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赧然道,“商量妥当了,对我们而言运送钱粮并不困难,沿途都会有府兵接应,到尹州后再以工代赈,老幼无偿救助,青壮年则必须干活才能换取所需之物,清理废墟,修建临时住处,制冬衣这些活计都交给灾民完成,如此即可救济他们,又能避免某些人吃饱了拉帮结派没事找事。”
杨善也没有赈灾经验,小时候家乡受过一次洪灾,水刚没过家门就被兵哥哥接走了,在板房住了半年,回家时房子已经焕然一新,对灾难唯一的记忆只有兵哥做的红烧肉贼香。
听许敢说出以工代赈,他的心就放下一半,权谋小说里男主赈灾用的都是这一招,具体细节他也不敢瞎指挥,只交待道,“万勤耕已经把赈灾所需的钱粮等物核算清楚了,你即刻带人去户部支取,记得多带些人,清点明白了再签收,仔细某些人使阴招。还有,到了尹州要是遇到发难财,借机中饱私囊,不听调遣的官员,你不要当场发难,一切以赈济灾民为先,把名字记下来回头再跟他们算账。”
许敢伏身道,“臣遵旨。”
杨善扶起他,笑道,“你这一去少不得会有闲言碎语扰乱视听,无需在意那些谗言,我是相信你才会点你办差,只管尽心做事就是。连夜点清赈灾所需,明日就出发前往尹州,要辛苦许将军一段时间了。”
许敢感动得热泪盈眶,接过万勤耕写的清单,以及杨善的亲笔手谕,豪情万丈的出去办差了。
杨善看着他又猛涨一节的忠诚度,心说武官真好骗,要不是有系统在,他才不敢轻易相信人呢。
尤其是领兵在外的武将,哪下子神经搭错线,带大军进京把皇帝剁了都有可能,想想都刺激。
许敢才离开,礼部尚书踩着点就到了,申时是尚书省六部教导杨善处理政务的时间,今天刚好轮到礼部。
礼部尚书是个干瘦的小老头,姓焦名缘,六十多岁了依旧精神矍铄,两只绿豆小眼精光乱迸,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原主很怕这个人,王侧妃是他的外孙女,为了自家孩子不受委屈,没少警告恐吓原主。
杨善在他的注视下也有点绷不住,讪笑道,“焦尚书请坐,我打算封王侧妃为贤妃,把育有子嗣的妃嫔交给她管理,你以为如何?”
焦尚书收回目光,谢坐后才叹息道,“我对那孩子一直很愧疚,要不是为了压制焦氏一族,先帝也不会把我外孙女指给个浑人当侧妃。没想到老夫也有打眼的时候,要不是亲眼所见你这几日作为,谁能想到你小子藏这么深,能成为四妃之一也算那孩子幸运,我对女儿女婿也能有个交待了。
我焦家和女婿家不会图那登天之幸,别人可不这么想,中宫无嫡子是不小的隐患,用不了多久那些人就会出手的,陛下心中也要有所计较才是。”
杨善讶异道,“出手是怎么个出法?我还在父孝中,他们还能逼我在孝期选妃不成? ”
焦尚书冷哼一声,“原来陛下也知道守孝,之前先帝停灵,你只守几天就装病躲回了王府,要不是先太子早夭,御史台才不会放过你。新帝孝期选妃在历朝历代也不是新鲜事,太宗皇帝就选过,既然有例可循,陛下就没有推托的理由。”
杨善理直气壮道,“回王府怎么了,在太后和先太子面前装孝子,是嫌死得不够快么?太宗孝期选妃是因为子嗣不丰,我都六个儿子了,还选一群白吃饭的进来做什么,况且我跟皇后少年夫妻,还能为新人废了发妻不成?”
焦尚书冷笑道,“影响不到陛下,还不能对皇后娘家动手么,我大齐总不能有个母族获罪的皇后吧。”
杨善心中一凛,啧道,“防不胜防啊,我以为已经足够小心了,还是防不住居心叵测之人。”
焦尚书叹息一声,正要再说什么,就有宦官进来禀报,说太后请皇上到玉坤宫说话。
不待杨善有所反映,焦尚书已经皱起眉头,“老夫听闻太后自从打伤了陛下就凤体不爽,不尽快养好身体搬出玉坤宫,又找陛下做什么?”
杨善心说难怪先帝忌惮这老头,焦家世代书香英才辈出,焦尚书本人亦是忠耿尽责,直言敢谏,越来越像个昏君的便宜爹面对他哪有不心虚的。
他苦笑道,“这一去还不知会耽搁多久,劳烦焦尚书把积压的礼部奏折理一遍,用签子写上批示建议以供我参考。”
焦尚书点头应道,“陛下无需让着太后,她是如何对待陛下和众皇嗣的,众位官员都看在眼中,母不慈子又何必孝,对付不了她还对付不了吴氏一族么,我大齐皇帝岂能任一妇人拿捏。”
杨善差点给小老头比心,有他这句话他就放心了,要不是担心被人扣上不孝的帽子,他才不会怕一个老太婆呢。
乘肩舆来到玉坤宫,迎接的女官没了前两次的倨傲,看向他的眼神中都带着惶恐和不安。
杨善莫名其妙的走进殿内,被宫女一路引进寝殿,才看到半靠在床上的太后。
病了没两天她就瘦得脸颊凹陷,花白的发丝垂在肩上,显得苍老又憔悴。
杨善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见她这个样子,忍不住怜悯道,“太后凤体有恙,理应好生休养才是,后宫万事皆安,没必要起身劳神。”
太后冷笑,“万事皆安?再不起身我这玉坤宫就要空了,听说你要把大半六尚局的人放出去?”
杨善明白太后这是急了,六尚局受她掌控多年,是玄凤成员最多的势力,把那些人放出去就相当于斩断她在后宫的膀臂,不着急就奇怪了。
他佯装不解道,“我是下令让太妃身边的宫女都跟着去永康园,到年纪的也放出去为先帝祈福,宫中两三年就要采办一批宫女,出去的没大半那么多吧?”
见太后还要再说什么,他又自顾自道,“宫女入宫多年,无法跟亲人团聚心中难免悲苦,我总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就让她们困在深宫蹉跎岁月吧,出去后要么归家,要么嫁人,总有一番天地给她们闯荡,好过留在宫里连个盼头都没有。”
太后满心愤怒被他顶得不知如何开口,经杨善这样一说,再阻止宫女出宫岂不是要变成耽误人家一生的恶人了。
看到身边几个女官从惊慌转为期盼的样子,太后心中泛起悲凉,闭眼道,“随便你,都放出去也好,再重新采办一批也就是了。”
杨善应道,“孝期一切从简,等除服了再说。”
太后喃喃道,“孝期啊,后天就是太子的头七了,过了头七就要出殡,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也变成那没有盼头的人了。”
杨善轻笑,“宫里已经死过二十多个孩子了,太后还没习惯吗?太子到那边有先帝和兄弟姊妹照拂,不会孤单的,太后也要保养好身体,别让太子为你担心。”
太后怒视杨善,见他脸上满是嘲讽和戏谑,气得嘴唇直抖,恨道,“滚出去,要是早知道有这一天,我,我就……”
杨善不屑道,“你就怎么样,把朕也害死吗?朕要是提前夭折,现在皇位就会落到礼亲王头上,这宫里还能有你站的地儿吗?”
说完他不再看太后狰狞的表情,扭头向寝殿外走去,平时他很少用朕这个自称,感觉太过中二了,气人时却格外顺口有气势。
心情极佳的出了玉坤宫,迎面跟王林寿走个对脸,看到他笑眯眯的样子,王林寿也笑道,“看来陛下又大获全胜了。”
杨善打趣道,“大内监是特意来助阵的?”
王林寿唉了声,“可不么,六尚局那些女人也不知怎么想的,不缺钱不缺本事,出宫另谋生路不好么,留在宫里还指望封妃不成。”
杨善轻笑,宫女的心思不难理解,不想出去是因为习惯了宫里的环境,对不再熟悉的外界难免会担忧和不确定。
可皇宫也不是好待的,皇帝太后妃嫔,哪一个都能轻易要了她们的小命,与其留在宫里当奴才,不如到外面闯一闯。
让王林寿忙自己的去,杨善不想回思政殿面对严肃的焦尚书,也不坐肩舆了,溜溜达达走进紫宸殿后门。
此时牧峥几人都不在身边,正好方便他施行想好的计划,把诗词写下来装订成册,使用奖励点做旧个十年八年的,再插到四楼的藏书里面。
以后挑个时间显露在人前,相信这些旷世名作和诗词大家的名号很快就会流传出去的。
登上四楼,命跟随的人都站远些,杨善找了几张半新不旧的签纸,亲手研了磨,用可爱的圆胖体默写起来。
一直写到天色将暗他才收手,不仅把佳颜小说里提到的诗词都写下来,还写了几十首杨善自己喜欢的,以他常年练毛笔字的诗词储备量,相信佳颜同学很难再找到空子钻了。
不知摘掉才女光环,她能否把全部心力放在培育土豆上面,只有地方上把土豆进献上来,他才能大力扶持,让高产的土豆以最快速度推广开。
只要解决了粮食产量问题,齐国的国力便会迅速提升,接下来就是跟四周蛮夷算总账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