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好长一场大梦,梦中的画面如同幻灯片一样快速切换,画面与环面之间丝毫没有逻辑可言,空间在这一刻似乎失去了意义,眨眼间四季变换,一瞬间黑夜白天。
梦中,母亲坐在她的摇篮旁,手里缝补着衣裳,哼着轻柔的歌谣,眼下青黑,目光却是闪亮的柔和。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打破了夜晚的静谧。
父亲推门而入,寒意随着他一同涌入室内。他拍打着衣袖上的灰,像是要抖落一天的疲惫。待到室内的温度慢慢回升,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摇篮中的小小婴孩,宽厚的手掌稳稳地托住孩子的身体。
睡梦中的春野樱感受到这份温暖的力量,不自觉勾起嘴角。
梦中,瘦弱的少年温和地道歉,肩膀上站着乌鸦,孤单地走远,少年的脸庞被阴影遮掩,只露出轮廓,点头,转身,没有丝毫犹豫,乌鸦偶尔抖动翅膀,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它转过头,红色的瞳孔反射出冷淡的月光,风吹起落叶,细雨渐渐停下,打湿了少年单薄的衣角,他的影子被拉长又缩短,光影交错间,消失在视野尽头。
春野樱拧紧眉头,睡梦中终于发出一声叹息。
梦还在继续,她翻过一座有一座山,走过一片又一片森林,湖水打湿了她的鞋,荆棘刮碎了她的衣,当一阵刺痛划过肌肤,她猛然从石壁后方窜出,眼前的景象让她的心跳为之一滞——
那是一间黑暗的牢狱,四周墙壁散发着陈旧的气息,仿佛这里已经被遗忘了很久很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唯有微弱的月光透过高处的狭小窗口洒进来,勉强照亮了这昏暗的空间。
白发男孩站在那里,眉头两点朱砂痣,比她矮了一个头。他脸上满是惊愕与疑惑,眼睛睁得大大的,很快惊愕散去,脸上更多的是新奇和活力。
咦,活力?眼前这种环境下,说是拐卖儿童的人贩子窝都有人信,见到陌生人,小孩,你是不是太没有安全意识了?
“愣着干什么,老弟,帮把手啊,洞口太小哦啊,卡的我肩膀疼。”春野樱招呼,冲着他挥手。
“你是谁?” 少年一边提问,一边兴冲冲上前,小心翼翼地确认,“你是过来陪我的吗?”
“啊……”她深吸一口气,这么不设防的吗?“算是吧,你这地方进去了估计一时半会出不去。”"
男孩明显高兴起来,捡起旁边白色棍子,猛地朝她周围砸去。
“等等……”春野樱刚想说你那点小劲够干什么?下一秒,碎石尘土扑了她一脸,“呸呸呸……”
男孩手忙脚乱地帮她擦掉头发上的浮灰,“你刚才想说什么?”
容身空间迅速扩大,露出春野樱大半身子,尝试移动,还是进退不得,着急的直蹬腿,脸涨得通红。
我的个乖乖,实心的,力气也太大了。
男孩犹豫了一下,打量来人的面色,没出现族人嫉妒又憎恨的神色,反而眼睛亮闪闪的,给他指下一步要砸的地方,脸上是纯然的好奇与羡慕,他不禁高兴起来,炫技一般一下砸的比一下用力。
等口子终于允许陌生人钻进来,他缓缓地伸出了手,手掌朝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你要进来吗?”
他的手指纤细且瘦弱,月光下,还能看见手上大大小小陈旧的伤痕。
“当然,总不能让你白费力气。”借助男孩的力量,春野樱的身体一晃,终于成功地站进了地牢里。她稳住身形,直起身子,主动介绍自己:“我是春野樱,多亏了你。”
她跑得昏头涨脑,要不是君麻吕帮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一定是死得最憋屈的影分身。
男孩视线划过她周身,没看见忍者标识,慢了半拍羞涩回答道:“我叫君麻吕,我一直住在这里,没有人来过这里……直到现在。”所以……留在这里吧,我再也不想这么孤独了,和我一起……
黑暗中,君麻吕神色变得莫测起来,晃神间,男孩脸上出现幻影,父亲的脸、母亲的脸、四代的脸……仿佛面谱一般,卡顿着变化,嘴唇染血一般追问:“九尾冲破封印,是不是你勾结了宇智波?”
“你勾结了宇智波,是不是?”
“你勾结了宇智波,是不是!”
“不是我……”似乎睡了很久,春野樱感觉自己的脑袋混混沉沉的,摇晃着脑袋否认,莫名的寒意袭上心头,她猛地睁开眼睛。
表情牵动了肌肉,疼的呲牙咧嘴,想动,浑身上下满是疼痛,动动手指都困难,更别提起身了。
全身上下只有嘴能动弹,意识像是在浓雾中漂浮,四周的环境模糊不清,仿佛仍旧置身于一场无尽的梦境之中。
她不确定自己是醒着还是依旧沉睡,梦里黑黢黢一片,醒了应该在医院?那股介于梦与现实之间的迷离感紧紧地包裹着她。喉咙干渴难耐,她下意识地呢喃着:“水……我要水……”"
春野樱以为自己声音很大,其实这么重的伤哪里会让她保留气力。
强睁开双眼,视野消失,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听觉变得格外灵敏,老鼠磨碎栅栏发出刺耳的嘎吱声,牢房里不知名角落流水慢悠悠地滴答,有时候毛茸茸的动物从春野樱脚边“欻”地闪过,仅剩的查克拉流光下似乎能看到一双一双窥视的眼睛。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周围的昏暗。然而,这并没有带来多少安慰——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一缕风声,甚至连呼吸的声音也被这厚重的黑暗所吸收。
她试着伸出手去触摸周围的墙壁,冰冷而粗糙的感觉让她确信这不是梦境,而是某种更加深邃、更加令人不安的现实。
做梦进了牢房,还是来到了牢房才开始做梦?
她试图叫人:“有人吗?”
吞咽口水,声音仍旧是止不住的颤抖,提出要求:“我要见四代火影大人。”
良久,无声。
“我要见三代。”
良久,无声。
“请通知我的父母过来见我。”春野樱的声音终于透露出一丝脆弱,良久,仍旧无声。
每一次手指触碰到石壁的时候,都像是在敲打着她内心深处最后一丝希望。
她试图回忆起自己是如何来到这个地方的,可是记忆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怎么也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恐惧开始在心底蔓延,但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告诉自己必须找到出路。
眼前的牢狱比梦中君麻吕住的那间好些,起码头顶不漏水。春野樱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不过那真的是梦吗?
她思绪一飞,想到君麻吕的面容、处境历历在目,不像是梦境,更像是亲眼所见,话说回来,她有几个影分身来着,不过即使是影分身也不会存在这么久吧。
一个晃神,春野樱重新回归现实,真空版的死寂,只有想象力在不断异化,春野樱尽量放空大脑,尽管现在她吓得整个人都是僵滞的状态,冷汗顺着脸颊滴落。
春野樱咬紧嘴唇,察觉到痛了猛地松口,不打算问了,她已经知道了答案,既然身已在此,恐怕高层已经或多或少地放弃自己,不过水门叔叔还在为外面,他应该不会放弃的,吧?
算了,先不管水门叔叔,靠自己才是真格的。
黑暗提升思维的活跃,春野樱不是笨蛋,甚至算得上聪明,九尾不搭理自己,她仍旧僵硬地活络氛围,不动嘴,在心里梳理前因后果。
“关我的应该不是火影,是其他高层。火影们不太可能同意抹杀我,所以手段一直都很温和。”
春野樱“打量”着环境,她能察觉到暗处观察的目光,一股不服输的力量正在悄然觉醒。管他是谁关的?环境恶劣,连伤都不裹,穷死他们算了。
“鼬这家伙,他绝情灭爱倒是相忘江湖了,我多余给他路费!不行,下回见到他,非得要回来不可,亏了,亏了。”
九尾一如既往不想搭理她,脑子昏迷,嘴巴硬的可以,居然没有承认和宇智波的关系是吗?有点小聪明。
尾巴摇晃下,逸散的查克拉被春野樱吸收,示意她自己在听,他一直没想明白白痴一样的小鬼,怎么想到鼬的所作所为的?团藏那家伙目前也只是怀疑他俩相勾结,伤害村子。
春野樱微舒一口气,用略快的语速为九尾答疑,她知道大狐狸是在好奇,她感谢这股好奇。
“佐助不是张扬的性子,如果我们真有约定,知道的也只会是他亲近的人,而这样的人屈指可数。”春野樱有了谨慎,索性不凭白瞪大眼珠子空看,给九尾梳理也是自己复盘。
“宇智波族长夫妇以及宇智波鼬。”点着人头,春野樱找回了掌控的节奏,好在脑子几年不用还没有生锈。
“宇智波族长夫妇若真能舍得如此高的沉没成本,宇智波与村子的关系未必能到如今的地步,能注意并且接触到我……还有你的,只会是宇智波鼬。”
明面上是九尾再次袭村,其实他俩个冤大头哪一个意识不是被困在精神深处?上次在族地看见止水哥和鼬的神色不对劲,回家路上她还安慰那家伙,呸!垃圾忍者,还我同情。
怕不是那时候他就有了用九尾破局的心思。
绕过族长父亲,直接下手,宇智波鼬,是个狼人。
九尾察觉到春野樱的情绪稳定下来,眯起眼睛,真是了不起,在恐惧面前仍旧能保持思考吗?那岂不是——
“救人的时候你知道宇智波的打算?索性成全了他?让我看看,继续三年的查克拉全部耗尽,经脉嘛,全部断裂……咦,恢复得倒是很迅速,居然用我的查克拉进行恢复?”九尾嗤笑不止,他的查克拉哪里那么好使?疼死她个唠叨小鬼。
“看看你可怜的下场,倒是顺了那小子的心意,谁会记得你?”
春野樱第一反应是跳脚,因为被戳中了心事,只是刚睁开眼睛全盲的视野一下子就让她卸了劲。
牢狱的砖墙不知道什么造的,春野樱的大力气捏碎了砖块,可是感应之下那砖竟然在缓慢地恢复形态,也许是幻术,或者别的更高明的忍术,春野樱第一次生出汲取知识的迫切感,在成为一个阶下囚之后。
人果然在生死存亡之间才能有大觉悟。有了九尾的查克拉,春野樱伤势恢复的好歹快了一些。
九尾还在絮絮:“他们为什么敢这样对你,还不是因为你的弱小,在这个世界,弱小就是原罪!”
“二百九十二个。”
“什么?”九尾有些疑惑。
春野樱:“是今天本应该死在你的查克拉之下,最后被我救下的人。”
九尾说得是火影世界的道理,她其实一直不明白,忍者们是怎么做到对生命如此……漠视?憎恶?或者说一种复杂的仇恨,九尾是尾兽,不是人,他的野蛮可以理解,可是宇智波鼬呢?
春野樱眼神黯淡下来,头发发被九尾的查克拉灼烧,上一块下一块的斑驳,像是赖皮小狗身上的癣,她捡起牢房中干枯的稻草,挑选出还算干净的铺成自己的床,坐在那张简朴的“床”上,绕着草茎编灯笼。
看见水门叔叔的时候,她忘记告诉他,宇智波那边有很浓郁的血腥味,恐怕鼬对族人……
“豪火球之术”
查克拉冒出微弱的光,一下子点亮了灯芯。“灯”的内芯是查克拉,外围的边框是草编的笼筐,精妙的控制力下查克拉显然还可以燃烧很久。
春野樱笑了一下啊,所以啊,世界怎么他们了吗?
“世界很好,生命很棒,他们不在乎我是生是死没关系,我自己在乎就好,我不会成为他们那样的人。他们卑鄙是他们的事,我自珍惜我自己。”
怕狐狸伤心,她接着补充:“也珍惜你,九尾。”
她似乎有了什么目标,整个人一下子鲜活起来,她说:“对,我要成长起来,下一次谁要是敢不打招呼利用我,拿这小破屋考验干部,我就让他们尝尝什么叫蛇会主翼新忍者!”
九尾不信,懒得理她,小孩子总是有千奇百怪的理想,就她,一个平民忍者?世界会教会她现实。
下一秒,空洞的心灵空间里,熟悉的查克拉一闪而过,广袤神秘的星空代替了“牢房”的顶盖,九尾发现自己也有了“灯”。
人们用黑暗制裁她,她在黑暗中制造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