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穿石头记 第7章 第6章 凤姐芒种施毒计 道婆保命卖旧主

午间我看着黛玉睡下，叫紫鹃和雪雁在里面伺候，吩咐外面的嬷嬷们好生照看，独自前往赵姨娘处，路过王夫人的院子，看见周瑞家的进去，她女儿跟在后面，手里捧着几匹料子，我忖思着府中太太小姐做衣服俱是过凤姐儿的手，要送也是凤辣子院里的人来送，周瑞家的今日来定是有求于王夫人，这才让女儿捧着东西过来。

见时辰还早，我回到风来斋拿了一盒天王补心丹去给王夫人请安，到王夫人院子外坡上的树后站了一会儿，就看见周瑞家的带着女儿离开，我这才进去。

“给太太请安，我们姑娘前儿用王大夫的药甚好，想着夫人您整日的为府中操劳，特意让王大夫配人参养荣丸的时候配了些天王补心丹，今刚陪着老祖宗用完饭就赶紧叫我送来。”

我把盒子打开给王夫人过目，王夫人看后很是高兴。

“难为林丫头想着，老太太的药可配齐了？”

“还有几味得了就配齐了。”

我看见旁边放着的两匹料子，装作很感兴趣的模样，“这两匹料可正是当下京城时兴的样式，您瞧瞧颜色鲜亮，连花纹都是新描的，想不到夫人您竟然这般兴致，前几日因着宝二爷和凤姐儿病着，赵姨娘独自在院子里和贾环过活，连老爷的饭都摆到那里去了，正巧我们姑娘哭的犯了旧疾要请大夫，本该回禀老太太，可宝二爷病的那般重，哪里再敢吱声，无奈只能去找老爷，正巧看见周大娘送了这两匹料子过去，我想着夫人这般吃斋念佛宽待下人，二爷都病的那样严重了，还惦记着给赵姨娘料子做新衣服，不过我倒见赵姨娘退了没要，说是颜色太鲜亮了不适合，等宝二爷的病过了再说吧，想不到还在太太这里放着，太太真真凡事儿都想着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王夫人听我这么一说，反倒怔了怔，不过一息调整过来，缓缓说道，“是啊，我也没有想到。”

“不过宝二爷的这个病实在凶险，珠大爷去了，要是二爷真有个好歹，且不说太太您膝下再无哥儿，就是老太太恐怕都要凶多吉少，真是阿弥陀佛，得亏二爷落草带下来个宝贝可以除邪祟，经过这么一遭，以后二爷可就万事顺遂，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王夫人听我说完心不在焉的答应着，我见赵姨娘约马道婆的时辰快到，如今目的已成，就借口不叨扰王夫人歇息，起身告辞。

从风来斋一个来回，到王夫人房中说了许多话，进了赵姨娘的院子里刚好，那马道婆倒已经在炕上坐着，赵姨娘一早就把人都打发了出去，连贾环也撵到园子里去顽。

马道婆正在炕上放屁吃茶抓果子，见我来了反倒唬了一跳，“我来找奶奶说些功德之事，手倦妈妈安，可是有事来找奶奶？”

马道婆心中有鬼，在赵姨娘面前还敢吆五喝六，在我面前可不敢，我还未说话，她倒先给自己好一番辩解，我自找了张椅子坐了。

“您老不日可真要修成个神仙了，宝玉凤姐儿之事差点让你得了手，只可惜差一步，到底被那通灵宝贝挡了回去。”

马道婆不曾想我竟说的这般直白，直接慌了神，眼睛滴溜溜的转，看看赵姨娘又看看我，倒是赵姨娘先开了口。

“你这婆子，我哪有那些个银子，是妈妈知我难处，特来帮我。”

赵姨娘边说边拉着马道婆重新坐回到炕上，马道婆对赵姨娘的安抚并未全听，还只拿眼睛瞟我，心术不正的对我上下打量。

“这样大的事情不知道妈妈怎得突然这样好心帮奶奶？可是林姑娘有事要我办？”

“您老都快修成神仙了，难道这点子事儿都参不透？”

马道婆被我问得反倒不知道如何回答，我从荷包中倒了一掌碎银子放在桌子上，马道婆见了银子两眼放光，起身站在我旁边就做了个揖。

“妈妈真是好手笔，可这也不够五百两啊。”

“你急什么？该你的自然有你的，我的银子都是这些碎的，也无甚银票，五百两银子您老可要包个包袱出去，来时候两手空空，离的时候满满当当一包袱，可不是太过扎眼？”

马道婆听我这么说恍然大悟，“不愧是林姑娘身边的人，妈妈考虑的是。”

“别一口一个林姑娘的，我做的这些事我们姑娘自然不知道，只是我有些自己的事情求你罢了，这五两银子你先拿去，那五百两我告诉你个地方，你拿着奶奶的欠契去兑，我还有事求你呢，到时候咱们再合计。”

马道婆听闻能白得五两银子，喜的抓耳挠腮向我深拜，嘴巴裂到耳后根哈喇子流到地上，“妈妈真是敞亮，只要有银子，小的定帮您心愿所成。”

还未等我发话，马道婆直接上手把桌上的银子都搂到怀中，笑眯眯的掂着银子重量。

“府中丫鬟婆子一大堆，你以后少来，至于奶奶托你办的那些事儿，我可不想再听见一丝半点。”

马道婆得了银子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胡嘴答应着。

“十日后你去猫儿胡同，找到浆洗衣服的胡大娘子家，报上我的名字，自然有人给你银子，只一点，可别瞎嚷嚷，万一被人知道了，可有你受的。”

“老婆子明白，老婆子明白。”

“行了，快去吧，小心被人缠问。”

马道婆又从赵姨娘炕几上抓了一把果子才高高兴兴的离去，赵姨娘见终于打发了马道婆走，舒了一口气。

“得亏妈妈了，要是没您，我还真不知怎么应付那婆子。”

“奶奶太客气了，既然无事，我就先回去，马婆子的事儿您请放心，自有林府的人处理，等拿到那欠契就交给奶奶。”

“手倦妈妈真是老练，您办事我是再信不过的。”

我和赵姨娘说完就离了她院子，回到凤来斋叫小丫头备下洗澡水好好洗漱一番，刚才在赵姨娘的房里，满屋子的污秽，足足换了两次水才将将舒爽些。

芒种节至，众姊妹都在园中作饯花会，黛玉一早也收拾了到园中，今日一过，便是夏日了，众花皆卸，花神退位，我叫紫鹃和雪雁并两个老嬷嬷好生跟着，独自去寻了凤姐儿。

刚进屋子，就看见平儿在那里收东西，她见是我也不防头，当着我的面打开一包银子称重，一个眼生的小媳妇儿在那里等着，平儿称好后包好写明数量，嘱咐了好多才叫人走。

“真是难为奶奶了，为着这一大家子想尽了法子。”

平儿正要给我倒茶，被我一把拉住，“快别倒了，我坐坐就走，平白的浪费。”

平儿甩开我的手，仍旧倒了杯茶与我，“要是别人也就罢了，妈妈你来要是连口茶都没有，那可就是我的不懂事儿。”

我端起茶抿了，满口余香，心知正是凤姐儿素日里惯吃的。

“我瞧着满府上下也就妈妈您懂我们奶奶的苦心，靠着爷们的俸禄哪里就能维持体面，我们奶奶有的时候抱怨，太太还总说过节自有宫里的娘娘赏赐，且不说那些银子老爷要供奉到祖宗牌位前，就算是拿来使，百十两的银子也就够姑娘们的几身衣服，每月要没这利钱银子，恐怕早就寅吃卯粮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就凤姐儿有手段，靠着这些周转，但凡换个人管事儿，早就一团乱麻，你们奶奶呢？怎得不见？”

“今日芒种，姑娘们在园子里顽，奶奶去了厨房瞧瞧，叫人准备好果子茶点预备下，想着老祖宗最是有兴致，万一也要进园子，怕是两位太太也要跟着，到时候丫鬟婆子一大堆，没个准备可不行。”

我打听到凤姐儿去处，又喝了杯茶才离开，拿上林府婆子做好的姑苏点心进了贾母房中。

“请老祖宗安，今日芒种我们姑娘一早进园子里和姊妹们顽，做了好些姑苏点心叫我孝敬您。”

鸳鸯接过食盒，见里面俱是新巧样式，各个甜而不腻，拈了一个燕窝糖霜卷给贾母，贾母吃了大半个，又喝了些一旁的牛乳。

“难为林丫头去园子里顽还想着我这个老太太，最近林丫头在园子里住的还习惯？”

“习惯的很，我们姑娘最喜潇湘馆里的那几竿竹子，如今快入夏，园子里鹤舞、游鱼、百花很是得趣，老祖宗知道我们姑娘兴致最是高的，要不是身体弱，恐怕要见天的顽闹。”

贾母听我说得高兴，正欲开口，就听见王熙凤的声音传来，展眼就看见凤姐儿端着匣子点心过来，看见鸳鸯下手放着打开的食盒，又见我在，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我竟偏了，想着今日姊妹们在园子里顽，预备下的新鲜点心特意端了些孝敬老祖宗，谁知林姑娘想在前头。”

说完亲自掀起盖子给贾母过目，贾母满眼喜欢，可刚吃了半个卷子进去，哪里还吃的下，凤姐儿佯装生气，把盖子盖回去，“罢罢罢，老祖宗有了孙女就忘了孙媳妇儿，可怜我一早去厨房叫人白白做了这些，我呀，也就只配和平儿顽。”

贾母见王熙凤模样笑的更甚，“瞧把你乖的？我见几个丫头都在园子里，走，叫上几个太太，咱们扰她们去。”

王熙凤赶忙上前搀着贾母，叫小丫头去叫邢、王两位夫人，又叫人去园子里预备着，说老祖宗今日兴致高，拣那好的摆上，和鸳鸯一左一右款步前往园子里，我叫小丫头把食盒收了交给平儿，也跟着进园。

园里众姊妹皆早早起来玩耍，满园子里绣带飘飘，花枝招展，更兼这些姑娘们打扮得桃羞柳让，燕妒莺惭，贾母见了愈发的高兴。

滴翠亭四面游廊曲桥，湖水环绕，与芒种很是应景，凤姐儿就选了在亭子中摆上各色美食，府中诸人见邢王两位夫人均至，又有贾母兴致，也忙不迭的赶到园中，说是为了伺候主子，实际各有算盘，想得脸赏识，王夫人陪嫁周瑞家的和邢夫人陪嫁王善保家的也跟在丫鬟婆子们中间。

贾母坐上首位置，两边依次坐着邢王、众姑娘，鸳鸯和凤姐儿在一侧伺候，贾母桌子上除提前备好的点心外，还有我一早拿去的姑苏糕点。

“放姑娘丫头年轻媳妇们去顽吧，留下妈妈们伺候，正是顽闹的年纪，我们坐着瞧也高兴。”

凤姐儿见众人落定，率先发话，早有小丫头怕拘了自己想着景色，就算主子不想去，也都被撺掇了起身，一时间亭子里只剩下贾母、几位夫人奶奶和年纪大的妈妈们。

贾母放话让体面些的妈妈都坐下，我自找了黛玉椅子旁的小杌坐了，拣桌子上的新奇东西尝了打发时间。

“老祖宗，这是红稻米碾碎和着芝麻蜂蜜做的酥饼，您尝尝如何？”

凤姐儿亲自端了一个送到贾母口中，贾母尝了感觉不错，又吃了一口才给鸳鸯，凤姐儿看见满脸委屈说道，“刚才还说老祖宗只疼孙女不疼孙媳妇儿，这下我连鸳鸯也比不上了。”

贾母不解其意，“你这个破落户儿，好好的这又怎么说？”

凤姐儿朝贾母撇了撇嘴，“吃剩的也不给我。”

贾母这才反应过来王熙凤在说什么，笑着用手指着满桌子的碟碗，“我这桌子都给了你可好？”

凤姐儿说她不配，只有贾母才有福享受的了这胭脂米，经王熙凤这么一提醒，众人才发现贾母桌子的东西居然都是独一份的。

“姑苏的点心倒也罢了，是林姑娘一早叫人做了孝敬老祖宗的，只是这红稻米难得，统共就做了一小匣子，老祖宗吃完剩下的也不赏给我。”

贾母素喜凤姐儿逗弄，叫鸳鸯把一匣子点心给众人分了去，王熙凤到先把东西踹在怀中，“老祖宗真真小气儿，用我孝敬您的东西打赏人，虽说这胭脂米是只您小厨房有的东西，可也是我想出的新花样，罢了罢了，少不得我亲自送到各位太太奶奶妈妈口中。”

凤姐儿说完，真的就拿起筷著，给各位太太奶奶夹了，边送边各种笑话插科，逗得众人很是高兴，欢声笑语环绕在滴翠亭。

我边听众人说话，边用余光看王熙凤动作，她与每人说辞各异，到了周瑞家的那里，捻起一块，送到对方口中，满脸笑意，“周大娘尝尝我新想的做法，和你素日里和与你们姑娘吃的可一样？上次我见你们院里用这红稻米做的也甚是不错。”

周瑞家的早就被凤姐儿不间断的打趣笑话弄的失去警惕，竟不妨说出做的也很不错的话来，我见正和贾母说话的王夫人顿了顿，贾母好似不知，还专注听几位太太和自己说话，大概半个时辰过后姑娘们顽的都累了，才带着各自丫鬟回到座位上。

“我年轻的时候最喜这些，现在年老顽不动了，可瞧着姑娘们顽我心里也高兴，王娘子家可有几个丫头几个小子？”

王善保家的没想到贾母突然问到自己头上，忙起身答了，贾母又问了都是什么过活，媳妇女婿是做什么的，王善保家的一一据实相告。

“周娘子呢？家里男人是干什么的？女儿儿子可还得力？”

周瑞家的听到贾母问自己，赶忙起身，“我男人只管春秋两季地租子，女儿倒没什么事儿，倒是女婿做些小买卖，儿子跟在爷们面前打打下手。”

贾母听了笑呵呵道，“这就很不错了，当初老国公在的时候，下人们还没有这么多，各个都是好的，如今咱们这般，可都是靠着祖上荫封。”

邢夫人听了很是点头赞同，倒是王夫人只陪着笑，趁着拿起酒杯吃酒的功夫，很是看了周瑞家的一眼，我将一切看在眼中，和王熙凤四目交汇，看出对方眼中得意。

贾母一直陪姑娘们顽闹到午时，连午饭都在园子里用了，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有了乏意，叫鸳鸯扶她回院子里歇息，姑娘们要去送，贾母只叫她们自去顽去，不要因她一个老太太败了兴，两位夫人并各位奶奶，见贾母走了，不多时也就散了，园中只留下个姑娘丫鬟。

那边宝玉又不知道怎么惹的黛玉生气，黛玉带着紫鹃雪雁往潇湘馆去，我坐着无聊，想着也回去寐一会儿子，刚进屋子就看到紫鹃雪雁守在外间，见我来了捂着嘴偷乐，眼神示意里面，我也无奈笑着，叫她们自去准备果子茶水，站在门口看着两个小儿。

“好妹妹，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这般了。”

宝玉拉着黛玉的手低声下气的在那里求着，黛玉只坐在床沿上不语，宝玉叹了口气。

“当初姑娘来了，哪不是我陪着玩笑？凭我心爱的，姑娘要，就拿去；我爱吃的，听见姑娘也爱吃，连忙干干净净收着等姑娘吃，一桌子吃饭，一床上睡觉，丫头们想不到的，我怕姑娘生气，我替丫头们想到了。我和你都是独出，谁知竟是我白操了这份心。”

宝玉这番话，我听着都动容，何况本就有心的黛玉，拿着手绢在那里哭，宝玉见黛玉哭，也是满脸心疼，忙用手给黛玉抹眼泪。

我站在那里看着两个人拉着手，心想两小无猜大概不过如此，退出去正好看见紫鹃和雪雁端着果子茶点进来，忙给她俩摆手，低声告诉她们只在外间伺候着，等两个人别扭闹过了自然就会出来，她们二人捂嘴笑着答应了。

第二日一早，贾母房中有老嬷嬷过来送了东西，一问才知昨儿贵妃打发了人出来，送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叫初一到初三到清虚观打三天平安醮，还给老太太、太太姑娘们赏赐了东西，我见拿过来宫扇两柄和两串红麝香珠，就问其他人赏了什么，宝玉多了好些东西自不必论，谁知宝钗竟然和宝玉得的东西一样，我怕黛玉吃味，本想把东西给黛玉过目不多说一句话，结果赶巧儿紫鹃掀起门帘子黛玉正往外间走，见到老嬷嬷自是一番请贾母安，末了从旁边匣子里抓了把铜钱放到嬷嬷手中。

“难为嬷嬷送来，这点子东西拿去吃茶。”

嬷嬷笑着接了，我拿起一柄扇子扇了扇，夸道，“果然是宫中的东西，做的就是仔细，姑娘看看？”

我见黛玉只乜了一眼不语，就把东西交给小丫头收起来，“论理，薛姨妈倒比咱们和贵妃娘娘亲近些，到底是太太的胞妹，不比咱们太太自小就嫁到姑苏。”

黛玉听出我话中意味，自觉也没有意思，刚找椅子坐下，就见宝玉房里的紫绡过来，拿着两柄宫扇、两串红麝香珠、两端凤尾罗和一领芙蓉簟过来，只说新得的东西，爱什么就留下来，黛玉告诉紫绡说她也得了，叫宝玉留着。

我瞧了黛玉一眼，叫住紫绡，留下一端凤尾罗和一领芙蓉簟，也抓了把铜钱给了，才放人离去。

“妈妈既然喜欢，就自己留着罢。”

黛玉赌气转身回到屋里去，我笑着拿着东西进去，故意在黛玉面前把凤尾罗和芙蓉能簟展开，啧啧夸赞宫里的手艺，黛玉见我这般也是无奈，想生气但又忍着，只能绞着手帕看我。

紫鹃雪雁被黛玉逗笑，黛玉自己也撑不住笑了，我这才把凤尾罗和芙蓉簟叫小丫头拿到潇湘馆中，让铺在外间的小榻子上。

见时辰不早，黛玉去贾母房中用饭，我叫几个林府嬷嬷看好院子，拿了一柄宫扇、一串红麝香珠去找了凤姐儿。

“我赶的正好，可是有我口饭吃？”

丫鬟媳妇儿们正伺候着凤姐儿吃饭，我一掀门帘子正好看见满满当当一桌子饭菜，凤姐儿见是我，把周围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出去，见房中没人了，赶忙叫我一同坐下，早有平儿另备了一双碗筷过来，也在一旁坐了。

“这是昨儿贵妃娘娘赏的，我们姑娘听见你没有，说往日劳碌的倒没得了赏，特叫我送过来的。”

我一进屋凤姐儿就看见我手里拿的东西，早接了过去，“难为林丫头仔细，说出去做头油的倒不缺桂花油使，只是有人惦记到底不一样。”

我见凤姐儿拿起宫扇和红麝香珠仔细瞧了，放在一旁，转头问我。

“我且问你，昨儿你去老太太那里可专门是去看戏？”

我夹了一筷子竹笋吃了，笑着反问凤姐儿，“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去看戏？”

王熙凤得意的看着我，“我去找老祖宗不成想你也在那里，后来在园子里看见老祖宗桌上摆的东西还有什么不明白，咱俩倒想到一块儿去了，平儿也不告诉我。”

平儿对凤姐儿的嗔怪也只笑笑，说道，“我见手倦妈妈无缘无故送个点心盒子给我，本以为是给奶奶的，谁知打开一看竟然少了一块，就知道是吃过的，想着又不是什么稀奇东西，手倦妈妈断不会送吃过了的过来，一想定是有缘故，想着昨儿是芒种，就猜到妈妈的意思，忙叫小丫头跑着把东西摆上，不敢耽误了奶奶的正事儿。”

“要不说平姑娘跟你时间长呢，就冲这股子聪明劲儿，一看就是给你学的。”

凤姐儿听我说越发高兴，道，“真不是我说，有平儿在，省去了多少烦恼，这些年真是一丁点错都没有，我离了她可真是少了三头六臂。”

我们娘们儿又说了些话，我见饭吃的差不多了，收起笑意，“我和你说个正经事儿。”

凤姐儿见我面色严肃，把筷子放了下来仔细听，我把之前在王夫人房里见到周瑞家和王夫人说的那番话和她说了。

凤姐儿听我说完还有什么不懂的，冷哼一声，“我敬重她是太太的陪房，谁知竟然趁我病着那些日子登台上灶，往日里拣点子牙慧也就算了，如今既然有了这想法，我是留她不得了，昨儿借着芒种由头已经给老太太、太太那里上了眼药儿，今儿既听妈妈这么说，倒省了我好些力气，咱们里应外合这事儿也就快快的办了。”

我见凤姐儿平儿明白，自不必多说，又问起初一到初三贵妃让到清虚观打三天平安醮的事情，凤姐儿说她这几日才打算慢慢安排，我趁势说出想出去逛逛，等晚上再跟着队伍回府的打算。

凤姐儿见这事儿是我说出，何况又是一人，也不带姑娘，顺水人情的事情，哪里还有不准的，只说一切自有她安排，到时候我坐在最后面不打眼的小轿子里，眼不错就叫人路边停了我自下去，让轿子空着跟她们到清虚观里，等回来的时候再悄悄坐上回府里，只要黛玉身边的人不叫嚷出来，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办了。

回到凤来斋我还高兴，与马道婆相约的日子正不知想个什么由头出去，赶巧儿宫里的元春赏了银子让去清虚观打醮，贾母又是爱顽有兴致的，这下我可走的光明正大，何况又是一连三日，大可再去让狗儿管理的宅子内瞧瞧可否稳妥。

晚间因园子里有蚊虫，我叫黛玉回风来斋休息，叫人在院子里点上蚊烟，房里挂上香囊，我趁着黛玉卸妆的功夫和她说了我打算趁着去清虚观打醮的功夫去外面办些事情，只叫雪雁紫鹃和林府一个老嬷嬷陪她，黛玉也未多问，只点头应了。

到了初一这日，荣国府前车辆纷纷，人马簇簇，我依照凤姐儿安排，见人不错钻到了最后一顶不起眼的小轿中，没过多久，身边嘈杂声音渐无，轿子落定在一个无人的角落，抬轿子的人眼睛目视前方，在我悄悄下了后，装作无事发生的抬走了。

“请妈妈安，”我见狗儿从一个拐角出现，看见我先打了个千，接着躬身在旁边引路，“马车已经备下了，请妈妈随我来。”

我跟着狗儿上了马车，狗儿亲自驾车，没多一会儿，就停在一个胡同里，狗儿把车给了一人，带着我进到一院子内。

“我自接到妈妈信起，就来这里收拾了，虽然房子狭小逼仄，但也够使了，妈妈看可还行？”

我见院子倒还算大，一口小小的井周围俱是磕碰，想来那胡大娘子浆洗衣物也是辛苦，进屋一看，也就一尺见方，最里面小小一炕，也就刚刚够落脚，炕上小几摆着一小盘，盘上素白茶壶茶杯，一个小小之家收拾的也是干净，就这么一个院子，对于普通人来说，也很是要费上些辛苦挣点子钱才能买的起的。

“这猫儿胡同浆洗衣服的胡大娘子家，是当年老爷上京赶考见京城一娘子在路边过的艰难，想着出门前老太爷交代让其多做善事为挣功名积攒福禄，叫人置办只说让那娘子住在这里浆洗衣物过活用的，许多年过去，那娘子已经成了老嬷嬷去了，管家给出棺材钱后，房子也一直空置到现在，不成想正好用来和那马婆子打交道，那婆子可提前来过？”

我坐在炕沿边，自倒了杯水喝了，狗儿站在地上回话，“我接到妈妈信后，一直派一婆子在这里守着，倒真有一个道婆衣着的人来了两次，我按照妈妈的吩咐，不管何人来何人问，只道不知。”

我见狗儿办事不错，满意点头，“那婆子为了五百两银子定是要提前来踩点的，没有拿到银子怎可甘心，今日到十日之期，咱们且在这里等着。”

还未过午，就听到有人叫门，狗儿见我眼色，到院子里开了门，“敢问这位哥儿，这里可是猫儿胡同浆洗衣服的胡大娘子家？”

“正是，您可是马神仙？我们主子在里面恭候多时。”

外面马道婆欢喜的声音还未落下，就见人已进到屋中，看见我满脸的笑意，手里的包袱甚是打眼。

“请妈妈安，给妈妈纳福，不知妈妈可等的久了？早知道我就早些来了。”

我只看着马道婆不语，马道婆正要脱鞋上炕，就被狗儿拿住按在地上，马婆子张嘴就要叫，狗儿早就有准备，从怀中掏出一块布牢牢堵了嘴，马婆子跪在地上脸朝下呜呜的叫着。

“马神仙，我佩服您有好手段，还真能招来清面白发的鬼来，只是你惹了别人我自不管，偏偏惹了不该惹的人，今日留下你的狗命他日就是个祸患，少不得我烧您点银子好在黄泉路上使。”

马婆子听我这么一说挣扎更甚，可哪里挣脱的掉，狗儿从腰间抽出匕首就在她脸上划了一道，登时血水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马道婆瞬间抖如筛糠，狗儿感觉脚底黏腻，低头一看，马婆子吓的失禁已经尿了一地。

“要说饶你一命也不是不行，只是得看你的造化了。”

马婆子听我说还有一线生机，艰难抬头瞪着眼睛望向我，见我不满皱眉，复又吓得磕头。

“听闻好些个王妃诰命在你庙里供奉，只是不知她们都供奉些什么？”

马婆子呜呜两声，狗儿见我抬头示意，伸手把马道婆嘴里塞的布抽了出来，见马道婆又要出声叫嚷，一柄刀架在她脖子上再不敢瞎乱吼叫。

“妈妈问你话呢，你老实回答了来，要是有半句虚言，明天您老可就登仙了。”

马道婆见狗儿面目，再不敢糊弄，颤颤巍巍的答了。

“南安郡王府里的太妃，西宁郡王府里的王妃，锦田侯的诰命，还有掌宫内相戴权的外室都在我那庙里作功德。”

“可知她们许的什么愿？”

“这我不知，许愿时都写在了黄笺子上用蜡封了，我拿着供奉在佛祖面前七天七夜就烧了。”

我看着马道婆冷笑，狗儿见状抓住马婆子的头发就往上提，一脚还踩在她腿上，马婆子疼的呲牙咧嘴。

“您是个八面玲珑常年混迹在各大王府高门诰命中的，走的是偏门，刚才说的供奉七日后就烧了的话，您说我是信也不信？”

马道婆还在那里一味说她出家人不打诳语，更说皇笺子都是各家妃子、太太、奶奶亲自封了蜡交给她的，怎么敢擅自启封。

我见马道婆还不说实话，给了狗儿一个眼色，狗儿提起刀直接刺入马道婆腿上，马道婆撕心裂肺之声正要发起，狗儿用手捂住马婆子嘴，马婆子痛到咬破狗儿手掌，狗儿仍紧紧不松手，直到见人虚脱再无力气吼叫才放手。

“怎么样？想起来这些贵妇许的什么愿了吗？”

马道婆倒在地上，沾了一身的血和尿，满屋子腥味和骚味，我用帕子堵了鼻子问道。

“此时我若说什么，只怕妈妈都不信，不如随我去了庙里自看吧。”

我朝狗儿点了点头，狗儿朝外打了声口哨，一时两个大汉进来，将人用绳子结结实实的困了用黑布罩住抬了出去。

“那婆子的庙离城里甚远，眼见时辰将至，今日还得跟着荣府众人回府中才是要紧，何况她庙里指不定还有小道姑等人，你今日且去打听了来，明日我仍在老地方等你，那婆子小心看着，别让人死了才是。”

狗儿前些年经过林如海调教，加这几年老管家亲自教育，很是一番长进，听我吩咐点头明白，又将我拉到白日下轿地点，一炷香过后，早上我坐的轿子又出现在原地，我提起裙子悄悄的坐了暂且无话。

晚上回到凤来斋，我叫小丫头打水洗去身上血腥子味，又给熏笼里抓了好大一把香饼子，反复确认再无异味才去瞧了黛玉。

“今日姑娘在清虚观可顽的如何？”

紫鹃刚给黛玉卸了妆，黛玉看见我来了拿起桌上的帕子递来，我接过打开一看，竟是一块茶饼子。

“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听闻外祖母去打醮，叫人预备了些东西送礼，我见这茶尝着不错，就装了一块茶饼子回来给妈妈也尝尝。”

我笑着接了，又看了看明日黛玉去清虚观穿的衣服，见雪雁准备的很是不错，就叫黛玉早些休息，自去了外间吃果子。

“妈妈慢些，怎得吃的这样急，好像一日没吃东西一样。”

紫鹃见我吃的快，赶忙给我倒了杯茶水。

“可不是一日没吃，整整忙了一天，一回来就洗澡，腹中早上的那点东西早没了。”

紫鹃听我这么说可着了急，赶忙出去叫小厨房给我做了些宵夜过来，我怕惊动人，跟她出去就要拦着，到底晚了一步，就听到紫鹃和小厨房里的婆子说道，“不拘什么，快快的做些热乎填饱肚子的。”

我见厨房婆子已经起锅烧水，也不好拂了紫鹃的好意，只对紫鹃道谢，二人相拥回到房中说话，没一会儿，就有人端了碗八珍面进来，我提起筷子夹了入口，腹中暖和甚是舒服。

“妈妈不知，今日荣国公的替身张道士要给二爷说亲呢。”

我端起碗喝了口汤，终于有些许饱腹之感。

“这话怎么说呢？”

“张道士说宝二爷该寻门亲事了，就说他看见一位小姐想给说和说和，只探了探老太太的口风。”

“那老太太是个什么意思？”

“老太太自然给挡了回去，只说有和尚说二爷命里不该早娶，张道士也就没说什么了。”

我听了无甚紧要，只点头表示知晓，可紫鹃坐在我对面，满脸的担忧，自顾自的又说道，“那道士也真是的，好好地给二爷说什么亲事，老太太这般疼宝二爷，要找也是找个知根知底亲上做亲的，要是两个自小长在一处那就更好了。”

我听紫鹃这么说，直白的就差把黛玉的名字点出来，噗嗤一笑，“你这个丫头，看把你乖的，老太太这么大把年纪，什么没有见过，今日既然借口和尚挡了回去，那道士自然明白老祖宗的意思，在场的夫人、太太们也都听着呢，有贾母这句话，恐怕这一两年是无人再敢提宝玉作亲的事情了，你就放心吧，就算咱们离了，你早已不是贾府的人，身契在林府名下，还怕离了姑娘不成？何况每月几两的银子例钱，比荣府里的姨太太过得都体面，这里现在是有老太太在，要是哪日老太太真上了山，咱们出去不比现在过活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