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悟 第3章 第 3 章

萧明珠反倒浅浅的笑了起来，“女儿能得您和爹爹十几年的疼爱已经是无比惭愧。娘不必为女儿担忧，不然女儿实在无地自容了。”

徐氏紧紧的握住她的手，长叹了一口气。

萧慕宁坐在一旁看着她们两个，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些猜测。她只是不明白为何马车总共才这这么大，可自己和她们之间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呢？

她没有说话，默默的转过头佯装去看外面的风景。

马车停在了承华门，从这里之后需要步行入内。下了车后，一旁早就有引路的宫人在那儿等着了。

皇宫之内处处透出威严二字，她悄悄打量了一眼。只见来往的宫人都低着头，姿态谦卑至极。黄瓦红泥墙，压得人似乎要透不过气来。她小声的问：“姐姐，德妃娘娘是什么人？”

“德妃是肃王的生母，位列四妃之首。皇后娘娘仙逝后，皇上一直没有再立新后，所以后宫中的一切事物现在都由德妃娘娘在打理。”

当今皇上总共有七子二女，嫡长子和三皇子还未及成年便已夭折，六皇子、七皇子年幼尚未分封。而五皇子的生母出身卑贱，只是淑妃宫中的婢女，所以有机会争夺大统的便只有肃王和淑妃所生的献王。

肃王年长，在地位和资历上还略高献王一筹。再加上德妃统管后宫的关系，所以许多人都认为肃王最有可能被策立为太子。

她想到了一句话，“虽无皇后之名，但有皇后之实。”

“......话虽是这个道理，但这属于大不敬，传出去是要被杀头的。”

萧慕宁顿时感觉脖子后面一寒，忙缩了缩闭上嘴。

一行人来到德妃所住的昭阳殿，殿内已经坐了不少人。见她们进来，原本还说说笑笑的殿内立即安静下来。

刹那间萧慕宁就感觉到有好几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明显探究的意味，毛刺刺的让人很不舒服。

她跟在徐氏身后上前行礼，多亏了明珠这些天悉心的教导，动作像模像样的好在没有出错。

这时，头顶上传来一个击玉敲金般的声音，“都起来吧。”

“谢德妃娘娘。”

德妃的目光掠过萧明珠落在了她身侧之人的身上，笑道：“萧侯夫人，这便是你那小女儿吧？”

“回娘娘的话，正是小女。”

“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看看。”

萧慕宁深吸了口气，缓缓将头抬起来。在德妃打量她的同时，她也在偷偷观察德妃。不得不说德妃还真是个美人，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依旧能看到年轻时风华绝代的模样，满头珠翠，仪态万千。

“果然是和萧侯夫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难怪谢小侯爷一眼便认了出来。”

听到‘谢小侯爷’四个字，她的手猛然间一紧。

然徐氏的脸色却是微变，不动声色的笑道：“小女当时在怀安静养，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谢小侯爷，当真是缘分啊。”

德妃意味不明的扯了扯嘴角，没有拆穿她，“确实是缘分，好孩子，来，到本宫身边来。”

她有些拿不定主意，悄悄看了徐氏一眼。见徐氏朝她点头才定了定神，抬步走过去。

原本她是想停在阶前三四步的样子以示尊敬，不料德妃却一把将她拉到身边，甚是亲昵的道：“不知为何本宫一看到你就觉得亲切，这莫非上天注定的缘分？”

殿内的众人神色各异，看向萧慕宁的目光也多了些探究。

她僵硬的回了个笑，心想这种套近乎的方式未免有些老套了？现在连七岁的刘小壮去找春妮时都不用这招了。

她忍住起鸡皮疙瘩的冲动，说了一句漂亮话，“缘分天定，今日得见娘娘凤颜便是臣女的福气。”

“好好好，”德妃拍了拍她的手背，笑得合不拢嘴。随手将腕上一个水头极好的碧玉镯子摘下来，戴在了她的手上，“这是本宫给你的见面礼，你好好收下。”

话音刚落，殿内陡然响起一个年轻男子的惊呼声，“母妃！”

萧慕宁这才注意到德妃的下首还坐着一个身穿玄色暗纹金丝蟒袍的男子，剑眉星目，乌黑深邃的凤眸凛气逼人，浑身都散发出一股上位者的威严和气度，眉头紧蹙暗含不悦。能出现在这里的想来他应该就是肃王霍琮了。

殿内的气氛霎时变得紧张，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他们母子。

德妃面不改色，只淡淡的撇了他一眼便转头看向明珠，语气温和的笑道：“明珠，你也来了？”

明珠十分镇定，到底是宣平侯府静心培养出来的女儿，面对这种场景她的一举一动都张驰有度端庄娴美，让人挑不出错处，“见过德妃娘娘，愿娘娘福祚绵长。”

“你这孩子，小嘴还是这么甜，今后也不知道会便宜了哪家的小子？将来等你出嫁，本宫定要给你添一份厚厚的嫁妆。”

一里一外，亲疏尽显。之前还有人怀疑这肃王妃之位究竟会花落谁家，如今德妃的态度却已表明了一切:她想要的儿媳妇只能是实实在在的萧府千金，而不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冒牌货。

此举无疑重重打了萧明珠的脸，一时间众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变得古怪起来，有些人甚至毫不避讳的露出眼底的嘲讽。

慕宁暗叹了一声，心道果然是噩梦成真啊......

旁边又响起了霍琮的声音，“母妃！”

他的声音里已经明显带上了怒意，双眸毫不退让的望着德妃，似乎是在宣示自己的决心。

殿内鸦雀无声，一场无形的较量在暗地里铺开。众人面面相觑，既然想看这场好戏，但又没胆子明目张胆的看昭阳殿的笑话，恨不能将自己变成一只鹌鹑。

这时萧明珠忽然上前行礼，清丽悦耳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死寂，“多谢娘娘厚爱，明珠愧不敢当。”

霍琮猛的回头看向她，隐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握紧。

德妃满意的点头，好似方才的事情从未发现，“好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就别拘在我这里了，都出去玩吧。”

“多谢娘娘。”

萧慕宁心情复杂的随众人行礼，走出昭阳殿后就有宫人领着她们前往御花园。她和明珠落在人群的最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她看了明珠一眼，迟疑的道：“姐姐，你.......”

明珠抿唇一笑，表情坦然自若，“妹妹不必在意，只是件小事而已。”

看得出来她的笑容确实并无怨恨或者不悦，但多少还是有些勉强。不过在那种情况下，任谁被人当众下了面子想来也都高兴不起来。

慕宁很是佩服明珠这种安之若素的心境，反正她自己是肯定做不到的。

两个人绕过回廊正要往前面走，这时忽然看到不远处走过来一大群人。为首的是一个年轻女子，头戴一整套的金累丝红宝石头面，耳着明月珰，身上穿的更是号称百两银子才能买到一匹的云烟细纱。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被众人簇拥在中间，一看便知道身份不俗。

她来到京城这么久还没见过其他人家的姑娘，正猜这人是什么来头竟然有这么大的排场，就听到明珠在她耳边轻声提醒，“她是临安公主。”

临安公主与献王霍璋乃是一母同胞，同为淑妃所生。听闻临安公主出生时，漪澜殿里的花在深秋时节也一夜绽放。皇上认为这是天降异象，所以对这个女儿极为宠爱。其他公主都是及笄之后由内务府拟定封号再呈交给皇上，但她一生下来便被封为临安公主，而且封地富庶食邑三千，远非其他皇子公主可比。

按理来说这样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女本该是京城里最受瞩目的存在，可偏偏多出了一个萧明珠处处抢她的风头，这让她如何能不生气？所以当初传出萧慕宁才是宣平侯府的真千金时她高兴的差点就要当街撒银子以示庆贺了。

萧慕宁看出她来者不善，挑眉打起精神上前行礼，“见过临安公主。”

临安公主理都没理她，径直走到明珠面前，一侧的嘴角上挑，讥笑道：“萧四姑娘还是如此光彩照人，真是让本公主好生佩服啊。”

萧明珠表情微滞，“公主说笑了。”

“本公主听说怀安地处偏僻而且常年多雨，所以百姓都不富庶。你可真要好好感谢你娘，不然哪来今日这般的荣华富贵？”

说罢，跟在她身后的一群贵女都捂嘴笑了起来。

萧明珠脸色煞白，僵的在原地好似被人剥光了肆意羞辱。

慕宁眸色一冷，笑道：“我确实应该好好感谢我娘，要不是她千方百计的为我在怀安寻到一位名医，我的身子也不会这么快就恢复过来。”

临安公主这才掀起眼皮轻飘飘的睨了她一眼，“你就是萧慕宁？”

“正是臣女。”

临安公主的目光在她身上几经打量，一如方才在殿内感觉到的那几股视线一样，轻蔑之中带了几分嘲弄，仿佛入不得她们眼一般。

果不其然，就听临安公主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施舍的道：“既然遇到，那你们也一块来吧。本公主前些日子刚得了几两雪山银针，正好拿出来给大家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