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响 第22章 第 22 章

带着腥气的风扑面而来，简知宁退后半步，一队身穿机械装甲从面前快速掠过，穆君相最终稳稳停在他面前，收回外装甲，言简意赅地下令道：“阻止他们，所有人都注射神经镇定素，摘除脑部芯片。”

“是！”下属向二人行礼，领命离开。

忒修斯的到来将这场暴乱按下了终止键，简知宁无声地吐了口气。

但他似乎放松得太早，他能清楚地感受到，一束目光久久定在他身上，如猛兽捕猎般凶狠而杀机重重。

他不动声色地将脖颈倾斜一点幅度，使得穆君相恰好出现在视野中。

穆君相静静地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视察着下属的动作，不时将目光投向身侧。然而简知宁的危机感却从未消散，他轻轻退后半步，腰部细微地扭转过一些弧度，这是个准备好离开的姿势。

然而穆君相极为精准地转过头，紧紧看着他的动作，沉声问道：“你要去哪？”

简知宁微不可察地蹙眉，他拒人千里般冷漠道：“与你无关。”

穆君相淡淡道：“方舟已经盯上你了，在他们眼中，你与忒修斯休戚相关。你可以离开，但他们必须跟着你。”

他指了指在场的机械装甲，向简知宁示意。

——绝对不能被跟上。

简知宁看了眼任务面板的“调查穆君相生平”，拒绝道：“多谢好意，不必了。”

穆君相如反复品味般重复道：“不必？”他问道：“你有其他逃脱方舟追捕的手段？”

神经猛地绷紧，简知宁不动声色地反问道：“他们能帮我逃脱追捕？难道你的目的不是监视我的行动？”

穆君相闻言似是轻嗤了一声：“想要监视你，大可不必这么大费周章。”

只要他想，所有监视器随时都能变成他的耳目，电子警察无时不刻是他的爪牙。

简知宁无端感受到一丝排斥，跟随直觉，向远离他的方向横跨了一步。

他刚欲开口，一声巨响猛地炸在耳边——

“呯——！”

二人目光一凝，动作一致地向爆炸源冲去！

穆君相沉声道：“没有外装甲的人全都退后！尤其是你！”他勒令般看了眼简知宁。

简知宁瞥了他一眼，将他的话抛在脑后。

维度实验里，比这更危险百倍的情况都遇到过，更何况，就算是未知的爆炸源，他也有把握全身而退。

余光里仍能看到他的身影，穆君相的眸光冷了冷，伸臂阻拦道：“回去！”

简知宁一把拍开他的手臂，呵斥道：“别来耽误时间！滚开！”

二人的速度同时放慢，简知宁一时没能注意脚下，被一个球体绊了一跤。他察觉到脚下的不对劲，回头看去，顿时瞳孔一缩——

一颗人头滚落在脚下，甚至还没断气，口中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

他立刻蹲下，附耳在头颅嘴边。

“别靠近、芯片，芯片上、有炸弹……”

只有处在爆炸中心的研究员最清楚当场状况，能剩下一颗头颅已是侥幸！

简知宁迅速转头厉声喝道：“所有人停下动作！别再碰任何一枚芯片！”

他回头正欲倾听遗言，却见穆君相蹲下身，面不改色地将头颅接过交给下属，命令道：“尝试治疗并连接义体，如果失败，对接线路导出他的所有记忆，快！”

闻言，简知宁动作一顿，他回想起方才的情况，那颗头颅与脖颈的断裂处并非血管与撕裂的皮肉，而是一条条冰冷的线路！

他缓缓起身，镇定地问道：“他的义体化程度是多少？”

“95%。”穆君相答道。

这个数值很高，或许那个人只有一只耳朵或部分大脑没能替换成义体，而这个数值让简知宁忽然意识到，自己出了一个天大的差错——

在这个空间里，任何人受到致命伤后的成活率远远高于他的家乡，并且，受伤者的同伴也不会过于紧张，他们有义体、有治疗仓、有记忆导出……如此多种手段，足以保证受伤者成功存活！

在这里的人看来，他刚刚的反应根本不正常！

他的手心迅速沁出冷汗，心跳立刻加速，然而口中却若无其事地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穆君相面沉如水，他对下属命令道：“停止芯片清理计划，通知研发部给出解决办法，三天之内务必做到！”

机械装甲遮挡住了他的大部分面部，简知宁透过目视镜看到那只暗红义瞳，压迫与怒意按捺在眸底，他周身气息冰冷非常。

思忖片刻，简知宁开口道：“我和他一起去研发部。”

穆君相转头看他，确认道：“为了芯片？你有办法？”

简知宁轻轻抬眸，答道：“不。我有其他目的。”

“……”

尽管他没作出承诺，穆君相仍然答应了。他摆了摆手，对下属交代道：“带他去实验室。”

简知宁跟在下属身后，临走前，他似有所察地回头。

几名居民死里逃生，一脸后怕地小声讨论；另几名机械化程度高的义体人正躺在地上，任由研究员为他们合上头盖骨。

一个孩子脸上挂着一块碎肉，额头有一道被碎石划出的伤口，鲜血顺着脸颊静静流下。她冰冷而麻木地注视着简知宁的背影，见他回头，又收回目光，呆呆地看着地上的血迹。

“……走吧。”简知宁回头，钻进废墟上的浮空器。

他闭目靠在后座上，下属从仪表盘的反光中打量着他。

这人的脸被面具遮挡，看不清样貌，身量颀长，看上去有些许瘦弱，骨秀神清，举手抬足间从容不迫。

但下属却不敢心生轻视，他从没见过首领对人如此客气过，光凭这一点，就能看出这人对忒修斯的重要程度。

下属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句年少有为，将心神拉回仪表盘，加快了浮空器的速度。

浮空器平稳飞快地向前行驶，然而简知宁却感受到一股眩晕，他闭目缓慢呼吸，强行压下身体的不适。

不知为何，从坐上浮空器开始，他心头一直萦绕着一种不妙的感觉，但愿这只是错觉……

“呯！！！”

一股大力袭来，简知宁向一旁歪倒，他蹙眉问道：“发生了什么？”

下属的额头上滚落一滴汗珠，他面色苍白，勉力平复道：“敌袭！我们被人袭击了！”

简知宁转头看向窗外，一架黑色的浮空器正与他们并排行驶，不等他们平稳下来，这架浮空器再次向他们接近。

“抓紧旁边的扶手，我要加速了！”下属咬着牙狠狠推了一把操作杆，浮空器猛地拔高，简知宁失去平衡，歪向一侧。

他紧紧抓着两侧的扶手，不等他坐稳，一阵猛烈的震颤再次传来：“呯！！”

浮空器内警报声大作，这次的撞击让浮空器的部分功能损毁，两人猛地下坠。

下属的十指在操作台上快速敲击，他咬牙安慰道：“这里离实验室很近，我们一定能离开！”

“不。来不及了。”简知宁静静地道。

下属霍然转头，浮空器在二人的视野里迅速放大，驾驶员的面孔清晰可见——是江宥！

“……该死！”下属骂了一声，他对简知宁嘱咐道：“我已经发了求救信息，其他人会很快赶到，我们只要再撑一会儿就够了！”

来不及了。简知宁心道。

左臂中的空间波动探测仪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震动，这只代表着一种信息——逃！

不管这波动是江宥发出，还是凭空产生，他们已经接近了波动中心，没人能全身而退。

精神网络中，简知宁将所有信息发送进对话框，眼前的图景已然开始扭曲，坠落感急速传来，他紧紧盯着光幕，对话框中的资料仍在发送中，但江宥的浮空器已经撞上来！

嘭——

在下属的怒吼声中，所有资料终于在某一刻发送完成，简知宁心神一松，眼前蓦地陷入一片黑暗。

“滴——滴——”仪器播报声隔了一层雾般传进耳朵，意识昏沉间，简知宁下意识通过播报声辨别出了仪器名称。

……PKE30/1型基点极化装置。

然而下一瞬，他忽然打了个寒颤——这里是哪里？他为什么会听到PKE30/1型基点极化装置的提示声？

他勉强睁开眼，一片黑暗中，只有左侧的仪器亮着冷光。

眩晕感仍停留在身体内，左臂传来的微弱震颤提醒着他身处何方。

简知宁的心沉了下去，如果这里是忒修斯，他会在治疗室或研发部，绝非是眼前的暗室。

情况不妙，他在江宥的地盘。

他深深吸了口气，静下心细细辨别着周围的动静，提示声与嗡鸣声混杂在一起，一片寂静中格外明显，然而简知宁的心神却倏地稳了下来。

——这不是PKE30/1型基点极化装置，充其量只是仿品！

在他静下心的刹那，室内猛地大亮。

“啧，这招果然有用。”简知宁被突如其来的灯光照得睁不开眼，他的下颌被人狠狠捏住，强迫着抬起头。

江宥轻佻而活泼的声音传进耳中，他充满恶意地贴近简知宁的耳朵，轻声说道：“这个声音好听吗？和基点极化装置的声音很像，不是吗？”

在他的耳语中，简知宁瞳孔一缩，他怎会得知基点极化装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