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土慈悲录 第250章 第 250 章

阿韧本来就被药得有些不清醒的意识更加恍惚了，博士戳中了他心里毫无防备的地方，他一直以大小姐为中心支柱而活，被真相中的她抛弃后，他像一只无头苍蝇，像失掉指南仪的船，在大海里找不到方向了。

趁他意识模糊，十博士趁机将剩下的药全部倒进了少年嘴巴里，阿韧机械地吞咽下去，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耳旁只有博士的话在萦绕。

“可惜啊，那些人不识货，基因改造人的珍贵之处应不止于此。孩子，我给你设定隐藏的密码锁，就是为了让你能够找回真正的自己。”

阿韧眼神无光地喃喃，“可是她已经死了，没人能喊出那句话了，我变成了废物。”

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知道跟着心走，说出来的话毫无逻辑。

十博士靠近他，森冷危险的气息冻得阿韧不停颤抖，但他的脑子却丝毫没有察觉到，“确实啊，被驯化的犬只听从主人的命令，所以你也一样，只有训化者的口令才对调令你的大脑有作用。你已经动了心，他们训化成功了，现在这样的情况看起来确实是没有人能再发动那句密码了。”

阿韧身体被强力的毒药影响，大脑陷入了麻痹状态，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只知道听着博士的话不停下坠，（我真的要变成废物了，怎么办……）

“但是他们都不知道，我当初还设置了另一道密码，所以站起来吧——”博士嘴角一提，他正色看着阿韧，眼里渗出攫人心脏的冷光，“My soldier！”

阿韧的脑子随着耳畔响起的嗡一声轰鸣彻底失去意识，他双目无神地抬起头，往昔坚光熠熠的眼眸变得呆板如机械，十博士退后几步，他冲阿韧下命令：“走过来。”

少年呆滞地走了过去，他变成了只知道执行命令的机器。

“蹲下，对我行礼，我是你的父亲。”博士再次下命令，失去自由意识的阿韧遵循着他的话一一照做。

博士满意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眼里的冷光中透出令人不适的笑意，“虽然最后的这道考验你没通过，但没关系，即使这样你也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我会帮你变得更好，毕竟你是我最优秀的孩子。”

他看着以骑士礼半跪在自己面前的阿韧，“欢迎回家，方韧。”

当初筛选基因的时候，为了在成熟期顺利回收实验体，他给阿韧在夏侯家要求的基因训化密码之外悄悄加了一道特殊的密码，这道密码只有身为制造者的他本人喊出来才有用，而且必须是趁他的意识不稳定的时候。

毕竟实验品长大了，就快成熟了，不好控制啊，再不采摘等他的心神彻底稳固了，可就错失机会了。

这么棒的实验品，必须收回来才可以！

当啷一声，装着毒药的小瓶子被随意丢到地上，瓶子滚了几滚，博士带着阿韧离开了这间实验室，他眼里得意和阴险的神色交织漫溢。

其实另一道口令根本不是我的士兵，而是我的骑士，夏侯家一开始就有把方韧的控制权和监督权交给其中一个孩子的心思，因为牵扯到了孩子，老爷子的思想生出点童话色彩，所以定了口令为骑士，而且他认为骑士比士兵更忠贞，所以驯化（洗脑）的作用更强。

但是小姑娘喊的却是士兵，而且据他所知，一直都是士兵，她是不是其实不认同父亲把方韧当实验品的做法，在默默的反抗，试图提醒他一些什么，想要拼命的告诉他真相呢？

现在这些不重要了，那个姑娘已经死了，犬的主人除了驯化者之外，就是生出他的母亲了。而方韧的母亲显然不是夏侯家找的那个普通女人，她只不过贡献了几个月的子宫居住权而已，方韧真正的母亲，是制造他的自己啊！

他已经完全属于自己了，从现在开始，他会开发出这个基因试项实验品身上最大的潜力。

阿韧的身体被彻底改造了一番，不过十博士几乎没有动他健康的原生部分，而是把被查理简单拼接的金属骨架给认真处理了，不然他容易受伤，还极容易疼。实验品长得好的话，十博士还是会有些怜爱的心思的，毕竟基因实验的类人项目里，顺利存活并且一切健康的例子，阿韧是第一例，并且直到现在都还是唯一的一例。

他是很珍贵的。

仍然完好的那一截大腿十博士留下了，并且将它医治了，但是那两只没有金属骨架就完全和身体断开的脚不得不去掉了，博士换成了连接金属骨架的两只金属脚，这样阿韧走路的时候才不会不舒服，也方便发力。

镶嵌着金属关节的胯部发炎得厉害，为了保证阿韧身体其它部分的健康，他不得不又切除了一部分骨头，扩大了金属关节的面积，又用特殊的材料仔细处理了镶嵌，而被绷带缠住的金属骨骼腿则换了更结实的材料，也做了外包的半透明金属腿壳。

阿韧再次醒来的时候，两条腿已经不再是纤细的金属骨棍了，外面包着结实的银蓝色外壳。他试着走了走，腿完全不疼了，很有力，虽然是机械的，在细节上的灵敏度也差了一些，但就像真正的腿一样，还能做大幅度的动作。神经控制的部分减少了，但是腿上有和电路融接的奇妙感觉，而且跑跳时的幅度和力度比碳基的身体要更好。

并且，这双腿防水，还能防一定程度的高温，除非是特别大的火，不然烤不化他的腿，只要外壳不被破坏，阿韧腿上的电子神经和骨骼就不会被破坏。

十博士相当于给他装了一双武器作为腿，需要跳跃很高的高度时，他的腿可以喷出燃料推进，所以平时阿韧可以定期补充燃料，那东西注入之后的作用就像肌肉一样，不会感觉坠沉，金属腿内没有燃料的话普通活动也是没问题的。

“你的腿不用充电，跟神经是连接的，平时不要去温度太高的地方就行，其它的没什么需要注意的。”

十博士一边给他做最后的检查一边说：“这双腿是我精心给你做的，一般不会坏，除非你用它去踹飞行中的火箭。燃料不充也没什么影响，充了可以让你跑跳的速度、高度和幅度大大提升。另外我在你的胯上装了灯，一样不需要充电，轻易坏不了，除非你故意拿铁矛砸，需要的时候把手放上去就可以亮了，它是感应的。”

阿韧低下头，将手放在装了金属关节的那边胯上，确实有一只隐藏的灯亮了起来，而且光幅和照明力度非常给力。

“加西亚实在太粗鲁了，他们家族暴力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瞧把你糟蹋成这个样子，简直是暴殄天物，我想保留一具完整实验样本的梦想就这么被毁了，我讨厌那个惹人厌的丫头！”

两遍扫描结束了，阿韧坐起身，他依然双目无神，意识像睡着了一样死气沉沉，大脑像一潭死水般泛不起任何波澜。十博士一边快速暴躁地收拾着手术台上的血迹和零碎的金属以及各类散乱的工具，一边说道：“我需要派你去做一些任务，不出意外的话，你就要代替Venus成为我最常用的助理了。那个丫头喜欢上我之后事情一直都有点麻烦，她盯着我的眼神让我觉得厌烦，助理就该是跟你一样毫无感情的才行。现在终于能处理掉她了，所以你快些上手吧。”

阿韧机械地扭过头：“主人，需要我做什么？”

博士摇了摇头，“不不，我们可不是那种奇怪又古董的关系，喊我父亲吧孩子，我是你的父亲。”

阿韧讷讷地点了个头，神色中毫无感情：“好的父亲。”

博士满意地露出一个笑，他不是完全没有人应该有的感情，而是接近一个世纪的岁寿磨灭了他作为人最柔软的部分，再加上小时候的那起记忆极大的刺激到了他，这些改变了他。时到如今，他对人已经没有了兴趣，所有的心思都扑在研究上，真正活成了老妖怪。

只有研究和实验品才能调动他真正的情绪，所以看到研发非常成功的阿韧，十博士才那么高兴，难得显露出了一些真挚的感情。

门外，维纳斯掐着门框，身体内唯一还没被金属化的心脏频率不正常地收缩着，她难受地看着博士对阿韧露出的眷暮眼神，曾经，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也曾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那眼神像滚烫的蜜糖之河，温暖的包围了她当时稚嫩的心。

维纳斯急促地小幅度喘息着，她捂住发疼的胸口，眼睛不肯从室内的十博士身上移开一点。新鲜期过去以后，博士慢慢转移了原本灌注在她身上的目光，她不努力，就会被他遗忘，可是她拼尽全力爬到他身边了，为什么还是逃不过被他抛弃的命运？

维纳斯的心瓣又跌落了一圈。

室内，博士在助理上带阿韧看他即将接手的任务，“我不忠于任何势力，我只为自己而存在，但是我生在公国，也只有这个国家才能带领人类走向顶峰。”

他扭头看着阿韧，“你是我的孩子，是我亲手制作的实验品，和夏侯家的协议只不过是一张纸和一串数据罢了，远没有你重要，所以我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孩子，我要亲自试验你的性能。”

阿韧双目灰死地低下头，他的发箍被取掉了，红色的头发虽然散乱但是却都蔫蔫地趴伏着，像是快要熄灭了，如果金枝在的话就会说：你的火焰生病了。

“父亲，请尽管吩咐我。”

“我为您服务，为您而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