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书 第184章 血乌啼·柒·捌

柒．

墨颜白无声离开一如来时。

不知从何时起，炬蜉树下笑若繁星的女子散了一身洒脱，步履沉重。

他变了，她也变了。

空虚境是他横在彼此之间的深沟，而后每一步都藏着对她的忌惮，玉血笺的杀招就是证明。

月霞谷一战，看似没有使出一击毙命的杀招，令墨颜白有了最后一步反悔的机会，同时也让现在的她对因此神魂破碎的霍云书心怀愧疚。实际上，只有他知道，墨颜白苏醒后寻找神器恢复魂力的每一步对她而言无一不是在死亡线上反复跳跃。

羁绊一事明面上是史阁为了对付侍魂主下的手脚，背后却是由他主导长达万年的布局。神魂破碎属实在霍云书的意料之外，但是这场悄然开场的局不会因为他而停止。

那朵盛开在手臂的七瓣花是他种在她身上的毒，侍魂主一念裂空，来去自如，空虚境一朝覆灭就是因为她那随心随时可达任何地方的传送能力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种下这朵七色鸢尾花，无论她想去哪里，终点只能是他。

可今日，他终于得到期盼已久的真相，却和自己预料的大相径庭。

她才是执刃者。

那他做的这些又算什么？

起夜回来的顾肆路过凉亭，看见里面痴坐的人，和他面前两盏茶，很难猜不出谁来过。

“瑶碧罗茶，这茶可值三万苍金，眼下更是有价无市，你从何得来的？”

“她没有喝。”

从来到走时，墨颜白只转着白瓷茶杯，一口都未曾喝过。

“她喜甜，不喜欢苦茶。瑶碧罗茶虽好，但回味有一股涩，当年师尊教她茶道时，她连夜将几种苦茶掉包成她喝惯的花茶，其中就有瑶碧罗茶。”顾肆想起从前他去霍氏为墨颜白撑腰时喝的茶，“霍氏的茶也苦，不适合她。”

霍云书怎能听不出顾肆的言外之意，烛火摇曳，长睫阴影下眼神晦涩。

“听说你在三千世有一对妻儿，如今分隔两地，你想念他们吗？”

“无时无刻不想，但我若不来异世，那里迟早会变成最后的战场。”

听到陌生字眼，霍云书问：“何为最后的战场？”

“你也看到了，卓鸣鹤把冥府渊里的怨灵大妖尽数放出，皆为他所用，他手下的怨傀大军更如蝗虫过境一般，寸草不生，异世难寻藏身之所，现在连太虚都难以维持安稳，三千世也几近倾覆。临末了，只有一处地方卓鸣鹤不敢轻易靠近，司灵掌管的灵魂桥中有一本书，叫之书，专门吸食怨魂怨灵。焚怨阵是烧毁所有怨，之书是能将怨化为己用，由灵魂桥桥主司灵转供给她的主人墨颜白。到那时候，卓鸣鹤耗费数月养成的怨傀大军一旦出现在之书下，究竟谁是大军主帅可不好说。”

“卓鸣鹤手下那帮都是从冥府渊出来的穷凶极恶之辈，之书只能吸纳普通的怨魂，如何能制住怨傀大军？”

“之书同焚怨阵一样，墨主越强，它们的威力便越强。从前墨颜白身为陌白，记忆和魂力都有缺失，所以之书只能吸纳些一般货色。现在的墨颜白一招就能消灭一半怨傀大军，用之书制衡自然不在话下。”

顾肆说的自信满满，就好像卓鸣鹤已是之书下的蝼蚁。

捌．

太虚闹鬼的流言一传开，连起夜的人都只有顾肆一个。

“你知道太虚不会闹鬼，怎么没有揭穿我和今朝？”

顾肆笑道：“她都递话说要给你送药，我总不能坏了你们的好事。”

也就实心眼的今朝听不出墨颜白的言外之意，加之他们几个都防备霍云书，自然要想方设法地阻止二人接触，倒没想到她恐吓院中人早日离开，阴差阳错却为霍云书和墨颜白见面创造机会。

“她虽没喝你的茶，但你们应该聊的不错。”顾肆尝了一口万金难买的瑶碧罗茶，啧，真苦。

霍云书：“何以见得？”

“你还活着，不是吗？”

顾肆说的轻描淡写，却如大钟震住霍云书的心神。

“先生何意？”

顾肆提杯而去，转身前的一眼令霍云书寝食难安，第二日商议转移事宜时频频走神，好在各自都心中有数，敲定大局后就各领名单去安排后续。

“你今日怎么了？”霍起提着铁箱走到霍云书身边，“我看你心不在焉的。”

“无碍，就是有些累。”

霍云书装作疲惫模样，看得霍起忧心忡忡，“待会启程，你去方舟上睡一会儿，有俶鸣道和顾肆在，路上不会出问题的。”

“嗯。”

这么多人一起行动纯靠走肯定不成，顾肆说顾壹的小院里有一艘可以承载五十人的方舟法器，移动工具有了，目的地也确定了。

抚苏。

抚苏族人有净化之能，抚苏地界自然也有抵御怨傀的手段。

近几日收集的情报来看，抚苏族人虽为卓鸣鹤所用，抚苏地界却为被其占领，而是成了一块无人问津的荒地。

转移成为板上钉钉，所有事都变快速，队伍逐渐成型，院中很快聚集一群人，战力和后勤都各作一堆。

崔炙带领一支五人小队，等上方舟后负责左翼的护监任务，吴向止则带领一支六人队伍负责右翼，后尾是一个面生的兄弟带队四人。三人碰头交流时，那位面生的兄弟话极少，如果不是三人被选为带队队长，崔炙和吴向止对他都没有印象。

“炙哥，吴大哥，”卿瑢也不认识后尾队长，看向崔炙。

“这位姓韩，你叫他韩大哥就行。”至于名字，他也不知道。

卿瑢：“韩大哥。”

韩大哥头都不点地走了。

小姑娘何曾受过这般无视的委屈，很快眼眶就泛了泪花，崔炙忙说：“你别伤心，姓韩的就是这脾性，我和你吴大哥跟他说话，他也爱答不理的。你和队伍中的人相处如何？”

“她们人都很好，我和一位韩霜姑娘一起照顾伤员，她人虽寡言，但是个极厉害的人，行针的手法娴熟，医术了得。”

吴向止好奇问：“韩霜姑娘姓韩，那位后尾大兄弟也姓韩，两个人都少言，莫不是兄妹？崔兄，你可记得檀金一族，檀金主族好像就姓韩。”

崔炙听说过檀金，“如此说来，他们二人是檀金后人。”

“檀金？”卿瑢出身散户，对大家族都不甚了解。

崔炙耐心解释道：“异世各家势力分散，真正拥有决策大权的只有两族三地，两族是霍氏和顾氏，掌事者霍云书便出自霍氏，顾氏是顾长老的本家，不过听说他很早就脱离顾氏，拜师太虚，三族是姚中、抚苏和檀金，一个有钱，一个能净化，一个……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