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土慈悲录 第38章 第 38 章

第二天，因为宴会就要开始了，船上一直闹哄哄的。水手们捧着塔形的餐盘忙绿地在走廊中间穿梭，时不时还暴躁地把挡路的人喝开。塔盘里掉落的点心和水果被爬在地上的孩子们好奇地塞进嘴里，他们调皮地在垂地的桌布和大人们的裙摆之间玩捉迷藏。

人们都换上了自己最好看的衣服，没有的就用窗帘什么的临时裁剪拼凑在身上，宴会场上的人看起来全都穿得不伦不类的，但是场子本身又被布置得相当华丽。寒酸和华丽这两个违和的词在这儿同时出现了，只不过华丽的估计只有加西亚和她的侍从们而已。

等到了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海平面上已经可以看见绿洲了，甲板上的人们全部都兴奋地欢呼起来，就连躲在底舱门口偷偷观望的小稃都忍不住露出了笑脸。

宴会在水手们的乐声中正式开始，这艘船不愧是大型的豪华邮轮，里面的设施相当齐全，水手的可用功能也很多，只是音乐吹奏得稍微有点折磨耳朵。不过这对苦了一个多月的人们来说都是可以被忽略的事，今天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金枝穿着纯白色的礼服裙跟阿韧他们一起走了过来，阿韧没有新的衣服，他穿着白T，金枝简单给他在手腕上绑了一段丝带，这样站在自己身边也不至于太突兀。

阿韧一路都有些不自在，他耳根红红的，时不时就忍不住偷瞄一眼身旁的金枝。她今天穿得有点像新娘，绸缎般的黑发全部散下来了，鬓边绑着一朵白色的花，据金枝自己解释说这是从裙子上剪下来的。

她的裙子有点像抹胸，但是在胸口和肩膀上又有一块白纱包住了半边的胳膊和肩膀，白纱剩余的部分从肩膀上自然的垂落而下，在身后轻轻飞曳，像一只柔软的翅膀。裙摆是燕尾的，前短后长，宽大的裙摆转起来可以形成一个完整的圆，上面缀满大大小小的白色花朵。金枝少见地脱了手套，特意在手腕上绑了丝带，遮住了被小岛光攥出来的那道宽疤痕。

女孩一进门就吸引了很多视线，阿韧听到一声齐刷刷的吸气声，接着门口的目光就像星星一样全部落在了金枝身上。他感到有些不开心，在这种时候自己居然没有权利攥住大小姐的手警告这些人她是属于自己的，他又感到有些骄傲，他的大小姐就该享受这种崇敬，被人仰慕。

霉兹紧随其后走了进来，阿韧又听到一声齐齐的吸气声，霉兹穿着昨天金枝送给她的蓝色长裙，裙子总体是修身的，腰身比较宽松，看起来闲散却又不失优雅，鞋子是蓝色缎带绑在白底子上制成的简单平底鞋。她的头上用蓝色的缎带绑着一颗蓝宝石，阿韧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金枝一直戴在脖子里的那枚。

“看什么呢？像个呆头鹅一样。”

金枝碰了碰阿韧，阿韧回过神来，他眨眨眼睛：“那么名贵的宝石随便送人，不心疼吗？”

两个人都有在刻意控制声音，霉兹没有听见。金枝看了一眼身后宛若女神降临的霉兹，她满意地捂住偷笑的唇：“好看不就行了？你说，霉兹好不好看？”

阿韧想都不想就回答：“没你好看。”

金枝轻轻掐了一把他手背上的肉，转过身去没有搭话，阿韧以为她生气了，其实金枝别过脸在偷笑。

“我是说真的，我眼里只有大小姐，其她女孩子怎么样我不想太关注，也跟我没关系。”他着急地解释。

“知道啦！”

金枝忍不住回头用力戳了戳他的额头，因为阿韧个子高了一些，她不得不踮起脚来，“你最近是不是又长高了？”

阿韧耸了耸肩：“可能因为我发育比较慢吧，不过……”

他话锋一转，金枝急忙转过身去不想再听，她知道这家伙不会憋出来什么好屁了。

果然，阿韧还是倔强地把憋了一路的吐槽发表了出来：“大小姐，白礼服配黑皮鞋，好怪哦看着。”

金枝红了脸，提起裙子转过身来用力踩了他一脚：“我能怎么办！我没别的鞋子啊，总不能穿你帆布鞋吧！”

“哈哈哈，你这小子竟问些不该问的，踩得好哈哈！”

已经开吃的罗擎天笑得跟个喇叭一样，周围一些人嫌弃地看着他，罗擎天丝毫没有被嫌弃了该收小音量的自觉。他还是穿着那一身旧迷彩服，别说金枝，阿韧也有些嫌弃了，自己好歹有替换的一套，这货是不是根本就不换衣服？

他几乎都能想象到他一脱外套身上的苍蝇都得全部立正熏死的画面。

这边的嘈杂还没停，后面又热闹了起来，阿韧一行人看过去，看到穿着燕尾服的巴王从后面的走廊进来了，正在跟客人们嘘寒问暖，他是提前替加西亚过来慰问的。

他礼貌地收着手，频频对周围的人点头，走过来的时候不少人都围了上去。

“管理员先生，马上就要到岛上了，真是太感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了。”

（Yue——）

第一句就听得霉兹翻白眼听得阿韧想吐听得金枝想笑。

人们在喋喋不休地恭维巴王：“先生，真心祝福您会越来越好！”

“先生，您简直像摩西，带领我们走向神的怀抱，带领我们脱离苦难。”

金枝脸都要黑了，她腹诽着：（不要侮辱传说可以吗？）

巴王微笑着，彬彬有礼地一一回复：“脱离苦难的过程确实是艰难的，但是请大家相信我们，加西亚小姐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所有人都能得到救赎。另外不敢自谦，我只不过是大小姐的副手，实在不敢自比伟大的摩西，如果真的要用这个伟人来比喻的话，那配得上他的只有大小姐。”

彩虹屁吹成了花，乘客们像被洗脑了一样顺着他说的吹嘘，有一些看起来还被说得很感动，她们双手合十看着天花板上的壁画，那里悬停着上帝：“大小姐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知道后期物资匮乏所以先帮大家控制住了最容易抢走食物，吃的也最多的一群人。这么照顾我们这些弱小的人，大小姐简直是天使，我真的很感动，加西亚小姐真是英明！”

“没错，感谢大小姐和管理员先生救了我们还这么照顾我们！”

阿韧听不下去了，他心里恶心的慌，正打算出去透透气，突然水手们一齐吹响了长号，而且还没有走音。他们在台阶两侧昂首挺胸地排开，这阵势让所有人都疑惑地愣住了，在众人的目光中，加西亚缓缓地从台阶上飘了下来。

她穿着一身褶皱繁复的红色蓬蓬裙，裙摆拖地，遮住了腿上的推进器。缎面的黑色底衬上打着很多褶皱，整件礼服精美繁琐，和雪白的卷发极其不相衬。巨大的色差刺得人眼睛疼，就像波娜刁钻刻薄，常人难以忍受的性格一样。

罗熊穿着黑色的燕尾服跟在她身后，他胸前的口袋中插了一支红色的玫瑰花，手上戴着黑色的手套，里面的衬衫褶皱也很繁复，他看起来和波娜很相配。

巴王和水手们率先反应过来，他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恭迎大小姐！”

乘客们紧接着也反应了过来，纷纷跪在地上，金枝把还在发愣的阿韧一把扯下来，她小声提醒：“规矩。”

阿韧这才反应过来，宴会厅里回荡着浩浩荡荡的：“恭迎大小姐！”

阿韧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以为自己是皇帝吗？）

波娜看着跪服的“臣子们”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都起来吧。相信大家也都看到了，我们马上就要到小岛上了，你们即将迎来天堂。这将会是我们最后一天聚在这里，所以尽情地欢呼吧，这最后一天，希望你们玩儿的愉快！”

“大小姐万岁！”

下面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波娜得意地和巴王交换了一个眼神，她看了一眼底下欢欣鼓舞的人们，举起手示意噤声。

人们听话地安静下来，波娜扫了一圈，指了指站在金枝身旁的阿韧：“你，上来。”

前面的人们自动分开一条路，阿韧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他不太情愿，金枝悄悄在背后推了他一把：“没关系，先上去看看。”

阿韧呼出一口气，他走上前去，波娜抬起下巴，冷漠而高傲地命令他：“跪下。”

“……”

他有点无语，这个疯魔大小姐是看古装电视剧上头了吗？但是本着尽量不引起风波的原则，他还是单膝跪在了波娜面前。

（算了，忍一下，看看这女人究竟想干什么。）

他心里的小人狐疑得长了满脑袋问号。底下的人们一片噤声，都很好奇加西亚要干什么，从地下车库开始，她就公开点过这个红头发的少年很多次。

波娜看着阿韧，向身后伸出手，罗熊阴沉着脸递上一个盒子。盒子散发着一缕幽香，花纹古老精致，人们伸长脖子，恨不得飞上去看看里面是什么。

波娜从盒子里取出一枚半个巴掌大的印章，印章头是黑色的，雕刻成了一只分辨不出来的动物。罗熊再次上前，这次他的手里捧着一块迷你的高温加热炉。

波娜手握着印章，她看向乖乖跪在自己面前的方韧，从进来就一直很冷淡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方韧，趁着今天这场宴会，我要宣布一件事。鉴于你之前救了我，而且表现很优越，我特别允许你成为我的家仆，另外再赐予你一项荣誉，这是最高的荣誉。”

阿韧脸上的汗瞬间就冒了出来，他咬着嘴唇，这个大小姐果然是个麻烦精，她缠着自己是想干什么？

他想起身想走，却被两名水手眼疾手快地摁住了。

人群有些轻微的躁动，金枝淡然地看着这场闹剧，无动于衷。波娜将手里的印章放在加热炉上，印章的底部开始变红，“我特别赐给你我个人的专属纹章，纹章印在身上以后，你就是我波娜·古莉雅·加西亚最高贵的一条狗，这会是你最高的荣誉。”

金枝听得不疾不徐，甚至整理了一下手腕上的缎带。

人群躁动的更厉害了，罗熊不甘心地瞪着阿韧，他狠狠地咬着牙。波娜举起印章，印章底部被烧得鲜红，阿韧挣扎着，头上疯狂地往外冒汗水。

“印在哪里好呢？”

波娜从头到脚，细细打量起阿韧的身子。

（这个疯子——）

摩西-希伯来神话中的一位先知，带领以色列人走出埃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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