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只有神不存在 第117章 无力

陆呈猛地睁开双眼。

他下意识伸手一勾，确认赫诗还在自己手边后才松了一口气，摇摇脑袋从泥地上坐起身，觉得自己头痛的厉害，甚至还伴随着极其严重的耳鸣，他伸手摸了摸耳边感受到了湿润的手感，放到面前才看到那一抹显眼的猩红。

果然那不是普通人应该轻易涉足的境界啊......

陆呈摇头晃脑地站起身，才意识到结界已经彻底破碎，结界周边的雾气也已经全部散去，周围放眼望去只是一片辽阔的白色，而他之前翻越的石墙在视线的远方，和他有着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距离。

陆呈的视线很快转移到旁边雪地中一个带着些许翘边的方形东西上，他有些困惑地走上前发现这是一张微微泛黄的油画布，明明现在起风了，但这张画布却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一般紧贴在地上。

“当你看到一个黑色的有些破损的画框时，千万别去看那幅画的内容。”

“你离开这片结界时我会把画给你——不过画框作为万木之灵的一部分我就收回了。”

陆呈原本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确认，却突然想起了文季人之前的警告，伸出去的手立刻缩了回来，一瞬间鸡皮疙瘩爬满了后颈。

对，这就是文季人和刚刚木灵说的东西，也是今天这么多破事最核心的源头。

陆呈四下张望了一番，可周围除了自己和这棵擎天枯树外只有白茫茫的一片，根本没有任何可以用来包裹的东西，陆呈稍作比对也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大小根本不够，而他更不可能将这个东西留在原地。

犹豫了几秒后陆呈深吸一口气，将赫诗反插进裤带中，尽量避免视角接触地从反方向握住画框的两侧，将油画的那一面始终朝下缓缓卷动，而那几根为了握紧画布而绕到前面接触到油画本体的指尖触感意外的粘稠，他甚至感觉上面的涂料仿佛是可以活动的，正在他的指尖之下慢慢游动......

陆呈强忍下那种莫名的好奇心将画布卷成长圆筒状，夹在腋下尽可能不与它做任何视线交集，随后快步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结果还没有走出太远他就看到一个人影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走来，对方看样子是祈灵一族的一名卫兵，他眉目间满是焦容，在看到陆呈后在短暂的困惑后脸色顿变，僵在原地一脸警惕地看着陆呈怒喝了一声：“站住，你是什么人？！”

怎么这时候来人了......陆呈在心里小声吐槽了一句，小心翼翼在侧臂上施力夹紧油画，举起双手表示了自己的无害：“我是今天克安带回来的那位外来者，请相信我没有恶意。”

“是吗？”卫兵似乎还有些不相信，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后又停住了，眼神在陆呈全身上下飘忽不定，“你带着的那是什么？”

陆呈愣了一下，双眼微眯地轻声道：“一件非常危险的东西。”

他刚说完就准备站起身，谁知对方竟然将手中的长矛对准了自己，语气中带着深深的不信任：“等下！你不要动！让我先过去确认一下！”

“......找到你了。”

“什么？”卫兵发觉对方叹了口气后还在有所动作，握住长矛的手开始微微颤抖，“我警告你不要再有所动作了，不然——”

“不然你会干什么？”陆呈脸色阴沉地迅速抽出赫诗对准了面前的“卫兵”，勾唇露出一丝冷笑，“你这个连握矛姿势都不正确的冒牌货！”

卫兵立刻瞪大了双眼，下一秒突然仰头大张开嘴，陆呈瞳孔猛地一缩，准备扣下扳机的前一秒却有人先动了，而在下一秒，三个声音同时响起。

“70号！”“噗呲——”“砰！”

假卫兵，同时也是被称作末容的男人怪叫一声跌坐在地上，那把他一点也使不惯的长矛滚落到一旁，而他正看着地面上离他鞋面不到几厘米距离的小坑——他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因为70号在这里以及面前这个少年根本没打算要自己的命，他的一条腿可能已经废了。

与此同时，伴随着一声闷响，陆呈瘫软在地缩成一团不住地颤抖，红色开始从其身下蔓延开来。

“真是可惜啊。”

熟悉的挖苦音调从圆环下传来，紧随其后便是换弹的卡壳声：“无能的人，有时候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有所成果的，你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啊，陆呈。”

“是吗？”陆呈没有被散乱的发丝遮挡的那只瞳孔死死锁定着天上的那个圆环，“你这只老鼠倒是很能藏啊，真的是可以随叫随到的吗？”

“瞧这小嘴能的，可惜以后都开不了口了，太可惜了啊啧啧啧——”70号很迅速地进行了回怼，随后语调一高转移了交谈的对象，“——你还愣着这里干什么？我们的陆呈小朋友都帮我们把目标双手奉上了你还不赶紧接过来？”

“哦，哦......”

末容跌跌撞撞地爬起身，躬着身子来到陆呈面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拿躺在地上的画卷，不敢低头多看的他立刻抬头看向半空中的圆环：“那......现在怎么办？”

“唔，我没接到他们的消息......”70号那边的声音有些迟疑，似乎正在思考对策，“往外走一步看一步吧，遇到什么麻烦我会帮你解决的......而且你现在有这种危险的东西了还怕什么，谁来了你就举起来给他看画不就行了！”

“谁想拿着这么危险的东西啊！”末容一脸的不情愿，“你不能把那个通道开低一点吗，我直接从这边把画交给你不好吗？”

70号冷哼一声：“拒绝，我才不想和这种东西共处一室呢，而且既然我们都把你叫过来了就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来啊。”“唔......”

“我们可不是让你来这抱怨的。”70号的声音骤冷，隐隐透出了一丝不耐烦，“你赶紧去和5号汇合吧，把画交到他手上之后就安全了吧。”

末容还想说些什么，但顾及到自己的身份以及对方的地位只好把原本想说的东西咽回去，撇了还倒在一旁大口喘气的陆呈一眼：“那......这个少年怎么办？”

“唔。”70号的语气突然带上了些许玩味，“不如让他看看那幅画吧，我有点好奇会有什么样的——躲开！”

末容正准备开口却突然听到了半空中男人的声音发生了一个急速的变调来发出警告，他甚至没来得及思考躲开的目的是什么又要往哪里躲，便看到一双因为电光而反衬出金色的冰冷的眼眸逼近到贴身的距离，伴随着一股强大的冲击力直击自己的颈部将自己钳倒在雪地上不得动弹。

末容想要开口，可是整个口腔都被电的发麻，就连转动舌头都成了异常艰难的事情，不断抽搐的手指也握不住画布，他只能被袭击者完全压制，毫无反抗的可能性，而在看清对方的身份后末容觉得自己离死只有一步之遥了。

“哟，还活着呢。”圆环那边传来了意味深长拖着长音的冷笑，“霆豹克安，好久不见啊。”

克安没好气和这个曾经差点杀了自己的家伙废话，抓着末容朝着的雪地甩出去后一边紧盯着半空中的圆环，一边慢慢退到陆呈的身边。

“怎么样？”克安的声音一如既往，听不出什么起伏，更听不出什么想法。

“还好，出血量比我想的要小。”陆呈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只是滑稽地像是跳上草地的鱼一样大口呼吸着大幅度挪动了一下身体却无济于事。

克安很迅速瞥了一眼陆呈紧捂着的侧腹的伤口，又转过去重新面对那个稍微将距离拉远一些的圆环：“我帮你紧急处理一下，会有点痛。”

陆呈轻哼一声松开手表示了默许，便见克安反手向着陆呈的伤口处捂了上来，伴随着克安掌间细微的电流流转和陆呈那近乎干呕般的嘶声低吼，陆呈的伤口就用这种极其粗鲁的方式极快地“包扎”完毕了。

陆呈轻轻抚过焦黑发硬的伤口，用颤抖的手臂将额头上密布的豆大冷汗全部擦去，随后勉强扶着克安站起身，半躬着身子调整了一会呼吸后他便尽可能站起身，举枪指向半空中的那个圆环。

“真是大难不死的两个家伙啊......”70号咬牙切齿的冷笑顺着风声传了过来，“你们不会把自己当成是什么小说还是故事的主角了吧，这种主角光环我可从没在之前的任务中见过，应该死去的家伙就给我乖乖消失啊。”

“真是聒噪。”“烦不烦啊。”

克安和陆呈肩膀对着肩膀，同时抬起手臂，黑洞洞的枪口和缠绕着电蛇的手掌对向了半空中的圆环。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一个对于陆呈异常熟悉的声音再次从身边不远处响起。

“大家不要这么紧张嘛，我们好好聊聊吧。”

又是这样的风轻云淡，又是这样的旁若无人，他的每一次出现都使原本微微偏向这边的胜利天平在瞬间朝着对面重重落下，只不过这一次陆呈身边的人换成了克安，而陆呈心中也多了一份别样的执念——他迅速调转枪口对向了对方。

“你应该知道只要我看着你了，你拿枪指着我也就没用任何意义了吧，陆呈。”

冷静.......陆呈，深呼吸，不要被情绪控制了自己......

陆呈眼神一凝，冷冷地道：“我有问题要问你，5号。”

“我不知道。”

陆呈心头一冷，正准备再开口时5号便抬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侧额，那几只暗红色的瞳孔同时转了转。

“‘将殆影从宿主身上安全剥离的方法’，对么，真是不好意思呢，我不清楚。”

一瞬间，陆呈感受到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地攥紧了，供血和跳动都因此停止，其实早在结界内的时候陆呈就已经有点难受了，而现在他全身小幅度颤抖着，咬唇死死地注视着5号。

“喂。”

克安也很明显察觉到了身旁之人的情绪的不对劲，也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始终有些放心不下这小子。

他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而另一个方向，5号很从容的一摊手，像是一名老师在给予学生指导一般：“不过我知道一个女人，她说不定可以把殆影杀了，这个答案——”

“砰！”

5号微微偏头躲开陆呈发射的子弹，无论是动作还是语调根本没变过——那枚子弹的出现完全在他的洞察之中：“——陆呈你想必是不会满意的吧。”

“喂，人类！”克安没想到陆呈会率先发起进攻，好在5号出现后70号就没有再轻举妄动，不然他们刚刚面临的恐怕是两方包抄式的强袭，他想要质问对方为什么擅自行动，却看到了他的眼神。

那是带着些许恐惧的悲戚。

那一瞬间，克安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少年根本不是什么应该在这种时刻站在这里的家伙，哪怕经历过这么多破事，他本质上还是个没有气且过着普通日常的学生而已，更何况......这个少年根本没义务处理这堆破事——说到底，无论是异常还是祈灵一族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明明......

只是来追寻一个答案的啊。

而直到现在，他都没能达成最初的目标，明明应该是站在自己身后被保护起来的家伙，却为了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奔波着，可是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忘记自己那如一的目标。

“告诉我啊——”

陆呈的声音带着不受控制的失望，但他的手指依然紧紧扣在扳机上，视线直直地锁定在5号身上，无力的字符被挤进了空气中。

“我要救他的......我答应过要救他的......”

“这样啊。”5号低头似乎很认真地在回忆着，随后微微颔首伸出一只手，似乎是打算接过什么东西一般，“那陆呈要不要考虑加入默十字呢？”

“......欸？”

“不可以吗？”5号眯了眯眼睛，歪了歪脑袋似乎觉得陆呈的反应有点出乎意料，“因为你想啊，就是督察会一直叫嚣着要把殆影抓起来的吧，而且还对于你的问题提供不出好的解决方案，可是我们不一样啊，我们就不会逼迫殆影需要和宿主分离，而且我也可以名正言顺帮你想办法，不觉得很完美吗？”

“......”

在他说这番话的时候陆呈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便低下头缓缓放下了赫诗，他在重重叹了口气后重新抬头看向对方，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而5号则在短暂的沉默后耸了耸肩，收回了伸出去的手臂——他已经通过未来看到了对方的态度。

“原来如此，真是遗憾。”

下一秒，所有人同时动了。

陆呈猛地俯冲消失在5号的视线里，一直被挡在其身后死角里的克安猛地调转方向躲开了从半空圆环中射出的那一发子弹，而后接过陆呈递来的赫诗反手朝着圆环内开出一枪，而70号则发出一声痛苦的叫骂；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角落，被众人所无视忽略的末容发出癫狂的咆哮，将自己手中的画布猛地一甩朝着外面完全展开。

伴随着突如其来的一嗓子，5号，克安还有陆呈下意识同时看了过去。

然后他们便看到了。

仿佛伴随着一声沉重的低嘶，恶魔终于将猎物捏紧在了手心之中，将他们一同咽了下去。

然后他们三人像是失去操纵的木偶般脱力倒在地上，原本蓄势待发战意已起的战局突兀地在短短数秒内结束了，而那个凭一己之力改变了战局的人则跪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似乎才刚刚清醒过来怪叫着把手中的画布丢了出去。

“......你干了什么？”

圆环后传来了70号虚弱的声音，他根本没空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此时圆环另一边的状况让他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我......我——”

末容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而70号沉默了许久，最后带着些许笑意地吐出简单直白的一句话。

“末容，我@!#%^~*，因为你老子现在要和你给5号一起陪葬了，你知道他的命抵多少个我们吗？”

风中最后只剩下了短促的绝望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