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土慈悲录 第97章 第 97 章

“他是不同的。”阿敏摇了摇头，避开阿韧的目光。

她说这话的时候，虽然并不违心，但竟然感觉有些心虚。

阿韧还要说什么，她推开他的手，笑着抢过他手里的那根皮带：“不说这些了，把皮带还我。”

少年的一条眉毛忍不住翘了起来：“你不是要扔吗？”

阿敏认真地把皮带穿回腰上，也不抬头：“我改主意了，这根皮带陪了我好久了，想了想新的估计没这根好用。”

（呵！这是拉不下面子了，老姐还真是没变啊……）阿韧无奈地撇了撇嘴，他的姐姐和以前一模一样。

这让他感觉有些庆幸。

虽然经历了很多，而且大部分都不是什么好事，但姐姐现在的状态看起来还不错，活泼又健康，这在灾难横发的当下就是最好的事情。

他走去阿敏面前，感觉被阴影遮住的阿敏抬起头，她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像个不倒翁一样左看看右踌躇，最后才把视线定在自己身上。

“有屁快放！”

阿敏不耐烦了，她知道这小子估计是有话要跟自己说，但是不好意思开口，每次都得自己催。

阿韧顿了顿，“姐，你外出的这几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完全不清楚，你也不肯告诉家里。现在既然我来了，那就别担心了，不管多难的事之后都有我陪着你呢，我们一起承担！”

他又往阿敏面前蹭了蹭，像条试图讨好人类的狗狗：“况且，现在外面这情况我也没办法回去上学，你懂的嘿嘿！”

看着自己弟弟的这个憨样，阿敏无奈又有点嫌弃地啧了一声，她伸手去拉阿韧的胳膊：“行了，我也不可能让你在到处都是丧尸的情况下回国，现在外面很乱，我们姐弟在一起能互相照顾一下也挺好的。”

阿韧被拽得站了起来，但他皱着眉，明显是还想问什么，阿敏未卜先知地打断了他即将说的话：“至于我被绑架的事，回头空了就告诉你，别着急。”

少年张了张嘴，他想现在就问明白，但姐姐这意思估计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说，那他也不强迫，反正她现在人已经找到了，不急。

有混混笑嘻嘻地凑上前来，一看就没好事：“阿敏姐，你和新老大是亲姐弟吗？”

“是啊，怎么了？”阿敏挑着眉，觉得这个问题蠢得有点好笑，阿韧也疑惑地看过去。

小子反坐在椅子上，两条胳膊叠起来，脑袋搁在上面可爱地摇过来晃过去，像个弹簧木偶头：“那为什么你们一个姓白一个姓方？我记得东共和国那边亲兄弟姐妹之间姓也是一样的。”

又一个人问：“难道是分别跟了爸爸和妈妈的姓吗？我知道东共和国那边女孩子或者男孩子嫁人以后，仍然可以保留自己原生的姓来着。”

阿敏和弟弟默契地对视一眼，她勾唇神秘地一笑，阿韧红着脸别开头。阿敏戳着弟弟的脑袋，笑着对众人说：“我们确实是亲姐弟，这小子其实不姓方，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喊他小白。”

（小白？）刺猬挑了挑眉，喉咙里蹦出一句话，但是不敢说。偏偏，有的小子脖子上那颗肉球里不长脑子，“跟实验室里的小老鼠一个名字！”

“哈哈哈……”

一大群人哄堂爆笑，刺猬汗颜，这帮家伙的智商是被他平时给踹成负的了吗？他偷偷瞄向方韧，只见少年脸上微微笑着，浑身上下的气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降低，他的一只拳头还没完全攥住就发出恐怖的嘎巴嘎巴响，有眼色的混混已经默默地离远了。

“咳！”刺猬用力咳嗽一声，正准备救场，谁料就在山雨要来的那一秒方韧及时把脑袋扭开了。

全场安静如同鸡犬同笼。

方韧攥着拳头，嘴角的一根青筋暴躁地抽搐着，眼睛眯成了缝，脸上带着温和而危险的笑看着白阿敏：“白阿敏，你能不能别喊这个名字？不是说了在外面不要叫吗？”

“不能！”阿敏非常不给面子地剜了他一眼，阿韧气得直接伸手去扯她的头发。刺猬看见少年阴着脸，伸出去的那只手在颤抖，他抓着身旁人的胳膊又退远了一些，免得世界大战波及到自己这只脆弱的蝼蚁。

阿敏根本不慌，她轻轻瞥了阿韧那只准备做恶的手一眼，少年本来要对头发用力的手就立即改成了轻轻抚摸。

他抓着阿敏的头发往手指上缠，脸上笑嘻嘻的讨好：“姐，你干嘛剪头发啊？以前长长的多好看。”

阿敏随意拨了拨头发：“这个啊？被绑架的时候那些孙子扯着我的头发拖着我走，我太疼了，就顺手给剪了。谁知道即使剪了还是给逮回去了，那帮人速度快得真他娘变态！”

阿韧看了姐姐的头皮一眼，头发丝上的朱红色覆盖得很全面，像是新染的，看不清底下的头皮。他皱起眉头，又松开，不管怎么说姐姐现在没事就好。

害怕她伤心，他及时转移话题：“姐，你之前说不整容是因为网上已经有视频记录了，其实不止这个原因吧？”

阿敏笑眯眯地朝他勾手：“确实还有个原因，你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少年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他讪讪地笑着往后退：“……不过去行吗？”

“臭小子你敢跑试试！”阿敏看阿韧要跑，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扯回来。

她把胳膊往下一压，阿韧就配合地弯下腰，她压低声音：“我要是整容了，爸妈留给我的东西不就不见了。”

少年疑惑地眨眨眼睛，有些委屈：“什么东西？你有的……我没有？”

阿敏翻了个白眼，她伸出一只手，无奈地托掐着他的脸：“什么叫我有你没有，我说的是脸啊！我们的容貌，是爸爸妈妈留给我们最好的礼物，我可不希望爸妈忘记他们的孩子原来长什么样子，当然我自己也不想忘。”

阿韧有些呆，他看了一眼姐姐，过了小半分钟才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父母留给我的礼物？确实是最好的，全世界独一份。）

看他笑了，阿敏松开他的肩膀，揉了揉他的脑袋：“臭小子，你长高了啊，现在揍你都得踮脚了，多高了？”

阿韧立即骄傲地支起脖子，站得笔直：“上次量大概是半个多月前，现在的话可能是183多点。”

一帮混混里个子不高的那些当场露出了羡慕嫉妒的泪水，尤其是刺猬，他在这帮兄弟里算是年纪大的了，个子却一般般，才176，搞得他不得不弄了个竖起来的发型在视觉上增威，自从做了这个发型开始，就总有人喊他铁公鸡。

怪不好意思的……

阿韧看向姐姐：“你呢？”

阿敏抱着胳膊：“害，我大你三岁，骨骼早都闭合了，还是跟以前一样174。”

“不过，”她眼珠转了一圈，坏笑着向刺猬靠过去，“穿上鞋的话就是176-178这个区间，跟这个人一样高。”

刺猬有些想哭了，要不要这么刺激他……长得高了不起啊！

就在他快要哭出来的时候，有个没眼色的小子凑上来笑逐颜开地：“阿敏姐，你这个子放眼整个十三区也就花老大配得上你了，毕竟我们一帮人几乎全是矮子。”

咚！

小伙子刚刚还跟花儿盛开一样的脸当即萎了，被三重刺激到的刺猬狠狠捶了他的脑袋一拳，孩子脑袋上当即长起一个大肉包，他哭唧唧地捂着肉包挪远。

这就是没眼色的后果。

刺猬还不解气，呲牙咧嘴地瞪着人家，阿韧噗嗤一声笑了，他走上前揽住刺猬的肩膀：“行了，个子说明不了什么，花大爷今天可是跟我夸你了。”

一帮混混立即眼睛冒光地凑了上来，差点不客气地把八卦的主人公刺猬给挤走，“哎老大说了什么，方老大你给我们说说呗！”

“老大阿敏姐说你不姓方那我们该怎么喊你？”

小伙子们叽叽喳喳，像一群无忧快活的麻雀一样围着阿韧，他挠了挠头：“随便啊，你们喊得顺口就行，但是不准喊我小白！不然我听到一次揍一次，我揍人可狠了！”

“那就叫白老大！正好和花老大区分一下。”

“白老大好，白老大长一头红毛哈哈哈！”

“白老大走走，我们带你看仓库。”

一群人簇拥着少年走远了，少年个子最高，立在中间像一只仙鹤。阿敏看着弟弟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也许是因为他今天罕见的没有绑头发，只戴了细箍的原因，他轻微炸开的头发像一轮红色的太阳，在一群常年看不见光的人们中间缓缓升起来，这帮人在沐浴到的阳光中，脸上久违地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外面的天色快要到黎明了，刺猬没有跟小子们走，而是留下来送阿敏回住的地方。她新住的地方也是花离福给她找的，说是为了安全，比以前那间屋子位置要更隐秘，当然离他住的地方也更远，所以之前刺猬说花离福还喜欢她的时候阿敏才不信。

花离福分明是在躲她。

阿敏深呼吸一口气，她突然停下脚步，看向刺猬：“刺猬，跟我去花那边吧，这次我们都不要提前打招呼，我想看看他最真实的一面。”

刺猬扛着棒球棍愣了愣，随即笑了，他们的大姐头终于开窍了，“行，动作快点，趁老大还没走。”

半个小时后，黎明的太阳悄悄爬上半开放的阳台，将里面空荡荡的屋子照得亮了一些。挂在墙上的那些颜色鲜艳的衣服已经不见了，靠在墙头的吉他也不见了，原本满地乱丢着的酒瓶全都被收在袋子里扔到了楼下。阿敏捂着桌子上一件叠好的黄绿色短杰克，痛苦地在初露头的阳光中跪了下来。

“他走了……”

眼泪流下来，润湿了夹克上那朵一半红一半白的玫瑰花刺绣，这件外套是她以前送给他的，没想到他留下来了，他真的就这么讨厌自己吗？

阿敏怀疑着。

刺猬叹了一口气，将手按在阿敏肩膀上：“我也没想到老大走得这么快。天凉了，把外套穿上吧，你得先照顾好自己，最起码别让阿韧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