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好像有个电话。”
回到保姆车后,郑艺瑾才将手中的电话递给邰一。
“谁的?”
邰一现在浑身酸痛得厉害,实在不想看手机那头又是什么信息。
“不知道,陌生号码。”
郑艺瑾得到允许,立马摁亮瞟了一眼。
车辆稳定地行驶在大路上,轻微的摇晃感使得邰一本就困倦的眼皮直打架。
不过他还是强忍着睡意打开手机,想看到底是谁打来的。
屏幕随着他的动作亮起,一串陌生号码映入眼帘。
这个号码只打了两次。
第一次一秒,第二次十秒。
邰一盯着那串号码,像是要盯出花一般。
‘0910…0910…’
他在心底默念着那串电话的尾号。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它心里总有一种命中既定的熟悉感。
他开始在脑海深处探寻,可每一次要抓到那一点苗头的时候它又光速般的溜走。
邰一想了想还是选择,手指轻点那个号码,他拨了回去。
机械的嘟嘟声在耳边响起。
他举着手机,注视着外面。路灯像一盏一盏幻灯片,闪烁在他的面庞,耳边的嘟嘟声依旧不断。
他等了快一分钟,他开始猜测也许这是谁的恶作剧。
邰一将手机重新拿回眼前。
屏幕亮起,他盯着那处。
[通话中:0.01s]
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像是重重坠了一下。
他重新将电话放在耳边。
“喂…?” 邰一尝试性开口。
“………”
那头沉默着,没有丝毫声音。
他疑惑地将手机再一次递到眼前,可那端通话依旧继续着。
他再一次尝试:
“喂?”
这一次,他听见了呼吸声,轻轻地,像即将掉落的烟灰,一瞬。
“胥以观?”
邰一突然从口中冒出这个名字,像是笃定。
耳边的呼吸声突然停滞,邰一几乎是下意识坐直了身子,音量不自觉地加大。
“真的是你?!”
“你去哪里了?”
“胥以观说话!”
满腔疑惑得不到解答,传到他耳边的只有电话被骤然挂断的声音。
他重重的往后倒了下去。
肩背的疼痛在提醒着邰一这一切都不是做梦。
他没有犹豫立马拨了回去,可回答他的只有
‘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不死心地又拨了好几次,可得到的依旧是相同的答案。
路口的红灯像是审判,他凝视着前方,心脏几乎要坠下深渊。
没有月色与星光,整个天空像一张纯黑的幕布将世界笼罩,临江公园的江边长椅上坐着一个男人,一阵江风吹过,将他掩盖着面颊的头发吹起。
他低垂着眸子,眼皮上那颗红痣在路灯的照耀下格外明显。
这个地方鲜少有人会来,男人紧紧攥着手中的电话,白皙的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江水翻涌,掀起阵阵水波声,像他此刻的心境。
胥以观望着手中漆黑的电话,心中涌起深深地懊恼。
他总是这样,那人只要出现在他身边一瞬,他就会自乱阵脚,原本那竖起高墙的心脏也瞬间崩塌。
他将这一切归咎于,普鲁斯特效应。
只要闻到曾经闻过的味道,就会开启当时的记忆。
那些被他隐藏在心底深处的记忆被轰然带出。
那人上课认真听讲的样子,微笑望着自己的样子,吃东西不自觉勾起唇角的样子。
他以为这些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从此消散得无影无踪。
可当再一次闻到那个熟悉的气味,却发现自己错得可笑。
那串号码他记了这么多年,早已滚瓜烂熟。
深夜总是会将人的**放大到极点,所以他才会被下意识的**奴役,拨通了那个号码。
胥以观站起身来,看着面前倒映着金黄色路灯的水面,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这一次逃避了,那下一次呢?
心脏像针扎般疼痛,他早就死过一次了,可那种疼痛远不及此刻。
像久久不能好转的伤口,轻轻触碰又会连带着周围皮肤刺痛。
他破戒了,胥以观哀伤地望着面前的江水。是他食言了,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邰一回到了公寓,客厅的放映器被他变成了一张巨大的播放器。
HYACINTH的歌在整个客厅响起。
他换了好几个手机给那个电话拨了过去,得到的始终是那个毫无感情机械的女音。
【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为什么这个人消失了这么久,却又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然后又再一次消失。
他像一个被随意丢弃的玩具。
“操。”
邰一将手机摔到沙发上,整个人像是被点燃的炮仗。
他从来没有产生过这么浓烈的挫败感,从胥以观消失不见开始,他每一天都在反省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去拍戏。
不应该做他同桌。
应该把那份不被世人认同的爱意掩埋在心底才对。
可他在心底问了自己一万遍,得到的依旧是还会这么做的答案。
他叛变不了自己的心。
男人的歌声依旧在屋子里回响,邰一静坐在地上,将头躺在沙发坐垫,放空着自己。
那人的直播他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
锁骨处的那颗钉子像针尖一样刺眼。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钉子,无一不在告诉邰一这就是胥以观,可理智却在告诉他不能随便猜测。
无力如狂风过境般感席卷了他。
邰一第一次这么难受。
这一夜,相同城市里不同的两个人,一样的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小鸟的叫声在窗前响起,胥以观半撑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手边的电话依旧黑屏。
他才想起从昨晚回来后手机就没有再也打开过。
末了,他将手机开机,随手丢在一旁。懒散地迈着步子从楼梯下去。
客厅的茶几上堆满了稿子,胥以观随手推开了它们,给自己腾出一点小空间。
电视机被他打开,女主播的声音从音响里响起。
他拧着眉快速地换台,不知道他在和谁较劲,一个遥控器被他摁得咔咔作响。
始终没有调到他想要的节目,胥以观索性关了电视,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又爬上楼去。
他放松自己摊在床上,手机屏幕不停的亮起。
他摸索着拿了过来。
无数个未接来电布满了屏幕,这一刻不知名的烦闷到达了极点。
他也很奇怪,为什么自己没有出声,邰一也会认出自己。
在被未接来电淹没的最下面,胥以观看见了杜青给自己发的短信。
又在催他露脸。
胥以观不想搭理她,直接关掉手机,重新将自己埋进被子里。
他和杜青的合同只剩下最后的一年,京润不会丢掉他这样一个大金馒头,所以才会给他开很多好处。
可他实在是厌烦这个吃人的圈子,如果不是实在没路,他也不会重回这里。
唯一能慰藉他的只有银行卡后面那一长串0。
睡意渐渐袭来,伴着鸟叫声他又睡了过去。
化妆间门半掩着。
化妆师小心翼翼地给邰一上着遮瑕。
虽然说他比刚来时晒黑了一些,可当时的黑眼圈远没有现在这么明显。
今日的邰一身侧总有一股阴郁的气息萦绕着。
郑艺瑾从昨天那通电话开始,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她能看得出,邰一的心情不好到了极点。
今天上车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和司机还有她打招呼,这简直千年难遇一次。
要知道邰一这些可是做得很好的,绝不会落人半分口舌。
眼前自家艺人紧闭着双眼,眉眼间难掩的阴郁。
化妆师对着郑艺瑾,一字一句描着口型,后者看清她要说些什么后,无助地摇摇头。
今天的戏份很重,化妆师用了很久时间给他画特效妆。
眉角处裂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十分逼真。
邰一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陌生,那双以往都十分温和的眸子里,现在全是晦涩。
下了车,他回到片场。
许韵之早就和导演他们打成一片,此刻离正式开拍还有些时间,他们聊得火热。
她眼尖,率先看到邰一的到来。
“邰老师早啊!” 女孩声音清脆,看到他眉角的伤痕后,往前走近了一些。
“我能摸摸吗?” 她第一次看见这种妆,很是好奇。
邰一没有拒绝,任由她碰了碰那被画出来的伤口。
只是这一幕正好被挂在树上的代拍拍了下来。
他们随意加了个音频,就放到短视频上。
女孩眼眸中的好奇,还有一丝心疼,男人面色阴郁,却任由女孩子触碰。
像一条恶龙折服在女孩脚下。
没过多久视频突然火了,连带着那段音乐。
好巧不巧,却是HYACINTH的新歌。
评论区大多数都是在说这俩人有股莫名的氛围
‘有点好磕。’
‘有糙汉救赎那味了。’
‘不觉得这一幕很有氛围感吗???’
点赞率还在不停升高,当邰一他们知道时,已经是下戏的时候。
彼时他浑身污渍,汗水随着动作不断滴落在地面上。
而网络上的词条正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慢慢爬了上来。
‘邰一糙汉文’ 新’
郑艺瑾将手机递到邰一面前,手机里刚好在播放着那条视频。
被博主加了慢动作,那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动作,却在音频和放慢的氛围下变得暧昧不清。
邰一瞄了一眼,点赞已经快到一百万。
他随手点进去评论区,第一条居然是:
‘这俩人能不能莫名其妙亲个嘴给我看看啊。’
下面拒绝的大多数是自己的粉丝。
邰一干脆把手机还给郑艺瑾。
他不想再看下去,亲是不可能,一辈子也不可能的。
他躺在椅子上,紧闭着双眼,在极力忍受睡眠不足带来的刺痛感从太阳穴逐渐蔓延至整个大脑。
邰一刚想放松一下自己,却被赵吏突然打来的电话吓醒。
“最近有没有自拍?”
电话那头简言意骇。
“没有。”
邰一一只手搭在太阳穴处,指尖轻压,试图让疼痛没那么剧烈。
“现在拍一张吧,免费的词条。” 赵吏在那头看着手中的笔记本,双手飞快的敲打着键盘。
“你发了我再让他们下点水军。”
“快点啊。”
赵吏这边挂了电话,又火速给郑艺瑾打了过去。
口头嘱咐着她要用什么文案。
邰一拗不过他,随手拍了一张,文案就用郑艺瑾口头复述的那段。
[听说这样是糙汉文男主?]
下面附了一张现拍的照片,眉角的伤口看起来和真的一样。
粉丝速度占领了评论区。
邰一不再看手机,此刻头疼到快要炸裂,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家,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而在另一端,漆黑的录音室内,男人的手机里不断地播放着热门上的视频。
他将那一幕看了无数遍,内心的嫉妒几乎要将他撕碎。
手机被他摁黑,就像再一次将自己那跳动的心脏强制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