然不会让我这样称呼你。可你不是号雁杳吗？为何让我唤黎杳？有什么寓意吗？”

“叫黎杳是因为之前……有个算命的跟我说这个名字能帮我延寿，我觉着好听就这样叫着了。”

这个理由放在黎非婳身上也算合适，黎非婳一直追求长寿，这是众人皆知的事。修仙者对年岁一事一般都不会放在心上，但黎非婳对此却很在意。

“黎杳。”

黎杳这样说，温寂无也就依言叫了。

“谢谢你，寂无。”

这句感谢来得突然，没缘由，但温寂无破天荒的没说什么，只发出一声轻哼充当回应。

说了这么多话黎杳才反应过来温寂无的药还没上完，演戏演的太上头，一演就停不下来了。

“寂无，你抬下头。”

温寂无依言抬头，白皙的脖颈上有一道明显的抓痕，那群人下手真狠，黎杳蹙眉，在心中嘶了一声，他们怎么还抓人呢？

幸好没伤到那张脸，她承认自己有些肤浅，对好看的脸没有抵抗力，温寂无这张脸在她的审美中最低也能打八分，如果伤到了她会觉得可惜。

黎杳边给他上药边碎碎念，她这话没怎么思量，更多是发自本心，想到什么说什么。

“我最近变化是有些大，但你不要怀疑。是因为我听算命的说要多做好人好事，多积德才能延年益寿，以前我不懂，现在我顿悟了。以前我对你有诸多不妥的地方，我知道道歉不能抹去你的伤害，我也知道无论我怎么做都不能弥补我曾经犯下的过错。但至少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请你相信这一点。”

“你在修仙一事的天赋不逊于任何人，而修仙者寿数漫长，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延寿？”温寂无那双黑眸似乎天生带着洞穿人心的能力，黎杳总觉得自己在他的注视下无所遁形，“其中有什么隐情吗？”

“没有。”

黎杳摇头，既然温寂无不知道“生至十九，必死”的诅咒，她也没必要告诉他，徒增他的烦恼。

小温超好哄~

小剧场——

杳：（勾勾手指）寂无你过来。

温：（老实过来）（不说话）

杳：别生气了。

杳：（从袖中掏出一朵小红花）（戴在温寂无头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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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奖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