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俞了意识到他爹没有所谓的家产给他继承开始,他思考自己或许该好好学习,不考个好点的大学,以后可能连饭都吃不起。
高二的时候,他是倒数,平时他每天没什么烦恼,该学学该玩玩,学习上他觉得自己没啥天赋,能来这个一中也只是当年中考走了狗屎运。
但细细一想,自己确实也没努力过,不会的题目就不会也不去管,上课也基本都是爱听不听,他觉得高中生都这样,可是事实是只有他那么差,别人都很好。
连倒数第一的陈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是倒数第一了,并且他的数学还能是全班第一。
可是已经高三了,还来得及吗?
他混乱抓了下头发,晚自习的铃声已经打完了,连班上的人也都走了,他趴在桌上,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很无力,怎么就欠债了呢,怎么家里突然就这样了呢,一种名叫责任的重担悄悄地挂在他的肩上,起初无感,而后细思极恐。
俞了很迷茫,像家禽走进森林那般不知所措。
陈习在他耳边吹口哨,他很迷茫,陈习问他回不回宿舍,他还是很迷茫,陈习说自己先走了,他抬头回了句“哎呀我很烦。”
“你烦什么?”陈习愣着看他。
“乱七八糟的都很烦。”俞了又趴回去,呲牙咧嘴。
“想都是问题,做才是答案。”陈习的回答没有多余的废话,俞了真的很佩服陈习每次面对他烦躁无奈时候稳如老狗的样子。
“你也觉得我应该再加把劲儿吧,我也觉得。”俞了重新抬头看着陈习的眼睛。
陈习点点头,“我很相信你”。
陈习是在商业家庭长大,长辈历代从商,他从小就上各种补习班,精通钢琴吉他等乐器,还上过篮球培训班和书法艺术班,就是爸妈对他的陪伴比较少,长期在外面挣钱,他就在叛逆期就天天打架逃课上网。
他姐早些年还管的住,后来去外地读大学就没法管,他爸妈初三的时候将他送到南方外婆的家乡,这个小县城里,并且警告他必须考个高中,哪怕是个破烂高中,可是他爸妈不知道陈习成绩本来就很好,只是故意考差的。
后来考了高中不是破烂高中,本来想摆烂的陈习又遇到个同桌,也不是破烂同桌,他就开始搞学习,甚至数学考了第一名,对此他班主任天天在父母面前夸他,连生活费都涨了不少。
陈习就天天请俞了喝饮料,买资料都买两份,还特别乐意监督这个傻子学习。
在陈习眼里,这也是弥补上次夺了俞了初吻的补偿,虽然他也并不知道那是不是他的初吻。
而一年前的那个吻,谁都没有再提起,那天晚上,陈习一直辗转反侧到深夜,而俞了也一样。
俞了不敢戳破,或者去问什么,他只能已经把陈习当做好朋友,而这个方法是吴檐告诉他的,俞了问吴檐他有一个朋友和他的朋友接吻了但谁都没有说什么,也不想失去他的朋友,他那个朋友应该怎么做,吴檐说如果你那个朋友还想和另一个人做朋友就最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俞了的优点就是非常听劝,所以自此他们俩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那个莫名其妙的吻。
俞了很想和陈习能考一个大学,除了希望自己能有一个美好的前途,也格外希望自己的未来还是能有陈习的身影。
年少时不信人间有别离,总以为握住一些东西就能握住全部想要留下的,总以为瞬间即永恒,直到人生的列车驶过山和水,回头看一切都变得陌生又美好。
才发现永恒瞬息万变。
陈习很明显的感觉到俞了对学习更上心了,晚自习下之后还会留在教室接着刷题。
还动不动就来向陈习请教,刚开始陈习还会犯一下贱,必须要叫他哥,他才教。后来感觉到俞了是认真的,就没那么开过玩笑了。
或者我还是去庙里拜一下,俞了这样想,他觉得吧,自己那么上进了,俩月过去也才提升十个名次,还差老天的一臂之力。
“陈习,你说过两天我去找个庙求个签怎么样?”俞了说完又摇摇头,啧,不能只找一个,要找两个,多找几个。
“不怎么样,你的英语只有你自己能拯救,数学都上来了,英语死活就那点分,你应该审视自己。”
窗外连蝉鸣都快没了,还是热的一塌糊涂,教室里是开着空调,关键可是他俩没在教室里。
陈习歪下头看着他,皱了下眉头,感觉这小子长开了,婴儿肥都没了。
俞了根本没注意,把手自然的搭在他的肩上,为什么感觉陈习又长高了,甚至更成熟了,连说话都带着一副哥哥样,以前都是使唤他,现在是教导他。
可是俞了真的很受教。
他还真就好好地审视了自己,然后再一次在英语老师的呵斥下退出了办公室,英语老师说他数学都提高了那么多,对英语提高了十分就满足了,是区别对待。
就是区别对待,数学和英语能一样嘛。
俞了上一次感叹这么会和陈习这种吊儿郎当的人有交际的时候还是在前年,而现在,离高考不到一百天的时间,他已经和陈习做了将近两年的同桌。
那天陈习请假回家了,好像是他妈从外地回来看他,加上快高考了,接他回家放松一下。
中午俞了跟他爹通了个电话,烦躁到不行,现在的分数够一本还差点,二本学费都贵,想着冲个一本是最好的。
陈习不在,旁边的座位是空的,窗外的景象一览无遗,俞了像往常一样刷题听课做笔记背单词。
晚自习下了之后整个教室都空了,他还在刷题,手都写麻了。
他活动活动手腕,看着那支笔,想着好像昨天才换的芯今天咋就没了,想着这个题目做了半个小时还是个错,又想到这次月考的分数,想到他爹说的话,他妈是表示儿子怎么样都无所谓,做儿子的总不能真就啥都不考虑,就这么虚耗高中时光吧,能考个一本总比二本好吧。
起身准备回宿舍,周遭一点声音都没有,连微弱的鸟鸣都没了,那条主干道上的路灯弱到看不见前方,那条路又长又黑。
俞了感觉眼前这条路的黑暗和他的未来绞在一起,无力与无奈从心底滋生,仿佛一股恶臭难闻的水淌满他的生活。
他就站那儿,那条路的中间,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但一点儿声音都没出。最后他吸吸鼻子,宿舍马上关门咯,回去吧,没啥好矫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