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书 第185章 血乌啼·玖·拾

玖．

出发前夕，俶鸣道照着名单点了一遍人数，确保无一遗漏就整装启程，对了一遍名单，又看了一圈院中，缺了一人。

“顾肆人去哪？”

有人回：“顾长老去取方舟了。”

俶鸣道：“去多久了？”

“约莫半个时辰。”

俶鸣道合上名单卷，取一件法器怎需半个时辰，他得去寻一寻。

红墙绿瓦的长石道上，顾肆从墨颜白手中接过芥子戒，魂识探过里面躺着一叶方舟，不，是一艘战舰！

战舰头部两门大炮，两侧满十排炮，尾翼亦有轻弓，每个炮身中都有一股强劲的魂力波动。

顾肆食指提了提镜架，握着芥子戒凑近墨颜白，难以置信道：“你不是说只有一个小方舟吗？这配置都够和卓鸣鹤干上一架了！”

他回去该怎么解释方舟变战舰？

墨颜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私库东西多，怎么可能记得清。这是樘宁找出来的，方舟也好，战舰也罢，横竖在她那儿都压箱底用不着，借你们保保命。”

“需要我告诉他们是你……”

墨颜白抬手打住顾肆的话，“不想中第三次禁言咒就乖乖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转交完芥子戒，她也该启程去小世界。

青苔铺路，净白长绸坠在发丛，跟随主人步伐来回晃荡，玉簪插于发间，长纱长袍，古韵自然，单看背影，该是如何谪仙般的人物。

临别之际，有些话顾肆还是不吐不快。

“你明明为异世做了那么多，为什么执着把自己打造成反派？俶鸣道找你求助，你其实动摇过，不然也不会冒险亲自来一趟异世探虚实。我知道你是在给霍云书时间磨炼那些人，也知道你清楚无论你现在是跟我们一起还是去灵魂桥完成你自己的事，最后一战缺你不可。你的名字在琉璃柱上，不是在罪焘柱上，天都不认你犯的错，你又何必自困自囿？”

折竹簪在日光下琉璃溢彩，侧颜如玉，比月前又瘦了，薄唇浮色，就好像画纸上未描墨绘染的缟人。

顾肆想再问时，竟被眼前人惊到失语。

长指抵在唇上，无声一眼，将顾肆牢牢钉在石道上，待俶鸣道寻来，如梦初醒。

回到小院，俶鸣道等人探过芥子戒都大吃一惊，随后指挥大家去空旷地准备上船。

按照分工依次上船，卿瑢跟在韩霜身后，好奇地打量面前硕大的船舰，三层舱室供他们居住绰绰有余，桅杆上的纵帆是一张无缝的兽皮，一笔看似随意的挥毫大墨落在兽皮正中，炙哥说这是太虚的图腾，墨溅图染，是难以抹去的一笔。

前面的队伍忽然停滞，韩霜才止步便感觉背后撞上一个脑袋，紧了紧握剑的手，强忍出剑的恼意，被分入后勤的妇孺队伍已令她心生恶气，气那安排的人不识好歹，瞧不出她的身手绝不输于她的医术，她想和哥哥一样负责船舰安危，偏生她哥哥崇拜霍云书，将他视为同辈楷模，传话人一说名单是霍云书拍板，他就再也没想帮他妹妹驳一驳，谁说妇孺只能守在后方，她也想像拥有无双魂力的墨主一样，傲然立在众人面前，一言一行都让旁人说不得，判不得。

拾．

“对，对不起。”卿瑢揉了揉鼻尖，暗道韩姑娘太瘦，身板又板正又硬。

“真不知你这种毛手毛脚的丫头是怎么活下来的。”

韩霜人如其名，冷冰冰的，跟她哥哥一样常板着一张脸，语气嫌弃，将卿瑢一把拎到前面。

卿瑢以为还要受韩霜的数落，却听见她对后面的人说：“仔细你的手，再冒失推人，我可不会在它断的时候再帮你接骨。”

后面的人陪笑道：“诶，韩姑娘说笑了，我就是一时没看着，不慎推到前面那位姑娘，抱歉，抱歉。”

他又越过韩霜向卿瑢致歉，卿瑢怯怯回以一笑，然后对韩霜说：“谢韩姑娘帮我……”

韩霜继续冷脸：“你再不走，今夜在舱外睡。”

卿瑢：“……”

檀金的人都这么有个性吗？

清点人数无误，由俶鸣道掌舵，霍起辅佐，船舰缓缓升空，飞出岌岌可危的太虚护阵，一经飞离太虚，一股充盈的魂力将船舱包裹，令船舱与外面隔离开。

俶鸣道眼尖，一眼瞧出其中的隐身符，能将如此巨大的船舱隐藏，可需要不少隐身符。

这大手笔究竟是出自顾壹，还是顾肆，还是那个人？

主舱内，顾肆就几处分配与霍云书讨论，“崔炙和吴向止的本事人尽皆知，但韩零是散人入队，鲜少有人见他出手，你将一个不起眼的放在后尾队长的位置上，底下有不少人都不服。依我看，不如想办法让韩零露露手，好稳定人心。”

这次船舰队伍的分配会延续到抚苏落户，以韩零的能力确能带队，但这事只有他们几个知道，其他人治病的治病，练武的练武，韩零又是个低调的人，有人提出异议倒也正常。

霍云书：“关于抚苏地界的情报有限，仅凭两个被卓鸣鹤收编的抚苏族人和三两见闻不足以判断现在的抚苏是否适合做藏身的据点，我打算让韩零的队伍作为先锋队伍去探抚苏，无虞最好，若有埋伏，以韩零的身手，那些蝇营狗苟不是他的对手，还能借此立威。”

顾肆认可道：“檀金的两位都是好手，韩零的身手在这群人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但我担心他的统管能力，毕竟这次带队的目的不止是为了保护船舰的安全。”

现在也不必担心此行会出事，有两排填满的大炮在，只要卓鸣鹤敢派人来，他们就能把对方弹得屁滚尿流。

“说起檀金，我听说韩零的妹妹对安排她在后勤的意见很大。我看那姑娘颇具侠情，你不考虑培养一位女将？”

自船舰开启隐藏模式，霍云书的心神便不在主舱中，顾肆看他眼神忍不住往外飘，默默转到一旁。

“这船是她的，对吗？”

顾肆紧抿双唇，摆出一幅誓死不说的架势。

霍云书瞥向努力蜷住的顾肆，“她又禁言你了？”

顾肆叹气，舒展缩起的长腿，问：“你怎么猜到的？”

“三层船舱的战舰，这等老古董是樘宁最喜欢收藏的。”

“就说瞒不住。”顾肆上下打量主舱的陈设，都是有年头的装饰。

顾肆正准备转移话题继续谈正事，冷不丁听见霍云书说：“先前的物资也是她给的吧。”

“何……以见得？”

“顾壹两袖清风，我们初到时也够三四床被褥分，后来带回三十六人，衣食、被褥、药材都不是在顾壹故居能翻出来的数量，而且沐月殿的陈设也变了，我猜樘宁很早就到了。”

“果然，都躲不过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