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里的橘子软糖 第10章 第 10 章

窗外红日漫悠悠冒出头，陆逍起身关掉教室里的灯，低头的刹那，目光恰好撞上身旁少女一笔清秀有力的字体，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粉蓝色笔记本，低头认真写道：

人生没有售价，青春灿烂盛大。

清晨的风，冬日的雪，还有……比落日余晖更动人的，少年的歌声——

满地都是六便士，而我抬头却看到了月亮。

等顾苒写完收了笔，抬头就见陆少爷正毫不避讳地盯着她的本子，见被抓包，他也不心虚，还跟她这儿悠哉悠哉点评道：“这儿写得比卷子上好看。”

顾苒：“……”

小姑娘脸颊瞬间红透，她近乎慌乱地一把合上本子，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你你干嘛偷看我写日记？”

陆逍看着她后脖颈到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全红了，这才配合着别开眼，短暂地笑了一声，“我没偷看。”

言外之意就是：他在正大光明地看。

女孩闻言又气又羞，根本分不清他在嘲笑自己还是什么，只迅速低下眼，不知道在桌洞里捯饬什么。

十几秒的光景，愣是漫长地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行，就算在偷看吧，那我不是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嘛。”

她才听见某人敷衍道。

就你那脸皮比城墙拐弯处还后，还好意思说薄呢！

顾苒在心里默默吐槽，面上却没再计较，陆逍弯腰趴过来，声音很轻，语气却很认真地说：“顾小苒，如果生活欺骗了你，那就大哭一场吧。”

顾苒完全没听懂，“啊？”

少年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有点不耐烦：“啊什么啊——就是不用在乎别人，做你自己想做的，任何，所有，懂？”

话落，书包也没拿，就从后班门晃出去了。

顾苒愣愣看着，半晌，眨了一下眼睛。

临近期末，大家都收了玩闹的心思，卯足了劲儿开始好好学习，毕竟也没有哪个重点班的真想去普通班混日子。

陈三秒更是把话说在了前头，高二下半学期她班里只要四十个，是去是留全看他们自己。

科芯昨晚没睡好，无精打采推开门，见顾苒在写作业，就跑过去趴她肩上，“苒苒，又给同桌写作业啊。”

“不是，是我自己的。”

顾苒笑眯眯转过来，伸了个懒腰，有点犯困：“小芯芯今天怎么这么晚呀？”

科芯圆眼一眨，抬手扯掉她口罩，一下懵了：“不是……你先告诉我你这脸怎么了？你妈打的还是齐诺打的？”

上课铃敲响，前门后门顿时变身春运现场，顾苒摇头，忙戴上口罩。

”一会儿去厕所说啊。”她笑了下，转回去了。

科芯点头，坐回位置上，旁边安子溢就从书包里掏出一堆内服外敷的消炎止痛药放她桌上，口型说：“这是我哥买的，你中午给顾苒吧，别告诉她。”

她点头，又说：“所以你哥呢？”

“临时有事回夕城了。”

科芯侧头 ，用胳膊肘碰了下顾苒：“宝贝儿，你同桌呢？”

顾苒翻书的动作一停，迟疑说，“好像说去买个东西，一个多小时了也不见回来……可能有事吧。”

午后，金色的阳光洒在白茫茫一片的校园里，光秃秃的梧桐树干上有两只小鸟在唱歌儿，天光大亮的教室里，两个女孩儿面对面趴在桌上。

顾苒看着桌上一大袋的止痛消炎药，没忍住吃惊道：“小芯芯……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科芯笑咪咪的，答非所问，“顾小苒，你觉不觉得陆逍好像喜欢你？我感觉他对你和别人的态度简直就是两极分化！”

顾苒手里拿着个空酸奶瓶，眨了下眼，有些迟疑：“可能我俩是一个初中上来的，他觉得比较熟悉也说不定。”

“你就自欺欺人吧，”科芯撇嘴，换了个方式：“那咱们先不管别人，就说你自己，你喜欢他吗？”

顾苒脸颊刷一下红了，脑海里也不由闪过早上陆逍定定看着她的模样。

少女弯唇点点头，片刻，又补充说：“我就是看见他心里还挺开心的，但我也不知道到底算不算喜欢……而且距离好远啊，所以我就尽量不想那些了。”

至于陆逍到底喜不喜欢她，也不重要吧。

只要那少年每天都过得开心潇洒，只做同桌也没什么不好呀。

期末考结束，顾苒班级排名杀回了第五，年级里也没掉出前十。

陆逍考试那两天回来了，不过都在忙着复习，他跟顾苒也没说什么话，考完又走了。

寒假顾苒又找了一份烧烤店的假期工，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虽然很累，倒也充实。

有天科芯去买烧烤，看见她就笑着抱怨起来：“哎呀，大忙人，感觉你都挣够一套别墅了，快坐会儿吧。”

顾苒被她逗笑了：“哪有那么夸张啊，我要是真有别墅早就躺平了。”

科芯身上穿着新新的白色羽绒服，头发没扎起来，好像还化了淡妆，整个人都特别漂亮。

顾苒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有些油腻的围裙，片刻，还是没忍住说：“小芯芯，你这几天见安帅了吗，他……他哥……他——”

科芯见她这么难为情，顿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瞧把你给为难的。陆逍还没回来，估计他爸爸公司有事吧。”

顾苒乖巧点头，没再说，脸颊倒是有些红了。

年少不敢说出口的暗恋，就像一粒种子埋在地下，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生根发芽，承受所有地风吹雨打，却不见得能破土开花。

忙忙碌碌半个寒假都过了，转眼到了过年，街上张灯结彩挂起灯笼和对联，超市里也放起一首首喜气洋洋的歌，顾苒精疲力尽熬到下班，慢吞吞往医院走，走到一家面馆门前，她又不由停住脚步，呆呆望着歇了业的面馆。

脑海里闪过那天迎着满天大雪，跑去给陆逍过生日的画面……可惜，陆逍最后也没跟她说，他们家到底住哪。

或许，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顾苒到了医院才知道齐阳已经出院了，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回到家。

零点一刻。

家里没人，也没一口吃的。

顾晓兰他们每年都会去齐奶奶家过年，顾苒早就习惯了，不过今年应该是去借钱的，不然齐阳病得那么重，是绝对不能出院的。至于自称顾苒爸爸的白先生给的两万块，顾晓兰到底还是没有收，听说她是连夜找到白先生住的酒店还回去的。

顾苒去厨房下了碗挂面，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窗外一束束烟花在空中炸开，滑出道道美丽弧线，放下筷子走到窗边。

“陆逍，明天就是除夕了，新年快乐啊。”她眨了眨眼睛小声说。

年初三，顾苒待在房间写了一下午作业，傍晚时，雪停了。

抬头看见外面白茫茫一片，忽然想去堆个雪人，说干就干，扔下笔，跑去外面堆了个雪兔子，还没顾上欣赏，身后忽然有人喊：“顾小苒，你干嘛呢？”

顾苒回头，就见科芯和几个女同学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顾苒有些不好意思，忙跑过去跟她们说话，聊了一会儿，科芯又说有个小聚会，问她去不去。

顾苒：“好啊，我去换件衣服。”

其实她衣服不多，也没什么好换的，看来看去还是表姐去年给的那件小红棉衣最顺眼，顾苒换上衣服，裹了条围巾，就跟她们出门了。

头一回来KTV，顾苒有些拘谨，挽着科芯胳膊坐到沙发边，围巾也忘了摘，见安子溢在前边唱歌，他唱歌很好听，顾苒一眨眼睛，忽然想起了陆逍唱歌的模样。

科芯：“苒苒，怎么又发呆？要不要喝酒啊？”

“啊……不喝了，我没带多少钱。”顾苒侧头在她耳边小声说。

“没事儿，这是安少爷组的局，不用咱掏钱。”

科芯拿一杯啤酒放她面前：“不痛快就喝点酒，没什么大不了的。”

话音刚落，包厢门就被推开了，陆逍一身酒红色羊绒大衣矜贵干练，脖子上戴着她送他的围巾，两人目光撞上，顾苒下意识笑起来，唇边两个小酒窝甜甜。

陆逍看见她脖子里的围巾，明显笑了下，走过来坐她旁边，顾苒别开眼，蓦地想起什么，忙不迭同手同脚摘掉围巾，这么黑，应该不会发现是同款吧……

有个女生见陆逍进来，端杯啤酒走过来：“帅哥，帮我喝杯酒吧，玩游戏输了。”

陆逍掏手机的动作一停，片刻，伸手接过：“以后别再给我了啊，我不会喝酒。”

“好，谢谢。”她笑笑，又说：“一会儿我们唱歌吧，我记得你唱歌很好听，上次你在班里唱我都听到了。”

陆逍：“你听错了，我不会唱歌。”

他没什么耐心地放下杯子，往后一靠，玩手机去了。

女生面上有些挂不住，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安子溢看他哥进来，忙扔下话筒跑过来，挤顾苒和科芯中间：“两位美女，让我也坐会儿。”他说着，又一扭头：“哎，帅哥，你不是不来吗？”

陆逍抓起顾苒面前酒喝一口，淡声说：“好久没见，想看看她，就来了。”

安子溢眨巴眨巴眼睛，感觉自己走在吃瓜第一线了，他低头看了眼脸蛋儿红红的顾苒，没再说话，转过去找科芯玩了。

顾苒抬头看一眼陆逍，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只缓缓抬手接过他手里杯子喝了口酒，都说酒壮怂人胆，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事实证明还是前桌比较有用。

安子溢玩牌玩的好好的，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顾苒猝不及防，一头扎进旁边陆逍怀里。

顾苒：“……”

少年胸膛结实可靠，衬衫是滑滑的面料，周身围绕着淡淡的薄荷香气。女孩大脑一片空白，心脏也跟着漏了好几拍，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逍抬手揉她脑袋，故意懒洋洋道：“同桌，再不起来他们可都看见啦！”

“不、不好意思，”她脸红透，忙磕磕绊绊地爬起来解释：“酒泼你衣服上了吧……我不是故意的。”

陆逍：“没事，问题不大。”

他抬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似笑非笑补充说：“反正上次的感冒药你也没还。”

“以身相许两回就行。”

“我、我给你做件新的不就好了吗。”顾苒窘迫低头，再不敢看他。

陆逍眯缝着眼睛笑了声，没再说话。

半晌，用牙签插一瓣橘子递过来，“今天终于不忙了？”

“嗯，过年期间超市下午就关门了。”顾苒笑着接过来，壮似随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陆逍不答，眼睛定定看着她。

啧，几天不见，又瘦了一圈。

顾苒有点不自在，咬着橘子朝他笑笑，忙转过去看科芯他们玩牌了。

“顾小苒，一起不？”科芯抬手捏她脸，边张嘴咬过安子溢手里的草莓，含糊说：“斗地主行吗，我记得你以前会玩。”

安子溢猝不及防，愣愣看科芯一眼，才又拿了颗草莓放嘴里。

顾苒一副看破不说破地表情瞅着他俩，笑着摇头，“我怕输，我不会喝酒。”

“你玩你的，输了给我。”身后少年懒羊羊插一句嘴，扯过她的小红棉衣盖身上了。

是谁刚刚说不会喝酒的，现在怎么又会喝了？

顾苒心里闪过一阵暖意，不知不觉就跟他们玩了起来，好在安子溢不太会玩牌，顾苒也没输多少，到最后只是脸蛋有点红，她端起最后一杯，笑嘻嘻提醒：“这是最后一杯，喝完我就没了啊。”

科芯：“知道知道，快喝。”

脑袋忽然被揉了一把，顾苒傻乎乎侧头，陆逍接过杯子一口干了，然后抬眸看着小姑娘有些发红的眼睛，声音很低：“不是说输了给我么，干嘛喝那么多酒？”

她张张嘴，却没说出话。

一瞬间，包厢里嘈杂的声音忽然变得模糊起来，不停变换的彩灯旋转着扫过少年深邃的眉眼，一个多月来所有的委屈与茫然都猛地冲上喉间。

我也想给你啊，可你总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我怕我才习惯了你的存在，你又会一声不吭消失不见……

四目相对数秒，顾苒吸吸鼻子，什么也没说，把眼别开了。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陆逍却是什么都明白了，他看着她，深刻饱满的喉结咕噜咕噜滚了几下，拿了瓶啤酒一口吹了，片刻，起身走了。

“哎，陆逍干嘛去了，他这一晚上过来不玩也不喝酒，要不是颜值能扛，都成小透明了。”有个男生边洗牌边说。

“可不嘛，我喊他去校队打个替补都不干。”

“呵，人家是城里来的大少爷，当然不跟咱这些土包子一起混了。”

男生们一旦喝了酒，八卦起来也是能顶个广场舞预备队的。

顾苒盯着桌上空酒瓶发了会儿呆，实在听不下去了，刚要抬头说话，旁边安子溢就淡笑着说了句：“我说个位，这是聚会又不是批／斗会，一个个的都喝醉了啊？”

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到了月亮 。——《月亮与六便士》／威廉·梅克比斯·萨默塞特·毛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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