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我看得出来他是特别的,你偏偏最心疼他。为什么?”
姬蓝幽蓝的眼睛似光要穿透黑夜探究她的心底的想法。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不知何时她开始将他视作可以结交的朋友,忽略了他短暂的寿数与因为被保护得太好而无知单纯的心性,他与她一样对这世间生灵有一样的态度。
千青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想干什么?”
“试验真心啊?他是真的喜欢你,想在你面前表现,那你呢?”
千青看一眼前方骆玉京正低头查看那只鼠妖,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对话,她努力压低声音,“他只是个凡人!”
“对,他只是个凡人,你若是想保护他,就不该现身与他有过多交集。”姬蓝放缓语气,“你算不出来吗?骆玉京并无仙缘,你们之间毫无缘分,但线已经出现,若再纠缠必生孽缘。”
千青压抑着内心的气愤与懊恼,双手渐渐握紧。她抬头看向骆玉京,他抓住箭矢将鼠妖提起来正朝她所在的方向走来。
“带他回去。”千青匆匆丢下一句后头也未回飞身离开。
“千青生气了?是我太弱了,你们都这么帮我,我还失误了两次。”
“不要瞎想,她只是还有些琐碎之事需要处理,我们先回去。”
姬蓝轻笑一声,拍拍骆玉京的肩膀,“骆兄弟别丧气,机会还有,下次好好表现就行,想要获得心仪姑娘的欢心,一定要懂得锲而不舍四字,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骆玉京羞涩地低下头,“什,什么心仪姑娘?”
“你这样子可不行,对于千青这样的姑娘,你得像射箭一样迅速锁定目标果断出击,并且一击即中!”
骆玉京虽然不太明白姬蓝的话,但从心底感觉很有道理,连忙点头。
千青思绪乱作一团,想了很多,却理不清任何一件事,越想越乱,越来越生气,仿佛一眨眼就回到南山洞口。
她站在洞口发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想起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些想不通的事统统抛开,念法解开洞口封印。进去后,洞里阴气盘绕,通路两旁遍植萤草。萤草有聚魂的作用,在幽冥随处可见,但在人间生在极阴之地,常有鬼怪妖邪盘踞。
穿过通道进到里面,虽然仍旧是一片阴暗,但地方宽敞,入口的左侧有些许妖气残留,还有鼠妖与鬼魂打斗过的痕迹。东南方有一根石柱,与西南方、北方位的石柱形成三角,将入口处及左侧的那块区域包围起来形成一个法阵,是用来限制鼠妖行动的。
看来那鬼魂将鼠妖控制,并利用鼠妖限制小鬼们的行动。
再往里面走去能看到凡人日常的用具与床铺,桌案上甚至还摆放有萤草花盆。
没听错的话,千青记得那鬼魂被吸入青灯前喊了一句,“清穗,快走”,她试着轻轻喊了声“清穗”,一缕魂魄从萤草中飘出来,是一个女鬼。
“你是何人?进这里开做什么?”
“你是清穗?”
清穗点点头,“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进到这里来?我见你也不像死了。”
“我是鬼族天师,专送魂魄入幽冥轮回往生。”
“你是天师?”清穗后退一步低眉思索,“不,我不要去轮回。”说着她害怕地跪下来,“求你放过我,萤草里的小孩们你都可以带走,但求求你放过我。一旦入了轮回,就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我与玉郎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我不能与他分开!”
清穗?千青暗自再念一遍这个名字,终于回想起来清穗是谁。“你是村里传说的那位因情上吊的姑娘?那玉郎是谁?”
清穗愣乐一下,不情不愿地道:“玉郎本名谢景玉,与我自小青梅竹马,我们感情很好。”
“你们若是感情很好,你为何要上吊寻死?”
清穗摇摇头,像是悔恨过往,“与他无关。玉郎小我半岁,一开始我只把他当做弟弟。那时他已经离开村子上京赶考,两年未归。”
“你起来慢慢说。”
“嗯。”
清穗起身往旁边石凳坐下,魂魄是无法坐在凡物上的,千青注意到她只是保持着坐的姿势飘在石凳上。
“那年村里来了一书生,名叫黄立亭,因已入夜不好赶路,我爹娘好心收留他在家中过夜。第二日,他因帮忙搬柴火摔了一跤伤了腿脚,爹娘过意不去留他在家里休养。我因他生得俊美,在照顾他的时候受他引诱从了他。”
以往多是貌美女子引诱书生,最近几年俊美书生引诱良家女子的传闻越来越多,是天界那写命簿的改了喜好?
“爹娘因听他说家中几代经商,田产商铺无数,家境极好,更是欢喜我们相好。”
“那男子不会是什么妖精吧?”千青知道她要说挺久也往旁边坐下来。
清穗愣了一下,摇摇头,“过了大半个月,黄立亭说离家太久怕父母挂念要回去,爹娘忧心想一同前去,但他坚持不肯,说等他回去禀明父母就来提亲,叫我们不要担心。”
她语速极慢,千青安静地听着也不着急。她从前根本不会在意这些魂魄恶鬼死前恩怨,只管收服带回幽冥交由阎罗殿的几位叔叔处理。
“但我们等了三个月都没收到任何消息,村里的墙哪有不透风的,我的事很快在村里传个了遍,越传越难听,连走在路上都有小孩子指着说我不知羞耻、水性杨花,还拿石头砸我。”
“你并没有怀孕?”
清穗羞愤难当,不敢抬头,只轻轻点头,“嗯。后来我躲在家中不敢出门,但村里却开始传我已经怀孕三个月。”
“爹娘气不过,与隔壁李家造谣的打了起来,那李家儿子折了腿,我爹却砸了脑袋变得痴痴傻傻,村长与李家是亲家,不辨是非将我们一家子赶出村子。”清穗说着哭咽不已,但魂魄是没有眼泪的。
她哭了一会儿终于缓过来,“没有办法,我与娘只好带着爹去找黄立亭,谁曾想,他在回家后不久就娶了当地县官老爷的女儿,还说什么父母之命难为让我不要怪他。娘愤恨不平在他家门口破声大骂,那县官老爷好面子被活活气晕过去,后来丢给我们一些银两便将我们赶出县城去了。”
“我们无处可去,亲戚也不肯收留,只能躲在一间荒败破屋里。本想寻个办法将破屋修一修暂且住下,可一场大雨,爹娘受了风寒没挺过去都死了。我无依无靠,愤恨难当,便回到村口发誓死后化作厉鬼让村里的人都不得好死!”
“你死时,谢景玉还没回来?”
“嗯。我死后怨气不散,化作厉鬼每日每夜在村里折磨他们。不久玉郎终于回来了,他听说我的事情之后悲痛不已,去寻道士做法希望能超度我。可我怨气太重,那些道士也不过是诓骗他,根本一点本事都没有。”
“但他没有放弃。”
“嗯。”
千青注意到她的神色与面容没有了之前的阴霾,眉目间都是得到了救赎的明媚欢喜。
“他寻访仙人自学修道亲自来度我。”
“他修成仙了!”千青忽然明白以他心智学识定有所成。
“对。他为了我修仙有成,是清明山道恒真人的得意弟子。后因摘取萤草被妖重伤去世,道恒真人本想度他转世继续修炼,但他不肯,与我躲藏在此处修鬼道。”
“凡人修仙需斩断七情六欲,他不肯与你了断情缘所以改修鬼道。”谢景玉知道鬼族允许魂魄修炼脱离轮回不必往生,他一介凡人为了眼前这个女子真的尽其所能,情深之至,放眼整个六界会为情修炼鬼道的寥寥无几。
听了千青的话,清穗略显娇羞姿态,“是他救了我。”
千青明白她的意思,他救了她的心,救了她的情,让她即便曾经化为厉鬼也能恢复如今这般心底柔软,还相信这间有情爱。
“那这些小鬼和鼠妖是怎么回事?”
“这些小鬼并不是我们杀的,是那只鼠妖。他杀了那几个孩子拖到我们洞口吃,玉郎本想杀它,却听它说有办法帮玉郎增进修为才没杀,施了法阵将它困在洞口。方才他挣脱法阵逃了出去,玉郎追出去许久了还未回来,不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说着担忧地往外张望。
“刚才外面来了一位天仙,发现此处有妖气,准备收服,但不巧,被反制服了,你口中的玉郎想取他修为占为己有。”
“不可能,玉郎从来不是强取豪夺之人。他生前修仙,不可能会对仙人下手!”
“或许他变了,长久过着不见天日的日子,心性品性或许会变得阴暗。”
“不可能!”清穗反驳得快,却也心虚得快,她垂下眉眼,“前段时间天地异象,到人间走动的天师多了起来,玉郎害怕此处不能久留,想着尽快增进修为带我离开另寻隐蔽的地方修炼。”
“所以他与鼠妖合谋,夺取仙人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