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又是一个傍晚。
昨夜似乎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只记得梦里的人长得像南宫阙,到底是不是,我也分不清了。
算算今日应该是他大婚之日,我也是受邀之宾。
我下床找了许久才找到躺在角落里的小臭鸟,它睡得比我还死。
夜色沉下来时,庄内已亮起了灯火,今日鬼魅庄一改往日的暗沉,换上了一片艳红。
我在行往正堂的路上,领口钻出一个小脑袋,我把它往怀里塞了塞,低语:“小芽儿别动,我们要去赴宴。”
它贴着我心口,学着我低声问:“谁的、礼宴呀?”
“一颗花菜和一颗紫菜。”
跟着婢女兜兜绕绕行至大堂时,席上已宾客满宴。
我是从后门被引进的,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我,不过扫视一圈,这宴中宾客大多我也没见过,似乎都是些小门小派的族家子,我不免为沈姑娘惋叹一声,这婚宴人生许是只此一次,理当浓墨重彩,我却怎么瞧着还不如我十五岁那年的及笄宴。
再瞧去,宴客中,身着喜服那一对应是新郎新娘二位了。
别说,南宫阙平日里总是一身藏青,这朱砂色的喜服落在他身上,倒是别有一番美感,连这新娘的姿色都被他压下去了三分。
“柳儿妹妹,姐姐敬你一杯。”一道声音拉回我的视线,只见沈佩已不知何时立在我案前。
我客客气气地端了一杯酒起身,笑着回礼,正要抬手饮,手中的杯子忽然被夺走,只听南宫阙道:“一介舞女,不必敬酒。”
喜酒哪有不喝的道理,我从他手中抓回酒盏:“只是喝一杯酒而已,还不能让我沾沾你们的喜气?”
他又抢过我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将酒盏扣在桌上:“我说你不配,没听懂吗?”
我莫名有些恼意:“你……”
“小柳儿,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他面色严肃地阻断我的话。
瞧他心情不大好的样子,我歉意道:“冒昧了。”
沈佩尴尬地笑了笑:“不喝便不喝,就算殿下现在与我成亲了,也不该对妹妹如此。”
说罢挽住南宫阙的胳膊:“时辰不早了,我们入洞房吧。”
而后二人便离席而去。
我寻思着成亲时女子都这般主动吗?莫非这就是所为的“奔放”一词?
妙哉。
只可惜,不能亲眼目睹。
大抵是老天有眼,瞧出我心中所想,晚宴结束时,我竟被引进了新人洞房时的小院。
我左右瞧着消失不见的婢女们,纳闷地站在红罗绸缎的屋门前,屋子的窗台展开了一条小缝,缝隙里透出了灼灼影光,似乎在勾引我上前去瞧。
我挠挠脸,好奇心驱使我上前偷窥。
我的脸甫一贴近窗缝,一件衣裳便朝窗边扔来,吓得我感紧半蹲而下,再趴上窗沿时,只见案前一人手撑着桌面,衣衫不整,剧烈地喘息……
眼前忽然一黑,只听一道细弱的声音道:“姐姐——不看。”
我一把揪住不知何时爬到我脑袋上用翅膀盖住我眼睛的鸟:“别吵。”
将小芽儿胡乱塞回领口,我继续窥探。
撑着桌案的人是南宫阙,他大红的里衫半敞,露出了一截白皙深邃的锁骨,锁骨连接脖子的交界处还有一道乌红的牙痕,在微黄的烛光下,透着暧昧的气息,尤其是他此刻虚喘的模样,勾得人心血澎湃。
我捂着险些要冒血的鼻子,兴奋得不行,这真的是我不需花任何银钱就能康的吗?!
他大抵是渴得慌,又扯了扯领子寻水喝,只见他衣襟里现出一枚挂坠,是飞羽状的形貌,总觉在哪儿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我正要将窗子缝隙推大一些看得仔细,只听“吱呀”一声惊动了屋内的人,看到南宫阙瞬间警惕而来的视线,我匆忙转身跑,后领一紧,措不及防被人拽进屋内,领口里的鸟掉落在门外。
“吧嗒——”
窗门一合,一道身影覆盖而来,只见南宫阙双臂抵着我,有些诧异:“是你?”
我探头望了望屋内,又望了望屋内的大床,见床榻的被褥还是整齐的,又没寻找沈佩的身影,我歉意道:“我这就走。”
我伸手推他,腰却一紧,双脚腾空,随后被他拦腰抱在桌案上,打翻了一案瓷器果盘。
我有点懵,但见南宫阙俯身而来,我抵住他的脸:“我不是沈佩。”
他似乎没听懂我的意思,抓住我的手,低眸瞧了瞧,目色很是迷离,随后舔了舔我的手指,我浑身一阵激涌,瞬间抽回自己的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清醒了吧,看清楚我是谁。”
他似乎被我这一掌打得恼了起来,直接扑向我的脖子又亲又啃,我抵着他的肩,一脚踹开他,随后翻下桌子跑向门前迅速拉开门,脚还没踏出去,腰间便环住一双手臂。
背后的胸膛很热,耳旁的呼吸声沉重又急促,我试图去扳禁锢在腰上的那双手,但是他攥得生紧,我根本抵不过他的力气。
“花菜三,我不是——唔!”
脖子一痛,他的牙齿刺穿了我的肉,我忍着痛,继续解释道:“我不是、沈佩。”
但他似乎不闻,咬着我的脖子吸血,疼得我一抽一抽。
我抬手摸上发间的凤楹簪,咬牙切齿:“三狗子,是你逼我的。”
我拔下簪子,戳中他手背,他闷哼一声松了口,我趁势扒开他的手臂跑出门外,还替他合上了门,匆匆往院外跑。
跑出不远,见迎面而来的沈佩,我急急脱下紫衣外衫,蒙住脑袋放慢脚步。
前方声音传来:“不是让你们待我与殿下入洞房时再引她进院吗?!”
似是婢女回道:“小姐,婢子们不知您去取合欢散了,便……”
“闭嘴!”女子喝止一声,“待我与殿下洞房后,便将她继续关回僻院。”
那婢女有几分不解道:“小姐为何不直接将她杀了?”
被唤做小姐的女子冷笑一声:“那贱丫头虽有几分姿色,殿下却不喜欢一个舞女,我又何需做个恶人,叫殿下以为我心思歹毒呢?”
婢女回道:“小姐说的是,如今只怕她已吃下蛊毒,见着男人便想着勾引,若是让殿下见了必定更加厌恶。”
我听得半懵半懂,不知不觉已近身二人。
那婢女尖声道:“你干什么的,鬼鬼祟祟!”
我捏着嗓子弯着腰道:“奴婢适才被毒虫蛰咬,染了满脸毒疹,不宜见人,怕、怕传给旁人。”
婢女听我如此说连忙退了退:“快去寻巫医取些药,莫再乱跑。”
我鞠了鞠身转身往外走,却忽然想起还有丢落的洛云鸟,但再回头时,只见沈查带着一众侍兵临至院门前,我只得躲到一处树后暗中观察。
沈查和沈佩絮叨了几句,便将她送至了洞房门前,而此刻摔在门前的洛云鸟被他一眼发现。
沈查提着它,我便悄悄跟在他身后,随他进了一处似是炼药制丹的炉房。
沈查将鸟儿扔进了一只架在火上的巨大铜炉里便出门令人锁上了门,我听屋外脚步声远去,才匆匆拎了屋角的一桶水扑灭火种,又浇湿一身衣裳,爬进炉子里捞出湿哒哒的洛云鸟翻出炉外。
好在炉里的水只是温热,倒不至于烫坏这个小不点。
我拍了拍小不点的脸:“小芽儿,醒醒,是姐姐。”
小不点吐了一口水缓缓睁开眼,我抹了抹它脸上的水:“别怕,我带你走。”
我抓着它转身想去寻出口,门“哐当”一声推开,随后沈查的身影立在门前:“想去哪儿?”
我往后退了退,他上前合上身后的门:“我早知你跟在我身后。”
“你……”
我正待开口,手里的小不点便向沈查飞扑过去,沈查一掌扇开他,哼笑道:“自不量力。”
见小芽儿摔在门上无力地落下,我有些恼:“你对一个毫无灵力的小孩子动什么手,有本事冲我来。”
“是要冲着你来。”他捏捏手腕,嘴角噙笑,“小小舞姬,生得这般动人,倒叫我惦念不忘。”
我退至身后的杂柴堆前,暗暗摸了一根粗柴:“不是说三皇子娶你沈庄大小姐,便放了我么?”
沈查一边解自己的腰封一边笑道:“放,自然放你,只是你需陪本统领好好消遣一夜。”
我攥着木柴:“沈大人便不怕三殿下牵责于你吗?”
沈查大笑一声,似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你还真当三皇子对你动了真心?他不过是年少气盛,不喜旁人安排他婚姻一事才故作抵抗、行迹烟花之地,对你也是一时兴起,可如今你瞧,他已与我沈庄大小姐入了洞房,哪里还会管你如何?”
我也一笑:“他动心或兴起皆与我无关,但你们不该言而无信。”
说罢我抽出手中木柴朝他劈去,他反应迅速,挡过我手中木柴,伸掌吸过地上的洛云鸟:“你若反抗,我便捏死它。”
见他攥紧掌心,我犹豫半晌,终是松了手里的柴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