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晌午,昨夜晕倒过去的戴漾才终于堪堪醒了过来,勉强撑起身体想坐起。
苏厌第一时间睁开眼睛,从靠椅上站起,活动着脖颈走向床边。
“好点了吗?”
“我又晕过去了。”戴漾喃喃道,神色黯淡无光。
苏厌给他在后背加了个软枕:“钱二已经去熬药了。”
“苏厌,对不起……”
“你跟我说对不起作甚,身体是你自己的,又不是我的,非要说对不起的话,就跟你娘说去吧。”苏厌淡淡然道。
戴漾抱着双膝,颓废地把下巴搁在膝盖上。
苏厌转身去给他倒茶,戴漾忽然又想起昨晚脑海中闪现过去的一句话,猛地直起身体。
“苏厌,我好像也有师父!”
“你是想起些什么了?”苏厌将茶盏递给他,“不过我遇见你时,看你的武功并不低,有个师父教也很正常。”
“他似乎给过我一封信,说让我满十八时再看。”戴漾来不及润喉,赶紧把自己想起来的事情告诉苏厌。
苏厌挑起单边眉毛:“满十八?钱二确实说过你刚过十八不久。那你这次出门,是与你师父留给你的信有关?这倒是与我还挺相似的,看来你我都有个不靠谱的师父。”
“嗯,结合之前我记起的:要找到名字中带言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我师父留给我的任务。嘶……我怎么就不能想起更多的事情呢。”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劝我先别想太多,你自己也先别想那么多,好好养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苏厌示意他先赶紧喝水,然后起身准备去厨房再端碗热粥上来,“钱二可能知道更多的事情,你不妨等他回来问问看。”
苏厌出房门后,余光中看到几个熟悉的白影闪过,他定睛想看得更清楚,但走廊里已经没有了他们的气息。
苏厌晃晃脑袋,心想或许只是其他参赛的人。
楼上杨子砚和上官缘渊的房间中,苍洱堡的护卫趁上官缘渊出门时,再次现身。
“你们怎么又来了?”杨子砚惊呼道。
“少主,我们快要挺不下去了,公主说了,若是您再不回去,她就会跟国主一起请示荣国皇帝,允许大理使臣进入荣国,然后去和西夜国谈判,将您放回大理国。”
杨子砚瞪大双眼,不可思议道:“我是偷溜来荣国的,这事不能被荣国皇帝知道啊!”
护卫丙劝道:“所以少主快和我们回去吧,不然此事就要闹大了啊!”
“可回去我不就要娶暹罗国的小公主了吗?”杨子砚打了个冷颤,“不行,我不回去,我不能回去,我要留在这里,我要去西夜国。而且我已经答应许公子要一起帮他找阿姐。”
“少主您怎么又随便答应别人啊,不是说还要帮苏公子一起找师父吗?”护卫乙震愕道。
杨子砚一屁股坐到床上:“都帮,都帮。反正只要不回家,谁的忙我都帮。”
“可公主和堡主那边……”
“这是阿娘阿爹逼我的,为什么非要让我娶我不喜欢的人?而且人家指不定也不乐意!”杨子砚愤愤道:“从小他们就不会强迫我做任何我不愿意做的事情,为什么现在突然会变成这样,我真是不理解!”
护卫甲宽慰道:“可能是有什么苦衷,国主陛下也无可奈何。”
“暹罗国本就需要看我们大理国的面子,什么时候轮到我们无可奈何了?我不理解,我也不接受,总之,我是不会跟你们走的!这西夜国我是去定了!”杨子砚张开四肢躺下,“你们也别再来找我了!”
护卫甲还想说什么,但却被护卫丁拦住,几人抱拳告退,隐匿踪迹离开了槐荷楼。
“你为什么不让我再劝劝少主?”护卫甲责怪道。
护卫丁沉稳开口:“少主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护卫乙不解道。
“少主不一直都讨厌我们提回去的事情吗?”护卫丙也同样困惑。
“气味,气息。”护卫丁仔细回想了一下,尔后忽然猛地睁眼,“不好,少主中蛊了!”
“什么?!少主怎么可能会……”
四人还未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就被周栩白豢养的死士先一步给击晕悄然带走,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做干净了吗?”周栩白捧着茶罐仔细挑选其中更嫩的芽尖。
“做干净了。”侍卫回话,“他们骨头硬得很,喂了十几包软骨散才勉强控制住。”
“很好,命都先留着。大理国那边你也派人去稳住,在我从西夜国回来之前,不得有任何闪失,听明白没有?”
“明白,殿下。”
周栩白将茶罐放回到桌上:“周珏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大世子已经和仙鹤山庄的人联手了,一轮擢选当天与苏厌起争执的那两个人就是仙鹤山庄的外门弟子。”
“外门弟子?”周栩白似笑非笑,“他们的掌门不见了,就派两个外门弟子跟着周珏查,有意思。”
“好像是代掌门傅不余并不是很信任朝廷,甚至怀疑是……上面那位,自导自演,假意说要与武林盟主共商天下大事,实则就是为了巩固自己的皇位,削弱江湖的势力……”
周栩白闻言轻笑了一声:“那个女人这么怀疑也很正常,毕竟天下第一的武林盟主,仙鹤山庄的傅掌门,居然会在进京面圣的途中突然消失不见,换谁,都不可能不怀疑。”
“所以以免更生事端,傅不余勉强同意与大世子联手,一起寻找武林盟主的下落。但据膳喜门答复的消息,傅不余似乎已经先一步派人前往西夜国了。”
“她倒是有优势。”
“傅不余是武林盟主的女儿,西夜国国君又与武林盟主是旧相识,只要她的人能闯过关隘顺利抵达昆仑山腹地,应当会比任何人都先知道武林盟主的下落。”
“无妨,只要我们比周珏的人更早知道就好。”
“殿下已经与西夜国国师聊过了?”
炉上的水已经烧开,侍卫为周栩白铺开茶具。
“她倒也不难沟通,说是只要将苏厌那几个人劝住留下继续比赛,就会先引荐我去见迪璃礼丽。”
“殿下……西夜国国君会知道武林盟主的下落吗?”侍卫斟酌着开口道。
“不管她知不知道,那个无才狂客行踪诡秘来去无踪,眼下唯一的突破口,也就只有她了。”周栩白放下茶夹,“退下吧,继续向膳喜门买消息。”
“是,属下告退。”
接下来的几日,选美大会像是结束了一样,艾玛玖玖与侍女们再没出现过,但槐荷楼内的一切照旧,西夜国的各个高手也都守着所有被选中留下的男子们。
而远在东北雪域的望云峰上,上官麟灵收到了上官缘渊回寄的书信,她揣在怀里偷偷摸摸回了房间,关起门点亮烛灯拆开细看。
她先是把第一张信纸直接丢到一旁,然后从第二张开始看起。
“我的老哥怎么居然还真的参加选美大会了?”上官麟灵惊奇道:“还过了第一轮,我天,西夜国的人是眼瞎了吗就我哥那个歪瓜裂枣也能叫美?”
“嗯?苏厌?注魂公?”上官麟灵继续往下看,“有点意思,行吧,姑奶奶我就帮忙占一下,欠他个人情再说。”
都看完了吗小妹,看完了就去捡起第一张看,不许耍赖!
上官麟灵看到最后一行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呸!谁还不知道你第一张纸就只是光骂我了,傻子才去捡回来看。”
上官麟灵直接烧掉第一张纸,把剩下的信塞回到信封中放到木盒中,然后拿起案几上的一根连接着火红凤羽和小铃铛的细棍,开始原地跳舞吟唱。
歌声先是婉转动听,后面却变得越来越难以入耳,甚至还唱破音了好几次。
原本在小憩的雪狐猛地睁开双眼,蹦跶地跳到上官麟灵脚边蹭蹭。
上官麟灵捂住胸口缓缓坐下,光洁的额头渗出细细汗珠,她的心跳愈来愈快,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嗓子眼。
“路指昆仑,凶险万分,吃人亡魂,玉石俱焚……”上官麟灵跌坐在软垫上,双眼无神,低语喃喃,“完了,哥哥有危险,西夜国去不得,注魂公根本就不在西域……!”
“怎么办怎么办,要是被爹娘知道是我骗了哥哥出山……不行,得先赶紧写信告诉他!”
上官麟灵立刻坐起拿起毛笔,唰唰写下几行字,吹干后塞进信封中,然后叫来家仆赶紧八百里加急送去荥阳,希望能够赶在上官缘渊启程去西夜国之前阻止他们继续西行。
第三轮擢选公布的前一日,刘大员的打手又找到了苏厌。
戴漾二话不说拔出手中的剑,将苏厌挡在身后。
苏厌抱臂好笑地看着他,手指抵住他的肩膀将他推开:“喂喂,内力都还没恢复,就敢拔剑了?”
“钱二说我的师父是一位有名的剑客,即便没有内力,我应当也能挡住他们。”
“苏公子,我家老爷从始至终对你都没有恶意,可你却一次次戏耍我们,这下你都过了第二轮,到底什么时候为我家老爷办事?!”打手大哥凶神恶煞道。
“那我跟你们说的竹子呢?没有竹子,我要怎么做竹节人?”苏厌反问道。
打手大哥忍了又忍,才将暴怒的拳头放下,示意身后的人将几根竹子拿过来递给苏厌。
苏厌泰然接过竹子,凑近嗅了嗅,又放在手上掂量了几下。
“你们确定这竹子是按我要求找的?若是有半分不对,这做出来的竹节人,可就会与你们家老爷要的天差地远了。”
打手大哥脸色微变,神情有些不自然。
苏厌勾唇一笑,将竹子重新放回到打手大哥的手中。
“你家老爷要是知道你就这么糊弄他的事情……”
“苏公子,”打手大哥厉声打断,“再等几日,等做出来老爷要的,你再想去西夜国,老爷也不会拦您。”
“我自然会遵守承诺,也希望你们能带来我想要的竹子。慢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