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土慈悲录 第79章 第 79 章

说话间，已经到了约定的地点——旧篮球场。

老旧的水泥地面有几处开裂和翻起，但都在边边角角，不影响跑动。快要进化成古董的墙壁脱落下来一大块皮，露出里面的砖头，脱落处被藤蔓掩映着，上面有很多粉笔画出来的涂鸦，一看就是孩子们可爱的作品。

两个篮球架有些掉漆，但是还稳稳的立在那里，上面的电子自动计分板也没有坏掉。场地边缘处拉着半边铁网，和周围的建筑隔开了，靠着铁网下面放着一排椅子，椅子也掉漆很厉害，但是没有损坏，椅子附近的自动贩卖机在好好的运作。

阿韧看了一圈，心里得出一个结论：这里并没有被遗弃，看样子经常有人来玩，并且在定期维护。

看来这帮混混似乎真的有在默默的爱惜这个逐渐走向破败的小区，就像小老鼠搬粮食一样，虽然是隔靴抓痒，但是却力所能及的在尽力。

他想起刺猬的话，眼睛也顺便看向坐在联排椅子中间的花离福，年轻的混混们拿着重武器黏在他的四周，他就像花朵最重要的蕊一样被拢在中心。混混们个个姿势懒洋洋的，脸色或者嚣张，或者拽拽的，要么完全不屑地看着阿韧。

阿韧不禁有些疑惑：这个老大真的在带着他们变好吗？他要是离开了，这里和这帮人，会不会变回之前那种很糟糕的样子？或者更加混乱？虽然他没亲眼看见过。

花离福坐起身，礼貌地冲他点了点头：“请等我一下。”

他说完就站起身，顺便脱掉了身上的银夹克，阿韧看到今天花离福的鞋子特意换成了一双运动鞋，他穿着里面那件白T恤，简单的T恤似乎快要包不住他蓬勃鼓胀的肌肉，肌肉块像面包的表层一样一块块的鼓了起来。

阿韧和肖蕊不约而同的有些惊讶，因为花离福的身形苗条修长，像人鱼一样纤细而略带一些力量感，很美，但看起来并不是很能搏斗的类型。之前他一直穿着夹克，外表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漂亮青年，甚至还隐隐约约有股文艺的味道，完全没想到脱了夹克后居然是一枚肌肉猛男。

正在步入人生的青年阶段的少年不由得瞥了一眼自己的胳膊，跟花离福比自己居然算不上什么了，站在脱了外套的花离福身边，原本还有些健硕的阿韧显得整个人都纤细了一圈，像个空心的竹竿一样瘦。

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他就打不过花离福，要知道肌肉和外表没办法代表一切。

他也没有因为那些吓人的肌肉而退缩，甚至没有感到丝毫害怕，眼神从头到尾都很坚定。除了欣赏以外，还生出了一些对花离福区别于他本身柔美外表的肯定，对于好好锻炼的人，武校出身的他是打从心底里尊敬的。

他旋转着手腕和脚腕，脖子也左右扭动着积极热身。压好腿准备脱掉外套的时候，阿韧无意间瞥到站在身后不远处的肖蕊，她红着脸，喘着粗气，两只鼻孔的气喷得像非常非常老旧的那种蒸汽小火车，两只眼睛像灯泡一样发着光，紧盯着花离福——的身体，看样子异常兴奋，似乎被激活了奇怪的开关。

阿韧却感到有些汗然，因为肖蕊这反应并不像见到浑身散发荷尔蒙的异性帅哥而在心里小鹿作祟，导致脸红害羞，她看起来反而有些——吓人。

她两只手悬在面前，上下左右不停地比划着什么，眼睛像装了高度追踪摄像机一样锁定了花离福，死死盯着他……的身体，嘴角甚至还流出了一道口水，特别像漫画里盯着美女的那些地铁痴汉。

她手上比划的动作阿韧莫名的觉得熟悉，像之前白杰克抓手术刀的样子……哦！他想起来了，这就是电视剧里医生们用手术刀给病人切割身体的时候的动作。

他感到身体一阵发凉，默默地把脱到一半的外套给穿了回去，肖蕊似乎被花离福这具非常健康的身体刺激得激发出了某种奇怪的癖好。他看向同样在热身的花离福，他正专心压着腿，丝毫没有在意肖蕊那种直白热烈且刺剌剌的目光，显然是把她给当成了寻常那些对着他抛媚眼的路人甲和花痴乙。

阿韧暗戳戳地为他松了一口气，幸亏今天跟他对决的人是自己，不是身后这个隐藏了变态属性的小医生，肖蕊还真是越接触越惊喜。

混混们中胆子大的主动上前给花离福捏肩膀捶腿放松身体，刺猬就坐在椅子上默默等待着即将开始的决斗。围在花离福身边的混混们看阿韧又把外套穿了回去，不禁哈哈笑着大声嘲讽他，“小子，这就怕了？大哥可还没亮出真正的实力呢！”

“头一次见还没开始就被吓得身上发冷的，大哥，这小子看着不中用啊！”

花离福抬手隔开说话的混混，他回首叫停他们：“好了，都退远点儿，一会儿别伤到你们。”

混混们拍着手，吵嚷了两句就围去刺猬身边，像座小山一样堆叠在椅子上。这群鸟儿意外地安静了下来，花离福的脚跟转了一个方向，阿韧感觉气氛开始变了，变得沉郁浓重，压得他不得不认真起来了。

就连肖蕊也收起刚才那副痴汉一样变态的表情，样子变得严肃了起来。她的心脏砰砰跳着，从她们进来开始直到现在，花离福全程只说了一句话，表情也只有那一个礼貌性的冰冷微笑，都说咬人的狗通常都不爱叫，肖蕊为阿韧捏了一把汗。

（一定不要受伤啊，队长！）

伴随着肖蕊心脏跳动的砰砰声，花离福冲向阿韧，他的脚步很果决，不掺杂半点犹豫，原本好看柔和的脸现在冷得像极地的海神，威严而不容侵犯，身边带起的疾风把头发甩成了一把把刮脸的利刃。

观战的混混们仿佛要听到花离福头发抽脸的啪啪声，他们害怕地吞咽口水，今天的老大太不同寻常了，他以前处理人脸上的表情全程是温和到位的，给人一种他很好说话的错觉，今天却一直冷冰冰的，而且浑身散发着能涂炭方圆百里的负50度寒气，有种暴风雨来临前那种沉闷，危险的感觉，只有刚才那几个胆子大的才敢靠近这样的他。

刺猬互相攥着双手，他咬着嘴唇，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反应，但藏在裤管里的小腿其实从刚才开始就在发抖了。他害怕，害怕这个无辜又能打的少年会真的死在理智值告急的老大脚底下，如果无辜的阿韧最终被虐杀，或者他只是手头把老大给打败了，但没有说服他，那他就要考虑带着身边这帮傻小子逃离老大了，他变危险了。

都说感情用事的人不配做领袖，像花离福这种性格的人，他丢掉理智之后会直接沦落成禽兽，六亲不认的那种，倒时候这帮小混混随时会变成一捏即扬的沙袋。

所以上午刺猬去接方韧的时候才故意说了很多有的没的，一方面他是在有意提醒这个少年不要逃跑，否则被逮到之后万一惹怒了老大他就会被折磨，那种感觉是很难受的，无辜的人他不希望对方惨遭毒手，他的良心会痛，所以能救一个是一个。

另一方面，方韧是目前唯一一个老大亲自下了决斗战帖之后，在开始之前没有被恶意刁难的，他希望这个有眼色，有些本事，还没有让老大第一次见面就发脾气的少年能够试着拯救他。

皮皮死了之后花离福正在一点一点崩坏，虽然平时看不出来，但是他的脾气其实变差了很多，叫进房间里的女人数量更多，次数更频繁了，被惩罚的人也多了不少，而且折磨人的手段愈加恐怖，残忍到让身为混蛋的他也每每看不下去。

刺猬有预感，这样下去他们要完蛋了，大家看在眼里，但是谁也不敢说，只是默默地都和老大保持了距离，害怕被误伤。他们都清楚，花离福的理智正在随着时间一点一点下降。

毕竟当初跟皮皮的死有关的人一直抓不到，花离福越伤心难过，理智就流失得越厉害。到目前为止只抓到了方韧一个人，即使他无辜，但就像小小的火星不小心溅到干旱的木柴上，一触即燃，刺猬害怕这场大火会毁了身边的这帮兄弟。

他不想再失去家人了！

倒霉的方韧在无意中变成了决定花离福理智是否崩溃的红线，所以刺猬下定了决心，干脆放手一搏。他身为十三区的三把手，平时虽然心肠并不算很坏，但其实也没有好心到会亲自来给被老大盯上的家伙带路，而且还啰嗦了这么一路，放在平时这种公然和花离福对着干的行为简直就是在找死。

如果方韧能顺利把理智流失的花离福拯救回来，也就顺便拯救了十三区的所有人，包括那些居民和他们自己，这是一桩非常划算的买卖，他相信这个聪明的少年一定能够领悟到他的意思。

看着越靠越近的两个人，刺猬闭上眼睛，在心里祈祷：（赌一把！方韧，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因为花离福的主动奔近，他和阿韧之间的距离越缩越短，阿韧见状也拔脚向他冲了过去，自己不能太被动！

两个人的衣着一黑一银，就像两颗拖着尾巴的彗星在互相靠近，一颗浑身燃烧着红色的火焰，一颗散发着迷人的金色光芒，场面分外美丽，却一触即炸，将会引起一场剧烈的震荡。

肖蕊的心跳越来越快，她紧张得呼吸都错乱了，胸口每吸一口气都疼。结实的脚步踩得仿佛不是水泥地面，而是她这颗肉心脏，每一脚都让她变得更加头晕目眩，大脑供氧不足。

花离福卡着少女心跳的节拍一步步冲向方韧，他用力踏了一步，肖蕊的心脏跟着咚一声猛地收紧，她的瞳孔也在一瞬间骤缩，漂亮的虹膜死死盯着高高跳起来的花离福，这个人抬起那条修长的腿，冷脸扫向阿韧朱红色的脑袋。

阿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