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只有神不存在 第129章 入世

陆呈此时一个人背靠树干站在万木之灵的正下方，他仰头看着这棵焦木，目光随着主干慢慢游走至细枝末节处又难以分辨纹路的走向，他就默默维持着这个姿势等待着。

就在刚刚尘埃落定之后，祈灵一族的诸位都要回去通知族人们现状和善后，大家都准备转身离开之际只有陆呈尴尬地举手。

“那个，我还有点事，你们先回去吧。”

众人皆是一愣，倒是克安率先开口道：“我陪你。”

“不用不用，这件事交给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陆呈连忙摆手，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比较简洁明了地解释这件事，倒是天谣似乎想到了什么，轻笑着一声招了招手：“你是要见他对吧。”

“欸？”

“你不用太诧异，虽然我也看不见，但我有个厉害的哥哥。”天谣轻笑着仰头，一阵轻风抚过她的发丝，伴随着回忆送入空中，“看这副样子，他也该醒了。”

在那之后卡铭便推着还想要说些什么的克安跟着大家一起离开了，徒留陆呈一人等待完成自己的承诺。

“木灵。”

陆呈轻唤出那个名字，但除了草地被风吹过发出的细微声响外没有任何的回应。

“嘶，该不会搞错了吧，不是说好叫个名字就该醒了吗......”陆呈抬头看了好一会，感觉万木之灵和之前似乎没有什么明显的差别，忍不住小声自语。

“确实醒了。”

这个突兀的声音让陆呈将视线急转直下看向自己身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个家伙已经靠在了自己的旁边：他和木灵还有小家伙都很像，但也有和他们不太一样的地方，最明显的差别就是那只到陆呈腰部的身高和那丝滑白毛的末端带上的些许金色。

“嘶，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啊？！我还以为会有什么非常神圣的降临画面或是生命重新焕发新生的展现，结果就这样跳出来了啊？你是土地公公吗？”

“你先别哔哔了，让我先整理一下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木灵用他那肉乎乎的小爪子揉着脑袋，紧闭着双眼似乎很努力在想些什么。

“这东西真的是可以靠意念整理的吗？”

“嘘！”木灵很不满地咂舌了一下，陆呈立刻作了个给自己嘴上拉链的动作，默默靠在一旁看着对方，直到对方叹了口气仰起头缓缓睁开眼，那双眼眸像是夜空中被那懵懂的神明沁入了些许鲜艳的红，那细长的红眸慢慢晕进周围的深邃黑暗中，透出的神采陆呈很难判断是善意还是恶意，甚至瞪到陆呈心里有些发毛。

后来有一天陆呈再无意间想起这次经历，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比喻来形容那个眼神：幼儿园无聊时蹲着看蚂蚁或者别的什么虫子的时候那种俯视的眼神。

虽然表现出来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但在他面前的确确实实是一个世界的造物主。

但这种眼神很快就褪去了，转而变成了一种淡然和释怀，陆呈也从刚刚的震慑中惊醒过来，苦笑着挠了挠后颈：“......好了？”

“嗯，差不多。”

“不需要我做什么吗？”陆呈挑眉问道，“不需要和我确认一些记忆的细节和现在的各种情况吗？”

“说的好像你知道我的记忆似的。”木灵眯眼用手肘不轻不重地朝陆呈的腰间撞了一下，随后向前小跑三两步在树下伸了个懒腰。

陆呈有些无奈地道：“不是，那好像没有我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不，你很重要，你是来充当我确认现实的锚定作用的。”木灵仰起头瞥向陆呈，一脸认真地道，“我需要有一个定点来确认我所接受的那些信息是虚假的还是真实的，我也需要确认这些信息到底是应该作为记忆还是知识，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肯定会陷入迷茫和踌躇吧，你在这可以很好规避这种情况。”

“......嘶，不是很明白——”

“嘛，也不重要。”木灵看着陆呈那皱紧眉头的样子很果断地收回了话题，“总而言之，感谢你的帮助，陆呈。”

“唔......”陆呈很含糊地应了一声，随后问出了自己现在最在意的问题，“我可以问问你现在觉得自己是谁吗？”

“我？”

木灵似乎听到了什么很好笑地问题，非常灵活地跳到陆呈面前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而陆呈确信他从对方的表情中同时看到了小家伙和前任木灵的影子。

“干嘛，现在不敢摸啦？”

“......啊？”

木灵脸上的笑容愈发不怀好意：“你以前不是摸我摸的很开心的吗，把我当小动物一样......怎么了，需要我像以前那样很亲昵在你身边蹭一蹭吗？”

“不用了，谢谢。”陆呈一脸义正言辞的选择了拒绝，语速快的吓人，“是我冒犯了，我就先走了。”

“跑啥啊......别跑。”木灵直接从后面拉住了陆呈的衣尾，脸上带着风轻云淡的微笑，“嘛，不开玩笑了，你就把我当一个学会了很多后一夜长大的孩子吧。”

“不用担心我，我和前一任木灵不一样，所谓的创世神对我而言根本无关紧要，我只要珍惜我自己的这个小小的世界便可以了。”

他仰头看向那棵参天巨树，轻轻一挥爪子便有无数如茵绿色的荧光从地底冒出朝半空中飘去，随后幽幽的环绕着万木之灵游动，这对于陆呈来说是只在漫画和电影中见过的场景，他静静伫立于这天地之间，感叹于自然的辉煌。

“而且——”

他被这声带着感慨意味的轻笑吸引着低下头，看到木灵张开双臂仰头露出灿烂且信心高涨的笑容，这是他在前一任木灵脸上没见到过的表情。

“——我才不要活成他那个样子了，我的故事才不会像他一样无趣。”

陆呈默默地看着对方那双满怀期望的眼眸，走过去笑着揉了揉对方脑袋，不得不说，手感真的很好。

“嘿，你还真敢摸啊。”木灵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大，他红着脸退后几步瞪了陆呈一眼随后头也不回地小跑着离开，“好了，走吧，去部落看看吧，好像很热闹的样子呢。”

木灵说的确实没错，陆呈跟着他绕过石墙回到部落的范围内后便听到了密集的人声，他朝着最热闹的方向走去很快便来到了部落中间的小广场上，不知道大家从哪里拖出了好几张七八米长的大桌子分散摆在几个区域，上面多是一些酒水和糕点之类的东西，大家要么在高谈阔论要么就在对杯畅饮，木灵在那饶有兴趣的四处张望，而陆呈则默默跟着他的身后有些惊奇和意外。

“怎么这么突然，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太古板了，小子，只有发生了好事才能办派对吗？”

给予他回答的人不知道从那个人堆撞了出来，随后没等陆呈开口就将一个杯子塞进了他的手里，陆呈盯着杯中那粘稠的淡黄色液体那上下翻腾的密集气泡趋于平静后一个个慢慢炸裂便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抬头对上了卡铭那充满期待的目光。

“这是......喝的？”

“嗯哼，不然呢？”

陆呈勉强牵动嘴角报以一个回应的笑容，随后撇了旁边幸灾乐祸看着的木灵一眼便仰头喝了一小口，感受着那如同生吃柠檬般的酸味在入口后直冲天灵盖，勉强咽下去后口腔中的回味甚至是一种苦涩感和毛刺扎在舌头上的刺痛。

“怎么样，来来来我给你续上——”

陆呈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绝，卡铭便从旁边的桌子上一把扯过一个陶壶将里面的液体倒进了陆呈手中的杯子里，陆呈看着那翻涌的液体，脸上甚至一瞬间失去了血色。

看起来他对其他必层的饮食还是不太能接受......

“抱歉，我......”

“不能接受吗？”卡铭抓了抓后脑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我也觉得这东西很难喝。”

......

“你不要用这一脸哀怨的表情看着我，凡事要敢于尝试啊！”卡铭拍了拍陆呈的肩膀，毫不在意地拿过陆呈手中的杯子将里面的东西一口饮尽后打了个寒颤，“嘶，这玩意果然是不好喝，显然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

陆呈刚打算回嘴说点什么，便听到身边不远处传来的高呼声，视线便下意识跟其他人一样转了过去。

“各位，各位！听我说一句哈！”

此时在广场的中心有一张圆桌，而此时这个部落的族长正以一种相当夸张的动作站在上面挥舞着手臂，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在发现众人的视线确实都转向自己后她又举起手里的坛子豪爽地猛灌几口。

“啊......”卡铭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只是叹了口气用力揉了揉颈后，“又要开始发酒疯了......”

“各位父老乡亲们，身为祈灵一族的族长我真的非常高兴——嗝——真的非常高兴，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天谣根本没给其他人回答的时间，单臂笔直地朝天直指，全然不顾坛子中的酒液洒出来滴到了头上自顾自地继续道：“我高兴是因为四件事情！”

“首先，我们这里时隔这么多年迎来了三位客人！三位！其中两位还是来自......来自......档管所的干部呢！”

此时文季人和魁七七正好就站在陆呈可以看到的方向，魁七七在那里兴奋地挥舞着手臂回应对方，而文季人此时又变回了之前见过的“正常”中年男人形象，正面无表情地听着天谣的发言自言自语说着上面，陆呈仿佛都可以想象到他在吐槽什么。

“还有一位......还有一位，看不到他在哪......那就算了吧，哈哈，让我们欢迎他们！干杯！”

见对方不再纠结于寻找陆呈，卡铭才低头打了个手势，陆呈便从刚才的蹲姿换成了微微躬身的站姿，尽可能不让天谣看见后感激地朝着卡铭拱手——他不太喜欢引人注目，这种热闹的场合他在下面默默看着就足够了。

“第二件事就是在今天我们除了迎来了几位客人之外同样迎来了几位入侵者，而现在我们已经将他们赶跑了！诸位不需要再——嗝——再担心啦！”

卡铭在人群的欢呼声中抓了抓头发，一脸的困惑：“嘶，是我们赶跑的吗，真的算吗？”

“而第三件事想必你们也发现啦，当当当当！我们的万木之灵重新焕发新生了！时隔这么多年，呜呜呜，真是太不容易了......”

木灵的耳朵动了动，挑眉用只有陆呈可以听得到的声音道：“怎么就成他们的万木之灵了。”

“至于这最后的一件事情！”

天谣转着手指，脑袋轻点，沉默了一会后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啊哈哈，我忘啦！”

此时台下包括陆呈在内很多人都是一脸被震慑到之后的冲击式迷茫，似乎下一秒一个“啊？”就要脱口而出了。

“无论怎么说，让我们庆祝吧！”

天谣笑着仰头将坛子中的液体大口大口饮尽，随后将空坛子丢在桌面上发出一声畅快的长呼。

“愿万木之灵继续指引我们，愿我们的部落继续繁荣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