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所呈看陈却好好地坐在床头,想来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就把陈定余递过去:“给,再抱下去我手就要废了。”
陈却面无表情地看着襁褓里的孩子,没有伸手的意思。
蓟所呈皱眉,这都什么孽缘啊!
“也行,我是真抱不动了,这就送去花开小区,反正——”
话还没说完,手中已空无一物,再抬眼,陈却已经抱着孩子泣不成声。
蓟所呈默默坐了会儿,便去捣鼓壁炉里的红薯,红薯已经熟了,一剥开便香气四溢。
为了照顾小不点和不知道是死是活的陈却,他已经五天没好好吃东西了。
五天,他都不敢想象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
等陈却情绪稳定,怀里的孩子已经睡着了,蓟所呈咬下一口红薯:“我得回家了,家里的老人催。”
陈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和小不点有什么打算吗?”
陈却沉默了会儿,直言:“我可能还需要暂住这里几天。我……我手里没钱了。”
养胎加上手术,跟姜俎借的那笔钱已经见底。
蓟所呈想了想,还是说出口:“我很早就想问了,孩子的另一个爹呢?”
就陈却目前这境况,孩子的另一个爹不在,他们穷困潦倒的爷俩还怎么好好活下去?
陈却没说话。
“你们没领证?”
陈却仍旧没说话。
猜到陈却可能遇上渣男,且综合他之前想带着孩子一起走的绝望,蓟所呈悟出点味来,狠狠咬了一口红薯。
“就算这样,也该把孩子的抚养费给你。”
“已经给过了。”这次陈却开口了,“用完了。”
一场特别的手术,确实要花很多钱。
蓟所呈不停嚼嚼嚼,想到这个木屋不知道哪天被拆迁就头大。
据松柏林总负责人说竞标成功者已经出现,目前正在就环境进行监测,监测报告一出,竞标方就会将这里打造成旅游景点。
那么陈却父子,待不久了。
外面冰天雪地的,身无分文的陈却怎么可能照顾好孩子。
蓟所呈:“这片区域已经被售卖,过几天就需要搬出去。如果不介意的话,去我那吧。”
陈却有些错愕地看着他。
“在乡下,叫刺玫村。如果待不习惯,什么时候走都可以。”蓟所呈把吃剩下的红薯皮扔进垃圾袋,几下打好结,“你可以考虑一下,我去收拾行李。”
陈却点了点头,其实他已经没有选择,易决怀孕了,怀了自己的孩子,姜俎受不了,请了安保公司的来带自己回去。
回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他和葛尚泇对外宣称交往已经十个月之久,信息素又是最佳契合,可能真如他所说,早就不爱自己了吧?
可是,还是想亲自跟他确认,但绝对不是跟着安保人员回去。
小时候跟着父亲进入穷奇,他见过父亲如何惩治叛徒。那叛徒违反聘用合同,为了利益最大化背刺雇主,还拿着查到的资料相要挟。
事后父亲告诉他:“在这个领域,不管做什么,涉事人员都不值得信任,因为不管是谁,都很很容易掉进钱袋子。”
自己绝对不能落入他们手中,要见姜俎也必须是孤身前往。
陈却看了眼怀里的孩子,正在熟睡,攥着肉乎乎的小拳头,密匝匝的睫毛不时动一下。
“又被城管拖走了?”
屋外蓟所呈的声音传进来。
想来这几天他陪在这里,都没能做成什么生意,陈却眼睑下垂。
陌路人的关心很多时候都是温暖的,可关心背后的真正面孔到底什么样,一时难以分辨。
截至目前,他和蓟所呈只是两面之缘。
蓟所呈既没有表现出热情,也没有表现出冷漠,不论是言语还是行动,给人的感觉都是刚刚好。
这种刚刚好让人很舒服,只是相识没几天,连对方的背景都没摸清就跟随,危险系数太高,而且现在还带着陈定余,不能随便冒险。
还是先暂住这里为好。
陈却看着陈定余愣了一下神,熟睡的孩子,眉眼很像姜俎,以后看到这孩子,恐怕都要想起他。
胸口一阵烦闷。
扫了一圈室内,婴儿用品齐全。
陈却把孩子放进摇篮,趴在篮边看着,脑海都是姜俎那句歹毒的话:
「把陈却请回来。
请不动,把尸体带回来也可以。」
那个Omega怀孕了,如果真是自己所为,那这几天应该也快生了。
他不明白亲哥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就因为想让自己看清楚Alpha的忠诚度和信息素的羁绊吗?
信息素!
陈却恍然,那件事自始至终都没提及Omega是否被标记,就算按照姜俎说的他体内有自己的精|液,也不代表自己主观上碰过他!
逻辑一捋通,压在心里的石头就轻了不少。
“嘤唔……”
摇篮里的孩子醒了,正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看他,安安静静的,就像和他撒娇的姜俎。
陈却的眼泪滑落。
再怎么好看,姜俎也不喜欢,再怎么乖觉可爱,姜俎也不希望他留在这世上。
明明是他们的孩子,没有因为他是Beta而畸形,不哭也不闹,姜俎为什么会不喜欢?
陈却越想越委屈。
“唔?”
眼泪砸到脸上,小家伙吓了一跳,奋力挥舞着双拳,“咿呀!咿呀……”
意识到姜俎不喜欢陈定余后,陈却看他的眼神骤变,眼泪不掉了,撇开了眼。
可能是怎么做都得不到关爱,陈定余哇地哭了起来,豆大的眼泪不停滚。
陈却做不到吼骂,但也无心哄着。
蓟所呈收好行李疾步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乱作一团的父子——陈却呆呆地看着窗外,他儿子则双手探出襁褓拼了命地哭。
既然不爱,为何要生?
蓟所呈实在看不下去,平息好起伏的胸膛,几步过去:“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陈却这才回神看他。
“追你的那批人找过来了。”看着哭得快哑声的孩子,蓟所呈皱了皱眉,“孩子我来抱还是?”
陈却无动于衷,却萌生一种很矛盾的想法。
他们是姜俎的人,跟他们回去就能见到姜俎,他要跟他解释清楚。
姜俎不能再这么讨厌自己!
蓟所呈不知道陈却在想什么,实在看不下去,孩子抱起来,奶瓶塞进小嘴。
小家伙安静了。
“他们是孩子的另一个爹派来的?”
陈却不说话,又看着窗外,雪越下越大了。
蓟所呈看他不打算走的样子:“只是带你回去?”
不会伤害人吧?
小家伙刚出生,可经不起折腾。
可那天那几人的架势,以及陈却拼命奔逃的样子,想来不是带人走那么简单。
以防万一,还是先甩开再说。
蓟所呈翻了翻罗先生留下的婴儿用品,翻到一个质地柔软的前抱式背带。把陈定余绑在胸前后蓟所呈就容易带走的婴儿用品都装塞进行李袋。
等拾掇完毕,整个人俨然进城务工的大爷,好在他没什么偶像包袱。
果农嘛,早就习惯了。
一左一右提起行李袋转身,陈却已经穿好鞋、套好外套站在窗前。
这是要走……还是不走?
蓟所呈左右为难,丝毫没注意把陈定余绑在身上那一刻就已经擅自主张。
急促错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蓟所呈只说了一句话:“爱情不是非得要死要活。”
可能话糙了点,好在陈却听进去了,转身说:“他们认不出我,麻烦配合我演场戏。”
冷静利落,和前一秒判若两人。
蓟所呈愣了愣,呆呆地哦了一声。
皑皑白雪落下一个又一个脚印,他们撞开院门,停在小木屋台阶下,几个小时前手中还空无一物,现在却已经人手一根木棍,
雪花落在黑色正装肩头,严肃的神情彰显他们早已身经百战。
陈却拉开木门,双手提起行李。
蓟所呈稍靠后站着,右手拿着婴儿用品,左手搂着胸前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
怎么看怎么像要回老家过年的一家三口。
追踪者们傻眼。
蓟所呈开口:“我们不赞成贵公司的搬迁计划。”
追踪者们再次傻眼,这都什么跟什么?
秦冒最先反应过来,“很冒昧打扰了,我们不是搬迁公司的,我们来找人。”
陈却和蓟所呈若无其事地跨出门槛。
陈却开口:“找谁?”
秦冒没说话,只是打量着两人,一个小弟凑到他耳边说这就是那个怀孕的Omega。
秦冒皱眉,既然是那个Omega,为什么身边站着的不是陈却,而是陌生男人?
陈却又问:“各位不知道私闯民宅违法吗?”
秦冒只说:“我们进去看看就走。”
他们到之前这片区域的监控已经被关闭。
“这难道不是强盗行径吗,你们所属哪个公司?如果我们真的藏了什么,你们完全可以出具相关文件,而不是这么乱闯。”
“文件稍后会到,请配合。”
陈却不再理会他们,转身就要落锁,秦冒眉头一皱,手一抬,几个壮汉就冲了上去。
蓟所呈一脚将冲在最前面的踹下阶梯,其余几人又蜂涌上来。
可能是刚才那一脚幅度太大,胸前的陈定余哇哇哭了出来。蓟所呈皱着眉挪到一旁,壮汉们愣了愣调转方向,直冲屋内。
虽然长相鲁莽,但到之前秦冒就特别吩咐过不能打砸。现如今法治社会,拳脚活也得讲究个合法,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喊打喊杀。
毕竟伤筋动骨的医药费公司不一定出,出了人命可能还得背锅。
室内没传来东西破碎的声音,陈却放心了点,其实也无意和他们动手。
剖腹产刚过去五天,身体不宜大动,所以让到一旁,装出一副关心孩子的样子走到蓟所呈身边。
蓟所呈懒了懒陈却,朝台阶下的秦冒说:“撞坏的锁请维修一下,我们一家现在得去赶车。”
还真是一家三口,难道弄错了?
秦冒又拿出手机看了看,定位就在这里没错。
俯视角度,陈却瞥见了他的手机界面,很熟悉的定位追踪显示。
红青柠色的动漫小人是他,冷杉色的是姜俎,现在正疾速赶来。
姜俎来了?
他亲自来抓自己了?
陈却的心脏剧烈跳动。
蓟所呈看他怔愣,皱了皱眉,紧了紧揽着他的手,带着走下台阶。
几个手下从木屋出来,汇报没有异常。
秦冒朝两人道歉,并希望他们留下联系方式,单主会理赔。
“不必了。”蓟所呈说,“我们不想跟你们扯上什么关系。”
两人说完就走,把行李放上车。
蓟所呈快速启动车子,嗡的一声,车子离开。
秦冒看着定位仪,嘀咕了句不应该啊。
难不成放在陈却身上的定位器被他们捡到了?
“冒哥,追吗?”
秦冒陷入沉思。
这次任务金额巨大,兄弟们跟他拼死拼活,上面按绩效拨款,再这么心慈手软,成不了什么气候,到时候组内哀声怨气,怕是要被降职。
想到这,秦冒下令继续追捕,把那一家人抓回去,他就不信得不出什么线索。
乌泱泱的壮汉坐上备好的车,车轮甩出一团团雪,尔后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