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冽的侧颜同年少时极相似,可清俊的线条分明又写满了时光过境的危险和神秘气息。
宋知鸢在原地恍惚两秒,很荒唐的,她在迟滞的空气间捕捉到缓缓流过的宿命感。
她其实没那么想见他,她没那么想见任何人,可见到他的时候,她又觉得,如果此时此刻一定要见到一个人,他是唯一选择,他也是唯一出现在她面前的选择。
沈宴舟打量了宋知鸢片刻,便收回满是侵略气息的眼神,声音里带了些黑夜的慵懒,“进来吧。”
宋知鸢这才拎着长裙跑过粘稠的空气,追到了屋内,“你在等我吗?”
“电梯响了,”沈宴舟没有否认,“我猜是你。”
“为什么?”
沈宴舟已经径直坐在了沙发上,姿态放松,在宋知鸢来之前,他就是这样。
宋知鸢看到他开了瓶红酒,不知道他喝了多少,但他的姿态是鲜少有散漫。
沈宴舟抬眼看站在面前的宋知鸢。
他听过很多对宋知鸢的赞美,仙气飘飘,清冷美人,月光神女,他从前以为她会长成一个狡黠又娇媚的小狐狸。
沈宴舟视线在她巴掌大惹人怜惜的白皙容颜上掠过,看向面前不堪盈盈一折的腰,她这么瘦,妩媚减了些,平添许多神性的清纯。
“你为什么又不理我?”宋知鸢坐在沈宴舟旁边,自然的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地盘,蹬掉鞋子,曲着纤细的腿惬意将双腿放在沙发上,扭着身子,小脸不满的对着沈宴舟。
沈宴舟这才回答刚刚宋知鸢的问题。
“你哪天没闹我?”
沈宴舟淡淡,突然问道,“吃糖了吗?”
宋知鸢摇头。
她这一天,都紧张的忙着排练,节目结束后,她匆匆洗漱,卸妆换衣服就直接来了这里。
沈宴舟屈身,修长手指打开抽屉,拿出一盒没拆封过的糖,随手递给宋知鸢一颗。
草莓酸奶夹心。
“还有什么味道?”宋知鸢还要再看,却被沈宴舟拦住。
沈宴舟:“别看了,吃多了又要怨我。”
宋知鸢:“本来就是你害我破了吃糖的戒。”
只不过破戒之后发现,只多吃一颗糖,并不会有太多负担,反倒能带来更极致的快乐,而且,有沈宴舟约束,她也不会多吃。
“你喜欢吃糖吗?”宋知鸢满足的眯着眼睛,像狐狸般,唇角勾着,歪头问沈宴舟。
她离得很近,奶香味的气息填满空气,还有她身上淡淡的味道,带着点儿甜,不浓,却像羽毛一样,一点一点慢慢挠着。
沈宴舟摇头。
“你骗我,”宋知鸢不信,“你不喜欢吃糖,怎么会备这么多糖?”
“你是不是觉得承认喜欢吃糖有损你的形象?沈宴舟,你还有偶像包袱呢。”宋知鸢像是看破了沈宴舟的秘密,带了几分得意的翘着樱桃小口看着她。
屋内没有开灯,只靠着窗外月色和相隔甚远的高楼处的灯光照亮,宋知鸢瞧不大清楚沈宴舟的面色,他姿态又是罕见的随意,脱了沉闷的西装,身着内里的白色衬衫,像是干净内敛的男人般,让宋知鸢少了些许畏惧。
宋知鸢贴着沈宴舟的身子,因为想看他的反应,小脸一直向前凑过去,像在索吻。
沈宴舟没说话,只是斜睨了眼宋知鸢,单手点在她的额头,逼着她退后,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什么嘛?”宋知鸢揉着自己的没什么感觉的额头,不满的瞧着不动声色的沈宴舟。
沈宴舟若无其事的喝了口酒。
他面容总如寒潭般冷冽,让人望而生畏,极难有别的情绪,宋知鸢很难探得沈宴舟的脾气,只知道,他称不上脾气很坏。
“你是不是今天不想见到我啊?”宋知鸢突然觉得自己或许有些讨嫌,他的冷淡,可能有些嫌弃。
不过,问出问题的时候,她有些后悔,沈宴舟肯定会告诉她,他没有一天想见到他,他就等着离婚后,和她再也不见。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今天……”宋知鸢抿了抿唇,看着沈宴舟又姿态闲适的给自己倒了些许酒。
据她所知,沈宴舟很少饮酒,他的设宴,很少有人敢让他饮酒,她也极少在沈宴舟身上闻到过酒味。
“其实我今天没想来的。”宋知鸢有些心虚,声音里带着满满的底气不足,小心看了眼沈宴舟,缩了缩身子,离开了自己攀附的有力手臂。
沈宴舟垂眸瞧了眼宋知鸢,眸色似有些许的危险。
他今天没有收到宋知鸢的任何消息,那时候才去等那趟电梯,习惯也有些可怕,他不过才被缠上几天。
“我爷爷说,你的逆鳞比较多,让我长些眼色,别动不动就惹你。”
对这桩婚事,宋竞川有期待,也有很多疑虑,这是他万般无奈之下逼迫两个年轻人的选择,决定之时,他心中也万分犹疑。
毕竟,万一有岔子,伤害的多半是宋知鸢。
尤其,自己的孙女他清楚,那得寸进尺的性子,骄纵任性的内里,宋竞川临走前也很愁闷,他没见过自家孙女,也没见过沈宴舟谈恋爱时的样子,给不出任何实际的参考意见。
他只能尽量让宋知鸢多收敛收敛性子,省的夫妻一场,没捞着好处,还反目成仇。
宋竞川大抵没想到,夫妻还没见面,就结了仇。
“我逆鳞多?比如?”沈宴舟放下酒杯,眼里多了几分兴味,有些冷意又有几分懒散的视线盯着宋知鸢。
“今天,”宋知鸢纤细的手指下意识交缠,低着头,不安的咬咬唇,“是你妈妈的忌日。”
她不是故意打搅他,她原本都打定主意今天绝不联系沈宴舟,不让沈宴舟糟心,可刚刚她忘了这些。
直到看着沈宴舟反常喝酒,才突然想起,她今天不该出现的。
“没关系。”
沈宴舟淡漠的收回眼神,一双长腿随意伸展,慵懒的靠回沙发,“我无所谓。”
宋知鸢眼神复杂的落在酒瓶上。
无所谓为什么要借酒浇愁。
思念妈妈也涉及沈宴舟的偶像包袱吗?
宋知鸢琢磨,沈宴舟这个男人就还挺口是心非的?
沈宴舟对宋知鸢淡漠说道,“抬头。”
宋知鸢抬头看向沈宴舟,他一张脸隐在黑暗中,并看不真切。
“我和她关系并不好,她的忌日对我算不得难过的事情。”
宋知鸢想了想,靠过去,缩在了沈宴舟怀里,和母亲关系不好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让人有些难过了。
虽然知道沈宴舟说不难过,应该是真的这天对他没太多触动,可她还是想抱抱他,单方面的,有些想,不论沈宴舟需不需要。
“不许推开我,我有点冷,”宋知鸢半贴着沈宴舟,头枕着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脑袋微微蹭了蹭。
她想,他怎么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她每次主动亲近他,都是鼓足了勇气,他本来就是让人望之胆怯的人,而且,她也是很容易害羞的性子,每次触碰他,她的心跳都砰砰,一声连一声的敲打胸腔。
沈宴舟半眯眸子看着安静下来的宋知鸢,长臂一捞,拿起沙发另外一边的外套,将宋知鸢牢牢包裹住。
清冽又纯挚的气息环绕宋知鸢。
“沈宴舟,你身上味道很好闻。”宋知鸢还是没忍住提醒他。
“什么味道?”
宋知鸢便知道以前从没人提醒过他,也是,很难有人能近他的身,毕竟没人像她这样死缠烂打又死皮赖脸。
“有点像松香,有些清淡,很自然的感觉,反正就是……”宋知鸢小狗一般,在沈宴舟怀里嗅着,她为自己词汇量太少卡壳而自卑了。
他脖颈间的味道似乎更浓郁一些,大概是少了衣服的阻隔,宋知鸢双手攀上他的脖子,鼻尖紧紧贴着他动脉血管。
她觉得,他的呼吸似乎乱了一瞬。
下一刻,她被拎着后颈,远离了他的脖子。
宋知鸢下意识看了眼沈宴舟的喉结,她有些好奇,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咬喉结的话,他会动心吗?
朋友说,男人有几个公认的死穴,那里就是一个,咬了就能心想事成。
可惜她被拎着远离了作案现场。
“故意的?”沈宴舟并不相信自己身上有任何味道,他从没嗅到过。
宋知鸢脸色微红,“真的。”
她才不是借着嗅味道轻薄他!
“你又不信我,”宋知鸢裹着沈宴舟的外套哀怨脸看他,“你疑心病好重。”
沈宴舟眯着狭长的眸子,懒懒散散的瞧了眼宋知鸢,“你前科太多。”
“说我有前科,咬人耳垂的可不是我。”宋知鸢嘀嘀咕咕,又歪倒在沈宴舟怀里,双手牢牢环住他的腰,眼神威胁,“不许再推我了,晚上真的很冷。”
沈宴舟捉住宋知鸢的手。
他的掌心带着体温的热意,暖暖的,包裹着宋知鸢小巧纤细的手。
宋知鸢心跳又不受控制了,砰砰砰砰的,抬眼看沈宴舟,只是,她几乎趴卧在他怀里,抬眼也只能看到他的喉结。
她想,不知道那里……
沈宴舟带着宋知鸢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喉结,便松开了手,“刚刚,不是一直在看这里?”
宋知鸢被看穿目的,面红,嘴硬说道,“这么黑,我什么都看不见,反正……”
宋知鸢又找到了底气,“咬人耳垂的可不是我。”
沈宴舟喉间低低的意味不明的轻轻嗤了一声。
宋知鸢没敢抬头。
空气终于安静了几分。
时间的流逝中,宋知鸢不可抑制的想到了从前,沈宴舟应当是不认识她的,她和他唯一称得上有声音的交集,就是他脸上带血,恍若恶魔回眸一瞬,她那声又怂又惊恐的啊,还有凌乱逃走的脚步声。
沈宴舟忘掉她黑历史这一幕也很好。
但其实,她之后见过沈宴舟很多次,单方面的,或许她有些在意他,她总能在人群中一眼捕捉他,虽然他并不知晓。
可回想起来,或许那个时候,她对他是有些喜欢的。
少女时光里,唯一能和暗恋关联起的人,只有他。
但那也是极浅淡的喜欢,喜欢的时候,自己尚且意识不到,意识到的时候,他早已毕业,她也并不遗憾,那喜欢实在太浅,一丝痕迹都留不下,像一粒沙子,风吹后就干干净净。
不过,到底还是有些印象,所以当时才会答应爷爷,现在也才会为了勾引他这么亲密,换个人……她肯定无法这样。
宋知鸢心绪有些复杂。
沈宴舟突然淡漠的打破了寂静,“宋千屿去看了你的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