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焚 第3章 备考

军备学院的考试科目共有五科——格斗、体能、机械操作、精神力、理论，理论又分历史、物理、天文、生物四科。理论为笔试，其余科目为面试。

“精神力、机械操作…这些都是什么啊？”凝周放下资料，露出一双充满疑惑的眼睛。

书上写道：“精神力，即通过意识输出的具有特异性的能量，可用来防御或攻击，作用强度由精神力水平决定。控制力提高方式：冥想。”

“冥想……？”

凝周摸了摸下巴，回想起那些打禅的和尚虔诚静默的模样，细想之后却汗毛倒竖。那种顶着榆木脑袋只知道念经的和尚当时就是在冥想么？那种状态叫冥想？

或许是孤陋寡闻的他对冥想有什么误解，还是说……

“管它是什么，先试试再说！”凝周将手上的资料往桌上狠狠一摔，废话不多说立马开干。

他在武馆的地板上找到一席之地蜷腿而坐，撸起袖子，双手搭在膝盖上，轻阖双眼，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一开始眼前一黑，和平时闭目养神没什么区别，他回想着资料上对冥想的训练说明，逐渐把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废料一件件丢掉。直到全部清空，他的心跳频率降低到了前所未有的速度，一呼一吸极富规律性，他才感觉自己的灵魂受到了温柔的安抚，心中平静得如同一汪波澜不惊的湖水，整个人都沉淀进了隔绝杂音的深海中。

海中沉寂得冰冷，刺骨的温度顺着皮肤一路啃咬着他的神经钻入他的骨髓。睁开眼看到的是一望无际的青蓝变换，有光折射进来带着昏黄的颜色轻轻柔柔地，不似陆地上那样刺眼，在海中随着洋流一起流动，任意东西。五彩斑斓的深海大鱼从他身边游过，无数小鱼好奇地啄着他的脸颊，他下意识欠了欠身子，它们便像受惊的野兔逃离豺狼的血盆大口那样落荒而逃。

凝周拨开挡在面前的水藻，路过一片红得似火的珊瑚礁，最后停在了一片海底裂谷的悬崖边。他抬头，看到的是远处高大巍峨的海洋火山；他低头，看到的是深不见底的黑洞，和里面隐隐约约跃动着的微小光斑。那光斑跃动了几下就渐渐扩大，像是一个生长着的生物，但令凝周毛骨悚然的是，那个生物不仅在扩大也在迅速长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上升——他终于看清了 ，那是翻滚着的炽热岩浆，海水的冰冷丝毫不能衰减它的滚烫。

它像刚刚苏醒的盘虬卧龙，怒吼咆哮，震耳欲聋，惊天动地。它火红胜过太阳，气势不输海啸，在冲出谷底的时刻席卷千层巨浪，所过之处皆是哭嚎着的汽化的水汽，狼狈逃窜，走投无路，吐出千万气泡将痛苦传递给海底的每一个水分子。顷刻间恐慌积少成多达到了巅峰，平静的海水爆发出隐忍了几亿年的痛苦和愤怒，一拳狠狠撞在岩浆上，爆炸让岩浆火花四溅，让海洋中的洋流紊乱无序，迸发出的巨大能量堪比十二级飓风，将凝周卷到海洋上层，失重感伴着炙热的海水一同上涌，吹得他头晕目眩。

他疯狂地向四处伸抓，抓住的水藻却早被深海的愤怒连根拔起奄奄一息，他惊恐地看着海洋与岩浆决斗的一回合又一回合，每一次都大刀阔斧山崩地裂，在他昏厥的前一秒，他清楚地看到——

那股新生岩浆势如劈竹，将整个沉寂万古的海洋焚烧成灰烬。

他失去了意识。

一名白发苍苍、身子骨却依旧硬挺的老者把刚买来的土豆饼放在武馆休息室的木桌上，随后走到一间训练室，推开门，只见身材结实的少年盘腿而坐，后背的肌肉仿佛连绵起伏的山峦富有爆发力，英气的剑眉蹙成了一团，鼻尖的汗珠溅落到地板上，溅开一朵水花。

看着很努力，实际上仔细听能听到细小的打鼾声。

老者背着手踱步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紧闭的眼睛，一双饱经风霜却仍然清明的眼眸眯成一条缝，嘴角上扬，像一只狡猾的老狐狸。他出去把热气腾腾的土豆饼拿过来，刚打开包装，顿时香气四溢。随后他听到了少年肚子里传来的抗议声，满意地摸了摸胡子。

“凝周，这一觉睡得可好啊？”老者一边捡起凝周随手扔在地上的资料，一边故作寒暄地问。

“哇啊！”凝周瞬间惊醒，没坐稳，一屁股摔到了地上。他揉了揉摔疼的屁股，直起身子嘟囔道：“什么啊，原来是您啊，吓我一跳。”

“看你挺饿的，却还睡得那么香，我挺纠结是否要叫醒你呢。”

“什……”凝周惊讶地张嘴，硬是把刚吐出的字眼咽了回去，“我可没睡觉，您看我这被汗水浸透的衣衫，铁证如山啊！我在努力冥想呢。”

“真的？”老者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我说的话比真菌还真，还能骗您不成？您要是不信，我脱下来给您看看。”他说罢便准备脱衣服。

老者急忙按住了他的手：“不必了，我对你那件充满汗臭的衣服不感兴趣。”

“您真是的，都不给我一次证明清白的机会。”

“哈哈，年轻就是精力旺盛。”老者转过身去，将一块土豆饼递给了凝周，“你上午没吃早饭，赶紧垫垫肚子吧，待会还要去上班。”

凝周为了备考，现在每天都要比平时早起两个小时来武馆训练。武馆的主人就是眼前的这位老者，名叫贤逸，也是给他传授冰火双流剑法的师父。

凝周道了声谢，捧着土豆饼大快朵颐，一口下去“满月”变“残月”，真吃得比山珍海味还香。

“最近国民卫队有什么动向？……唔…咳咳！”还没来得及咽下嘴里嚼着的土豆饼，凝周被呛得直咳嗽。

“慢点吃，嘿呦，瞧把你饿的。”贤逸递给他一张纸巾，又接着说，“今日国民卫队正式接管了莫克萨斯星的行政权，将在早上10：00举行交接仪式。”

“……！？”凝周瞪圆了眼睛，两边腮帮鼓起，活像一只仓鼠。

“他们将管辖这里五个月，然后返回主星汇报工作。”

“这样啊……这么巧，和军备考试是一个时间啊。这么说，他们极有可能是考生的面试官喽。”

“也许吧，但是这不是他们的主要工作。”贤逸抚摸着胡子，慢条斯理地，也许是对花开花落、冬去春来的感慨。

他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冉冉升起的朝阳撕开黑暗将天边染成鱼肚白。

“深陷局中，沦为一子，命途多舛，身不由己啊。”

凝周看着那轮初升的朝阳，好似变了又好似没变，那句话好似听懂了又好似没听懂。

早晨9：00a.m.军工厂内。

林峰那叫一个一见如故，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一把搂过凝周的脖子，眉宇之间满是焦急的情绪：“你小子又犯什么事了，怎么还把自己作进监狱了？真叫你爹担心。”

“去去去。”凝周拍掉他的爪子，“没大没小的，总有儿子想当爹。”

“哈哈，算了不开玩笑了，我就是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还能让你和国民卫队对着干。”

“诶，我也是被逼无奈啊。”凝周和林峰并肩走进更衣室，换上了统一的工作服，“就是揍了几个贵族混混，被他们家族收买的军官非要将他们保住，我就只能背负‘故意伤害’的罪名了呗。‘莫须有’玩得那个溜啊——不过我一看星际刑法才知道那揍人行为还真叫‘故意伤害’。哈，真讽刺。”

“就这？这就犯法了？这种事不是都司空见惯了吗，要按这个标准来裁决，全莫克萨斯星的人都可以被判一个罪名了。”林峰将换下来的衣服叠好放进衣柜里。

凝周听闻后微微颔首以表赞同。他浅浅回忆起在莫克萨斯星上18年的经历，治安毫无保障的缘故，他不得不在3岁时就被父母送去武馆的所在地——天恒山拜师学武，否则当家里闯入盗贼或歹徒时他只能沦为一个活靶子。身为男人，在武力足够强大之后，为了保护自己、保护家人、甚至保护邻里亲朋，他参与的斗殴事件数不胜数。

“这只能怪我们的认知太浅薄了吧。”凝周呼出一口浊气，打开门，两人先后离开了更衣室。

经仔细考虑后凝周终究没有把自己备考军备学院的事告知林峰。林峰一直对他的梦想持反对态度，但是凝周并不会为此对林峰怀恨在心。他知道，林峰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和家人的未来着想——这种安逸的小型家庭生活，是同龄人的普遍追求。

然而凝周不愿过这样的生活，他想到更远更高的地方闯闯，让生活充满冒险和新奇。

因此，他会对林峰隐瞒这件事。

两人重复机械式的工作，时间在不经意间悄然溜走，愚昧的生命仿佛在加速耗竭，一股死亡的气息弥漫开来，让难得清醒的人警铃大作。

原来，他一直过的都是这样瘆人的生活。

早晨10：00a.m.政府会堂内。

身材挺拔的男人优雅地坐在观众席上，一旁的士兵凑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他微微颔首，那士兵又退下了。他重新把视线移到台上，国民卫队军委副主席正在发表致辞。

狭长的双目危险地眯起，精致的面庞顿时阴云密布。

致辞结束，台下掌声雷动，唯有年轻英俊的长官不为所动。

晚上7：00p.m.

凝周回到了狭小却又温馨的家中，和家人其乐融融地吃完了晚饭，又窝进了自己的房间偷偷学习理论知识，备考的事他的家人毫不知情。

等到家人睡熟之后，凝周终于合上书本，将其扉页的折角抚平，藏进自己的枕套里。长叹一声，凝周使劲眨了眨眼以便缓解干涩之感，接着晃眼望向窗外的树林和远山。

风过树林，鬼哭磔磔，涌起的波浪仿佛流动的黑水，神秘低语着危险的讯息。远山却傲然挺立，岿然不动，至死不渝地守护着这颗星球，壮烈得让人肃然起敬。

他拉上窗帘，关了房间里的灯。

翌日清晨6：00a.m.国民卫队寝室内。

智能腕表的铃声响起。

斯诺硬是被铃声从床上拽起来，他迷迷糊糊拿起智能腕表接通电话，慵懒的声线醇厚似海：“喂，什么事？”

另一头传来了守卫无奈的声音：“斯诺长官，很抱歉这么早叨扰您。是这样的，我们这儿有一个固执的小子非要找您，说是要您为他指点一二，我看他可疑就没放他进来，谁知他径直往前，我们拦都拦不住。”

斯诺有些无奈地轻笑出声：“哼，真是只精力无限的小仓鼠啊，这就开始屯粮食过冬了——让他在门口等着，我现在就过来。你们先安抚好他，别出什么乱子。”

“是。”

斯诺换上洗净的制服，梳洗完毕后从虫洞传送门离开，被传送到一层大厅，如约而至。

少年只穿了一件白T恤，袖口被洗的掉线，套在他身上有点小，恰好勾勒出肌肉的轮廓。汗水浸湿了领口，脸部血管舒张显得他的脸非常红润，往上是还未褪去稚嫩却已棱角分明的脸。小麦色的皮肤是被太阳亲吻过的颜色，样貌平平无奇，唯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冒着火，让人印象深刻。

“哈，终于来了啊，长官大人。”他一开口，周围的空气分子都跃动起来。

对方剧烈运动后释放的热量赶走了斯诺的瞌睡虫，在这样强烈的精力对比下，斯诺有些尴尬地抹了把脸，接着礼节性地问候对方：“早上好，凝周。看来你这几天训练得不错。”

“诶，还差的远呢。”凝周尬笑着挠了挠头。

“关于你备考的指导，我们出去说吧？”斯诺侧身朝凝周做了个“请”的手势，优雅得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贵族绅士——不，他本就是个贵族绅士。

“不不不，不用这么麻烦。”凝周急忙挥了挥手“我只是想和你来一场格斗。”

“格斗？”

“对啊。”

“你现在头脑清醒吗？”

“干啥？我现在清醒得很！”

斯诺的表情变得怪异起来：“你一大早登门拜访，就是为了自讨苦吃？”

“啧，怎么是自讨苦吃呢，那是切磋啊。再说了，就算真的很苦，也是我无可避免的吧？这点苦算什么……”凝周下意识反驳道，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你是不是误解了我的意思？”

“嗯？”

深翠的墨眸平静地注视着他：“这种苦不是你所能承受的，我怕到时候你卧床不起耽误了训练。”

“嗐，不用怕。”凝周爽快地笑了笑，颇有几分没心没肺的意味，“我命硬着呢，死不了。”

斯诺努力维持的笑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语气也凌厉了几分：“请容我拒绝，这也是为你的安全着想。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失礼了。”他从凝周身侧掠过，眼角的怠倦几不可察，径直朝传送门走去。

凝周心头一急，正欲追上去，却被守卫拦住了。

“啊~真是说话不算话的长官。”凝周不满地撇嘴。

守卫听了火气就上来了，冲着凝周开了嘴炮：“我说你这小子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呢，一大早打扰长官休息也就算了，还向长官提出这样离谱的要求，他这几天没日没夜地开会，能出来见你一面就谢天谢地了，你还得寸进尺？你知道长官的时间有多宝贵吗，你浪费得起吗？”

“我怎么了我，要是没得到他的允许我也不会来找他的！”凝周反驳道。

“就你这种无礼的地痞流氓也配斯诺长官亲临指导？先投胎个几次再来吧！别让我再看见你在国民卫队的寝舍游荡！”

“你骂谁地痞流氓呢！？”凝周挥起拳头就往他脸上招呼过去，被他一棍子挡住了。

守卫举着棍子就想把他赶走，另一个守卫连忙过来劝阻：“好了，消消气，长官也确实答应过他了，他来找长官也情有可原。别忘了，我们是守卫不是闹事的。”

“哈！莫克萨斯星那么多歹徒，谁知道他是否心怀不轨呢！”

劝架的守卫转过头对凝周道歉：“抱歉，他这几天刚入职还有些不懂规矩，冒犯到你了。”

他用词得体礼貌，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一点道歉的意思，只有冷漠。

见对方态度那么好，凝周也不好意思死缠烂打，只能接受对方的道歉：“没事，不用管我，你应该去关心那位斯诺粉的精神状态。”

“失陪了。”他拉着另一个守卫朝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凝周并没有听到，他转过身骂的一句“真没教养”。

虽然搞不清楚斯诺拒绝和他切磋的理由，但凝周也不打算深究了。

我流专有名词，此精神力非彼精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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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备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