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醉没醉我不知道?”
步笑安吹着凉风,散了些许酒气,浅浅看了他一眼。凉风划过脸颊如刀一般,这下酒气散的更快了。
蔺甘棠离她只有三步远。虽然天色渐暗,但那人眼里是炯炯有神,亮的很,仿若那夜空中的星星。
他身姿挺拔,稍显正经,若这种姿态叫醉的话,那他最好一只保持着这样的姿态。
蔺甘棠回过身又向前迈腿走了两步,这番样子颇显正经,哪有一点坊间传言掉牙公子的样子。
这下子步笑安更是笃定了他没醉。
毕竟他下盘稳健,走路不拖泥带水,这等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行为自然是没醉的表征。
附近的小厮早已被打发走了,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沉默着走回了小院。
穿过拱门,步笑安一个步子就窜进了院子,三下五除二就进了房,鸠占鹊巢了主屋。
她在屏风后面换上夜行衣站在蔺甘棠身侧,淡淡道:“我要出去一趟,王要顾好自己。”
此时的蔺甘棠正倚在塌上,举着一把绿丝边芍药折扇,闭着眼睛扇着风。
一副“美人”卧榻图跃然于眼前。
那扇子打眼一看就是华芝姑娘所持之物,步笑安挑了挑眉。
说起来这屋子里毕竟不怎么严实,还漏风,冻得她都有些打哆嗦,他还扇风?
那风好巧不巧顺着那扇子的走向就冲她而来,但她毕竟是个活人,有脑子,一个后撤,便让那风随风而去。
她伸手一把夺过蔺甘棠手里的团扇,“王怎好持女子之物,让别人看去了指不定又编排些什么。”
蔺甘棠这才微微睁开眼睛,望着她的眼睛有一些复杂,“这种事情难道殿下都要为孤做主?”
他一顿,将扇子放在身侧,恹恹道:“也罢,就听殿下的。”
指尖摩挲着嘴唇,步笑安盯着他有些疑惑。
你说他醉了吧,表现得好似一个正常人,但你要说他没醉,确实与往常有不同之处。
步笑安抿着唇,看着他转过身半盖上了被子,便也溜出了门。
不想了,她家阿箬怕不是等她等着急了。
步笑安的轻功算是小有成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翻入八成的府邸,再加上本人对方向感的掌握极佳,很顺畅地寻到了小院当中最易奔上去的地方。
院内正巧有棵树,她左脚一用力便窜了上去,借着树枝的弹性又飞身到了围墙的砖瓦上。
她单脚跪在瓦片之上,侧目往下看,下面街道空无一人,只是远处有着巡查之人在打着灯笼一晃一晃地越走越近。
“殿下。”
步笑安的耳边传来神弓卫的声音,她侧眼一看,原来是金令主在她的身后。
他身着一身软甲刀枪不入的样子十分令人心安。
果然回头还是得弄一件软甲来备用。
“怎么?”她轻声道。
金令主在身后做了一礼,道:“殿下,传令给阿箬姑娘的话已经带到,特前来复命。”
步笑安回过身,盯着前方一闪而过的火光,眼睛微眯,“你倒是来的正好,阿箬在哪?”
“荣兴客栈,地字房。”金令主轻言。
步笑安记得她在舆图上看到过这个地方,方位在中州的南侧,离县衙不远。
“行,你不用跟来了。”
话音未落,步笑安的身影已经从围墙上一跃而下,彻底融入在了黑夜中。
除却夜坊等夜晚的繁华地界,夜里的中州还是寂静无声的。
步笑安化身影子行走在黑夜中的中州城,悄无声息地路过永世钱庄时,本想再探一探那张公子的府邸。可惜这里面守备森严,已有侍卫驻守,她只能放弃这种想法,径直走过。
她全部身家基本都放在这个钱庄中,银票无法兑现着实对她是一大打击,得想办法尽快解决了这个问题解决掉。
不,不是解决问题了,而是解决人比较快。
穿梭在小巷子中的步笑安瞳孔中精光一闪。
荣兴客栈二楼,小二打着哈欠关上了最后一扇窗,全然没有注意到房檐上半倚着的人影。
步笑安俯身下去,听着再无别的声响,从善如流地将窗户撬开了一条缝,一条腿伸出去落在了地上,随之借着遮挡物掩盖身形,她静悄悄地推开了身侧的门。
屋里一股灰尘味道,看来这荣兴客栈平时也就只是敷衍着打扫,就是个低廉能容身之所而已。
步笑安探头望去,只见一个娇俏的身影立在窗边,正要点燃烛火。
“谁!”
步笑安背在身后的手轻巧地掩上门扉,她转头拉下黑色面罩,露出一张清澈景致的脸,抬眸道:“我。”
“小姐!”阿箬睁大眼睛,小心地放下烛台,欣喜若狂地往前小跑了两步。
“一日不见阿箬可有想我?”步笑安一把接住扑上前来的阿箬,捏了捏她的肩膀觉得有些骨感,看样子这些天一路奔波,这丫头都又有些瘦了。
见她还贴着两撇小胡子,步笑安便心知神弓卫花了这么久的功夫才找到她的落脚地是有原因的。
阿箬竖起小脸,一脸的焦急,“小姐——阿箬自然是想你了,你没回来阿箬昨天晚上都没有睡好觉。小姐每次出去阿箬都提心吊胆的,什么时候小姐也能听阿箬的话,不要涉险了。”
步笑安揉了揉阿箬的脑袋,有些啼笑皆非,这丫头说的倒是跟蔺甘棠有一丝相似之处。
莫不是她真的经常去以身犯险?
但是步笑安倒是懒得去自省,有的时候自省多了反而会欠缺行动力,筹谋需谨慎却也不能光想不做。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步笑安轻声道。
阿箬握着步笑安的手逐渐松开,脸上的不信任写的是清清楚楚。
摸了摸鼻尖,步笑安想起了正事儿,那些银票放在阿箬这里也是无用,若是之后有机会,倒是可以放在她这里。
“对了,那些废纸银票在哪里?”她询问道。
听闻此言,阿箬拉着她的袖子摇了摇,眉开眼笑地示意她看向床头,“难道,我们的银子有眉目了?”
步笑安顺着她的视线看到放在床头的包裹,抬起右手翻了开,拎起了一沓银票,“差不多。”
轻飘飘的银票叠成一沓倒是有些分量,步笑安将它们塞入怀中,转过头与阿箬道:“这些日子你就在这里面住着,这里还有一些银子,你拿着。”
她随手又从袖子里抖出一个金丝钱袋放在包裹中。
“那小姐你呢?”阿箬拽着步笑安衣袖的手再次晃了晃,她的声音有点委屈。
“你就踏踏实实在这里待着,我就在县衙,有些事情需要办,你跟着不太方便。以后我也会晚上过来,这些零碎银子够你在这里住个把月的。你再盘算盘算咱们书肆的事情,看看开在什么地界好,也算帮了我。”步笑安微笑着柔声道。
阿箬神色暗淡的坐在床榻上,有些失落,“小姐你放心,这种事情就交给我,白天我也会去钱庄盯着看有什么新的情况。”
步笑安知道阿箬有些不快,但此次行事着实不宜再带个人,一个人的破绽多少还能掩盖,可是两个人却不好掩盖。
等等。
阿箬无法跟着她去县衙容易冒出破绽,但是不影响她参与自己的其他计划。
突然之间,步笑安心中冒出了个新的想法,她匆匆将刚揣进怀里的银票又拿了出来,数出来十张又放在了阿箬的手中。
她抬起头,吩咐道:“阿箬,你明天帮我个忙,拿着这沓子银票在正午时去永世钱庄,我请你看一场戏。”
“看戏?”阿箬呆呆地看着她。
阿箬前一刻还沉浸在被小姐抛弃的失落中,后一刻就被天降的任务砸了个脑袋眩晕。
怎么回事儿?刚刚可没这一回事儿。
步笑安高深莫测地挑了挑嘴角,“对,看戏,一场好戏。”
虽然这剧本还没有完全构思好,不过不妨碍之后精彩剧情的登场。
乌云蔽日的日子,却被冷风吹散了薄雾,露出了一弯白月。
阿箬正琢磨着自家主子的字面意思时,步笑安已经借着月光翻窗溜出了荣兴客栈。
放不下的人已经见到,该交代的事情也交代的清楚,在此久待也不是个事儿。
于是乎,原路返回,步笑安重新借着月光翻上了县衙的围墙。
瓦片之上,步笑安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围墙之下,侍卫仍然举着火把巡视,步笑安眼看着他们缓步绕着围墙走了一圈,这才飞身跃下了墙。
这短短的一圈巡查,步笑安已然将他们的交接方式和巡逻速度记在心中。倘若今后再需翻墙而入,便可轻松许多。
步笑安轻盈地踩着步子步入小院,偶然瞥见主屋内的烛火未熄,心中一动,复又倒退几步。
按道理来说夜色已深,蔺甘棠应该已经就寝了才是,这怎么烛火还亮着?
步笑安难免心生好奇,于是她悄然靠近窗边,推开一线缝隙,只见桌上红烛摇曳不定。
她略一思索,便绕过窗,径直走向正门进了屋,企图吹熄那尚未燃尽的红烛。
“殿下深夜至此,有何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