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焚 第2章 邂逅

身材修长挺拔的男人好似劲松，有着结实的臂膀和精瘦的腰肢。他的长相十分贵气，眉眼精致美丽而不阴柔，狭长的墨绿色眼眸透着和煦的柔光，和善的外表之中又藏匿着不为人知的危险。金褐色的卷发垂落于额前，衬得他犀利的眼眸更加耀眼。

他走到凝周面前，在凝周身上投下一片阴影。凝周下意识抬头，毫不畏惧地直视这个比他还高出半个头的俊美男人。

男人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勾的身后的美少年心头一紧。他仔细端详着凝周平静中透着愤怒的眼神，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不错的眼神。”

“斯诺长官。”刚刚举枪的兵官收起了枪，恭恭敬敬地朝男人敬礼。

“你们都回到自己的巡逻岗位上，把他交给我处理就行。”名为斯诺的男人保持着无懈可击的笑容，语调柔和却不容置喙。

“那，另外一个少年……”

“看来是克里斯伯爵家的少爷又犯事了啊，带上那名受害者，自行处理吧。”

兵官听他一席话松了口气：“是。”

兵官正要将美少年带走，凝周却突然喊道：“等等！”

美少年向他投来求助的目光。

“长官，冒昧问一下，‘自行处理’是什么意思？”凝周目光冰冷得带刺，它咬住斯诺逐渐泄露杀气。

“看来莫克萨斯星的青年人还没读过星际法律。”斯诺眼角含笑看着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仿佛在唾弃他的渺小无力。

“你…”凝周咬紧牙关，将隐忍已久的愤怒一点点撕开给面前的人看。

“带走。”

“不要，你们放开我！小哥哥，救救我啊！”那边美少年哭喊着，凝周却只能饱含歉意地望着他，满是无奈。

然后，他转过身面向斯诺和跟随他的士兵们。

他并没有看到，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人畜无害的金丝雀露出了怨毒的目光。

斯诺冷下脸来，淡淡看他一眼：“不是所有的鸟儿都值得怜爱。”

凝周心如死灰地看着斯诺的脸，双目空洞：“人已经救了，我也乖乖跟你们走了，你还要我怎样？”

“哈哈，对不起失礼了，不过请你不要误会……”斯诺礼貌地笑着，脸顶着天使般的圣光从凝周身边掠过，两个士兵押着凝周跟在后面，“我们只是按章法行事。”

“哼，我已经无法相信你们说的话了。”凝周木然地说。

夜晚9：00p.m.临时军营审讯室内。

斯诺坐在凝周面前，桌上整齐摆放着纸笔准备做笔录。

“说吧，今日为何会出没此地。”

“没什么，我平日都走这条路下班，只是今天刚好遇上了那帮人。”

斯诺提笔认真记录，又抬眼面露疑惑：“你平时都往那里走？”

“是，巷子里比较清净。我喜欢。”

斯诺低头不再过问。

“能大概描述一下事情的经过么？”虽然是问句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呵，不就是两个畜牲对着长相出挑的少年发情吗，没想到还好这口。我琢磨一下自己有那个能力救人，就冲上去为民除害。”

“那个少年有什么异常？”

“除了长得异常女子气以外……”凝周仰起头，之前和美少年接触的点点细节云雾一般浮现在他的眼前：求助的语气、巧合般的相遇……他独自一人来到漆黑的小巷，不知是无意闯入还是有意为之。

凝周话音未落却又停下来沉思，这么一回想那个少年确实疑点重重。

“你没看出来他也是个贵族。”这次他用的是陈述句。

“……”凝周倒吸一口气屏住呼吸，脸上的惊愕转瞬即逝又重归平静。他在潜意识里认为弱者就是身份低下无权无势的，现在的贵族连彼此的子女都敢动手动脚了？

除非贵族里也分三六九等。

但是贵族中具体的事情凝周也不了解。

“看来你知道的东西不多，那么审讯也到此结束。”斯诺整理好纸笔站起身，“不过令人遗憾的是，你仍然要刑事拘留三天。”

凝周不满地撇嘴，张口却吐出嗤笑声：“哼，你们还真有那个权力拘留我啊？我看你是第一次来莫克萨斯星吧。”

斯诺握住门把手推门的动作一僵。

“政府都把烂摊子丢这几十年了，在我生活的十八年里，打架斗殴至重伤这种事早就是家常便饭，没人会管。现在你们突然大力整改，这点小事就犯法了，可真让我摸不着头脑。”

斯诺微微转头，笑容在一瞬间冻结，那双明亮的眼睛暗下去几分。

“看来有必要让你将刑法熟读成诵了。”

审讯室的门被打开，发出“吱呀”的哀嚎声，门口的士兵和斯诺汇报了一些情报，斯诺点头示意，那扇门又重新将凝周隔绝在外。而他仿佛是樊笼中就算撞得头破血流，也无法重见天日的孤鹰。

接下来的三天凝周都在简陋的牢狱里度过，期间斯诺还特地给他送来了一本《星际刑法》，让狱卒监督他把这本书读完。凝周恨得牙痒却又无计可施，只能对着斯诺高大的背影做鬼脸。

当凝周问起他的家人，“这个你不用太担心，你被刑事拘留的事他们都知道，三日之后自会来接你。”斯诺如是说。

不满归不满，刑法还是要读的。凝周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硬是在一天之内就把整本书读完了，把狱卒吓了一跳。令他惊讶的是，这本书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无聊，相反他从中了解了许多解决问题的正当方式，那些曾经困扰他很久的问题此刻迎刃而解，让他茅塞顿开。

国民卫队会议室，会议进行中。

行政部门主管：“预计五天之后国民卫队接管成为莫克萨斯星临时政府，彼时与当地政府签署行使行政权五个月的条约并举行交接仪式。”

国民卫队军委副主席：“根据近期的见闻和对先前资料的了解，各部门对莫克萨斯星的治理有什么建议？”

财政部主管：“这颗星球气候恶劣，农业落后，经济水平低下，居民的受教育程度普遍较低，全民素质有待提高。根据我近期的观察，要从教育方面改造居民估计很难，加上人口相当稀少，若时运不济，我们只能将这颗星球和居民销毁，以提高星际总体的经济水平。”

教育部主管：“我同意。”

科研部主管：“到时候我会让部门研制销毁武器。”

民事部主管：“我反对。这严重违背了人道主义精神。红党执政后社会才稍微稳定下来，我们要做的是让居民过上幸福安定的生活而不是以残忍的手段剥夺他们生存的权利。”

前面三人鄙夷地看向他。

这时一直沉默的刑事部主管开口了：“或许我们可以从最基本的法律做起。”他仔细翻看着斯诺·切尔西·雷涅尔递交上来的分析报告，这位年仅23岁的年轻长官在短短三天就将莫克萨斯星各个方面的问题分析得头头是道，并且提出了切实可行的方案。

国民卫队军委副主席：“接着说。”

刑事部主管：“该星居民素质低下的根本问题是法律意识淡薄，有些人甚至根本没有法律的概念，一个没有被法治熏陶过的社会里，居民的三观不正，自然无法迅速发展经济。我认为应该立即进行普法教育，加大执法力度，这样也方便我们后续的管理。”

国民卫队军委副主席：“我觉得可以一试，其他人怎么看？”

大家略显纠结之色，但终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他们都知道，虎父无犬子。雷涅尔伯爵身为联邦政府最深得民心的议员之一，斯诺必定也是有些铁腕手段的。

“那就这么办。散会！”

被拘留了三天，凝周终于重获自由。

他刚从监狱的大门里出来，一个人形导弹就把他炸开了花。

“哥！你怎么进监狱了，我可担心你了！”凝周的妹妹凝潋死死抱住了他的腰，刚满十岁的女孩正是粘人的年纪，凝周撕都撕不开。

他安抚好妹妹，又看到父母含泪的眼睛。

“都怎么了这是？我就只是被拘留而已，没缺胳膊也没少腿，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呢。”凝周伸出自己结实的胳膊，甚至秀起了他的肱二头肌。

父母硬是被他滑稽的模样逗笑了。

“凝周，过来一下。”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凝周刚回头就看见是斯诺，往下一看，他手里还拎着一沓东西。

“哇！好帅的哥哥！”凝潋激动得两眼放光。

“闭嘴吧你！”凝周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和斯诺敷衍地打着哈哈，“那个，您找我还有什么事吗？书我也读了，也成功经过您的精心改造了，有什么要求您一并提了就是，我还赶着赚钱养家呢。”

“是关于你未来发展去向的事。如果你执意拒绝，那很可惜，我只能把这个机会让给我昨天遇见的杰出青年了。”斯诺微微蹙起眉头，那张天使般的脸上流露出哀伤的神色，真诚得让凝周立即慌了。

见他神色慌张，斯诺浅浅地笑了。

“诶别啊，我这就过来。”凝周松开了凝潋，连忙小跑过去跟斯诺来到了一个相对安静地地方。

“所以呢，究竟是什么事？搞得神神秘秘的。”凝周双手抱在胸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玉树临风的男人，除了他手里的东西没有什么特别的。

“这些是军备学院的备考资料。”斯诺将手里的一沓资料递给他，凝周下意识接过来。

凝周本来想好用来怼人的嘴炮顿时哑了火，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沉甸甸的资料，心里踏实得仿佛找到了前行的道路。考上军备学院是他的梦想，他不知自己多少次幻想过有朝一日去往那所学校却被现实打得落花流水，如今这一切都不再是梦。

但是那份喜悦立即被失望洗刷。

“这些…为什么给我？”

斯诺收敛笑容，正色道：“我观察了这颗星球三天，发现你是最有武力天赋的年轻人。既然你有一腔热血，那我就更不能屈才了。”

“要是我说我不想去国民卫队呢？”

凝周慢慢低下头，让斯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发颤又干涩的声音。

直到三天前晚上的一幕，让国民卫队在他心高大伟岸的形象轰然崩塌，曾经坚守的坚如磐石的信仰从内部瓦解化为粉齑被一阵寒风吹得无影无踪，是对他十多年来所有努力的否定与嘲笑，然而那个天真无知的少年仍然倔强地站在高耸的悬崖上，任凭风雪埋没他的身躯也死不悔改。他是如此纠结，如此矛盾，以至于他接过纸张的手变得虚无起来，仿佛不属于他自己。

他对国民卫队失望透顶。

斯诺静静看着他，好像早就预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

“你在说谎。”

“我去了那里又能干什么呢，难道每天给那些贵族少爷小姐做牛做马吗？”凝周凄凉地冷笑着，“军队究竟是行使正义的地方还是权贵的赌场，我已经分不清了。”

“所以呢，你要放弃吗？”

“……”

“看着我。你认为我也是那种趋炎附势的人吗？认为国民卫队充斥的只有不正之风吗？”

凝周抬起头，那双精致的眼眸流光溢彩。透过墨绿色的瞳孔他看见了春天特有的生机和希望，看见了其中映现的茫然无措的自己。

“我，我不知道……”凝周垂眸躲开了斯诺逼问的视线，“我只是害怕……”

“害怕变成那晚那些士兵的样子？”

“嗯……”

“你之前的所见所闻，绝对不是国民卫队真正的样子。虽然国民卫队不可避免地渗透了权贵之争，但是我们也要相信无论这汪水再混浊，也总有人身在其中仍然默默坚守着正义。”

“……！”凝周心头一颤，全身热血沸腾，一股脑地涌向脑门。

“莫克萨斯星的资源相当贫乏，无论各方各面。你一定不想看到这里的居民终日浑浑噩噩，在善与恶的灰色地带苟且偷生，最后一个人背负着不可磨灭的罪孽相互憎恨着死去。唯有接受先进的知识，去更多的地方开拓眼界，当你满载而归时，才有能力改变这一切。”

改变？是啊，谁不想改变现状，现在扪心自问，他不但想改变自己，同时也想改变这颗星球，让这里富裕起来，不再有无尽的暴力和不幸，让这里充满欢声笑语……

志在远方的少年何尝不是如此。

凝周眼角发酸，一颗狂热的心跳动不止。

“这些默默守护我们的人中，有你吗？”

“有。”

“那我可以相信你吗？”

“只要你愿意。”

“我可以向你请教吗？”

“当然，只要我有时间。”

坚毅的眸光给予了他无限希望。

凝周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道：“我答应你……不，我向我自己发誓，不进入国民卫队决不罢休。”

斯诺看着少年脸上坚毅的表情，嘴角难得勾起了一抹称得上真挚温柔的笑容。

“真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他腹诽着。

感情线走慢热，我个人觉得这样更合理一点[合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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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