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好似与那个梦又重合了,尽管她已经在极力改变了,可好像兜兜转转,仍要回到那个梦里的主线。
她慌忙转过头,担忧惊慌地看向同光,嘴唇长了又合,眼眶微颤。
同光收起了往日的松散,直直望进她的眼里,拉起她的手腕,指引着她擦去了眉心的那滴血。
“别怕,我在。”
她转动眼珠,将同光从头到脚看了几遍,仍不放心,就用力拽了拽他的袖子,将他带到自己身侧。
观南“咦”了一声,余光关注着身旁的舒酒,一脸严肃的说:“看来,今日听雪小筑还有其他客人。”
闻言,琅环一怔,片刻后才回应:“是内人,只是近日她感染了风寒,我怕怠慢了各位贵客,所以才嘱咐她在楼上休息,不要惊扰了大家。”他说着话,起身走到西侧的窗边,抬手将窗子推开。
一股清凉的风吹了进来,驱散了些许室内的闷热。
舒酒一只手放在腿边,紧紧拽着同光的袖子,眼睛随着琅环而动。刚才那一滴血,观南他们没有看到,不知道是擦得快,还是他们看不见。
琅环的动作无非就是想转移注意力罢了,可观南并不买账,轻笑着滑下腕间的佛珠握在手里盘转,“是吗?那巧了,司小姐会医术,不如请司小姐去看看贵夫人,都是女子,到也方便一些。”
听到观南将她推出去,司贡熙略慢一拍的附和,说着自己学过一些岐黄之术,若是夫人需要,她去替夫人看看。
谁知琅环只是挥挥手,道:“不必,她胆小,不敢见人,况且我已经寻了医士来看过了,就是寻常风寒罢了,喝几副药就好了,多谢公子和姑娘挂心。”
内的空气随着观南手中佛珠轻撞的声音变得有些不寻常,甚至有些紧张。他眼眸微垂,浓密的睫毛随着他眨眼的动作缓慢的翻动,这时他说话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一字一句,说的极为清楚,“倒是我敦煌城无用了,连琅环先生娶了妻这等大事都不知道,待我回去定是要好好整顿一番了。”
话里,他说的只是敦煌城的事,话外,他说的却是,琅环在红口白牙地说瞎话骗人!楼上的到底是妻还是别的什么人,大家心知肚明。
琅环闻言,面容不改,观南的名声如此响亮,就不可能只是靠着祖辈基业,定然他自己也是有几把刷子的,只是历来只听说了他俊朗无双、风光霁月、忠善仁义,却鲜少听过他武功如何,众人只是凭着一些固有印象,想着他成天游山玩水,喜结交朋友,定是学术不精,能博得一个第一公子的名号,少不得他姐姐的背后运作。
可琅环却不同,从他见到观南能一瞬间就识别那茶,还仅凭一个动作就识破了楼上的并不是什么他的内人。就这样的观南,又怎么可能只是绣花枕头。
他单手撑在窗框上,抬袖捂嘴笑,怎么看怎么别扭,笑过之后,才道:“到底是第一公子呢,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但是我也没有完全的骗你们啊”,他没有抬头去看观南他们,只是翻着手掌,像是欣赏自己的右手一般,接着道:“你们养过什么宠物吗?软软的、黏人的那种,看你们几个那样子就没养过,可是我养过啊。它就像我的妻子一样陪着我,哦不,准确说来,她就是我的妻子。”
窗外的风吹得他的长发四散,胸前敞开的衣襟裸露出来的肌肤逐渐变得有点透红,细看之下,他皮肤下的血管里有什么在游动!他的模样太过癫狂,再次抬起头时,眼眶已经通红,似乎一眨眼,眼里的血就会沁出。
这时,舒酒才发现,原先他身子遮住的左手已经鲜血淋淋,五根手指全部都扣进了窗框里,这模样竟然有些眼熟,看得她自己眼眶泛酸,稍稍不注意,眼泪就流了出来,与之同时的是,琅环双眼留下的血泪。
同光身形未动,反手握住了她,神情再次难得显现出悲悯,长叹一声:何必。
舒酒听到他的话,只是愣愣地抬起头,看他。他换了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腕,仍旧不能止住她的颤抖,他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安慰道:“我说过,别怕,有我在。你信我吗?”
舒酒点点头,她没有猜错,梦境照进现实了,琅环刚刚的动作让整栋听雪小筑外面都起了一层看不见的罩子,而他们出不去了。
当时,救她出去的就是同光,如今她也只相信同光。
“把刀拿出来,握紧了,不要让它掉地上,还记得我在黑域教你的那套刀法吗?”
她点点头,迅速回想一下,又摇摇头。
同光皱起眉,“随便吧,我让你挥刀你就挥刀,不要犹豫,不要迟疑,更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凭你的心去感应,我会在你旁边,知道吗?”
“好。”
一旁的观南早先一步挡在她身前,听到她说好,只是侧过头问她:“你说什么?”
“没什么。”
一时间,室内也刮起了狂风,似乎从每一个角落而来,又似乎是吹向每一个角落。风很大,眯了他们的眼。
观南从腰间抽出软剑,挺直了脊背将舒酒完完全全护在背后。
而另一边的司贡熙所受的影响较小,但她审时度势之后,快步跑到舒酒旁边,满目担忧道:“妹妹莫怕,从前有人交过我一些功夫,我可以保护你。”
她说有人,眼睛却明显朝那柄伞瞟了一眼,也不待她开口,只是快速转过身护在舒酒另一侧,与观南一起为舒酒搭起了一个保护圈。
舒酒在她突然凑过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虽然那味道非常的淡。
她神色未变,只是眸子微微转动了一下,极其细微,没人发觉,就连坐在窗边紧紧盯着她的琅环都没有发现。
琅环歪着头,指尖绕起一缕头发,“哎呀,你们这是在干嘛呀?怎么还亮兵器了?真不得了,传世剑居然在你手里呀。”
观南眼神凌厉,看见他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只拨浪鼓,鼓面黑红,看不清楚上面是什么花纹。
拨浪鼓在琅环手里,显得有些小,看得出他极其珍视小心。这玩意儿一出现,同光眼神一变,随即就要飞身上二楼。
步子才动,就被舒酒紧紧抓住,声音带了祈求:“别走。”
他回过头,蹙起眉,一时难以抉择,他明白小姑娘的惧意,但楼上的东西他必须先去查清楚,不然凭着这三人,不见得能解决。
他不能让舒酒在这儿出事。
刚张嘴,声音还没出来,就被人抢了话去。
“小酒,我不走,害怕的话,你抓住我后背的衣服。”观南往后退了一步,靠舒酒更近些,说话安抚着身后的小姑娘时,神情也柔和了一分,只是那双眼,如芒如星,在昏暗之中也让人能一眼捕捉到。
多令人心安的话啊,该听进去的人没听到,不该听到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同光不耐烦瞪了一眼,只是此时没空来收拾这小子,他伸出手覆在舒酒手上,耐心说道:“别怕,荼蘼伞在你怀里,我不会消失,只是楼上有东西,我得去看看,你才安全。那把刀不能离手,琅环靠近的话,你就用我这次教你那套对付,记得多少用多少,也不要太相信这人。”
他瞥了一眼司贡熙,这女子似乎一直对舒酒有着某种图谋,据他观察来看,也不是图她身体里的那些,但他看不清,愈发这样,他愈觉得危险。
“同光……”她声音很小,用了只有他能听见的音量。
“听话,乖乖在这里等我,有什么就大声喊我,知道了吗?”
她点点头,“那你快点回来。”
同光轻拍她的手,转身就往二楼去。
却又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是我离你太远了吗?小酒,我不会离你太远。”
同光眼角一抽搐,脚下动作却是更快了。
迟迟没有听到舒酒的回应,观南一连喊了数声,才转过头,看见她浑身紧绷,再明显不过的紧张和害怕了,两只手环在一起,紧紧抱着那柄红伞,握着断刀的手都在颤抖。
他不能走,身后是害怕的舒酒,身前的手持人面拨浪鼓的琅环,身旁是一个没什么的实力的司贡熙。
她不是没听见他喊她,只是她看见了他身边司贡熙,就不愿意靠近,反而她现在的位置离同光更近一些,而且,她明白琅环是冲着她来的,她要是再次站在观南身后,那一定会给他带来麻烦。
而她不愿牵扯别人,更何况观南那身份,就不能因她出事。
不料,司贡熙着急的跑过来,什么也不说,一把就抓住她,想要将她往观南那里带,她心里甚至咒骂了几句这姑娘理不清局势。
舒酒被她举动吓一大跳,右手翻转上挑,刀尖流利划过司贡熙的手背,火辣辣的疼瞬间传来,隔开了两人的距离。
也就是这个时候,拨浪鼓响起来了,她惊慌抬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从原地腾起,以极快速度被吸入了二楼。
“小酒!”
“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