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土慈悲录 第235章 第 235 章

阿韧的手颤了颤，（那些人，全部都失踪了，或者是成为了伽玛病毒的实验材料。纵然有反抗能力，他们也已经变成了别人圈养的羔羊，可是……）

他攥紧拳头，目光直直地看着维纳斯，“我来，我去可以吗？”

肖蕊害怕地站在原地，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的家庭是比较传统的，父母在这方面对她做过严格的教育，受观念的影响，俗世传颂歌咏的“贞洁”肖蕊看得特别重，几乎相当于她三分之一的命。

她可以丝毫不胆怯地从可怕的猩猩们中间穿梭逃生，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带头往丧尸堆里面冲杀，可是一个不慎失去贞洁，却能从灵魂深处熄灭她大半的精神气焰，世俗中的人造枷锁会让肖蕊从此失去原本的勇敢和自信，变成一名怯懦的战士。

但是对于冲锋陷阵的战士来说，怯懦是最致命的，不管是在手术台上和死亡战斗时，还是和被病毒感染的人类作战时。

她是个受俗世影响相当严重的女孩。

可是，维纳斯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博士不忠于任何一方，这就表示她们有说服他然后逃跑的可能性，但就目前所有人都被软禁的情况来看，要是他们听话还好，要是不听话，后果可就难料了。

而且……

肖蕊看向阿韧，要是那个博士真的是个俗人反而好说了，一切都会变得很简单，她可以利用这具没被沾染过的身体换一些有用的情报。

她抱着胳膊，低着头，姿态脆弱得像一只已经浑身破碎，碎片即将一片片掉落下来的花瓶，又像一颗在大风里苦苦挣扎了很久，下一秒就会被吹折，再连根拔起被撕烂的孤草。

但是看似如此弱不禁风，需要保护的她抬起头来时，被阴影遮覆的脸上，那双平时如晴空般明朗温柔的眼睛里却猛然迸出骇人的寒光，（就算要失去重要的东西，我也不会平白失去！）

肖蕊有一颗强大的内核，让她经过打磨，逐渐变得远比外表更坚强。

她把视线从阿韧身上收回来，眼里出现自责，她刚刚听到维纳斯话的一瞬间真的太慌乱了，明明阿韧对这件事也根本不知情，而且他现在正在努力维护自己，而她居然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站在这里等着别人保护，她明明是个成年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

她分明不是这么脆弱的人。

肖蕊看向维纳斯，脑子逐渐冷静下来，天蓝色的眼眸恢复清明，眸中的寒气也一点点收了回去。（那位博士是个怪人。）相似的话不停回响在她脑子里，按照网上对铁龙性格统一明了的那种概括，肖蕊隐隐感觉他并不是刚才表现出来的那么热情，似乎还有另外一副面孔。而且光是自己学校里那些还没毕业就忙于研究的同学，就很少有对人热情的，大家大多时候都被课业和实验折磨得焦头烂额。所以，他喊自己过去的理由万一不是简单的睡觉，而是有其它目的呢？

她看向阿韧，所以喊自己去“睡觉”这种事，维纳斯自己过来通知就好了，为什么她却带了阿韧过来，还特地当着自己的面征求他的意见，而不是征求自己这个当事人的意思？

她的眼眸转沉：（是为了刺激一下阿韧和她，或者挑拨他们三个人的关系吗？因为“陪睡”这种敏感的事，一般情况下是最能引起纷争的，而她的情况很明显，一看就是个保守干净的女孩，从外表看可能还有点好操控。）

思绪正一团乱时，一副画面猛地闪现出来，肖蕊想起来了，体检的时候十博士看着不知道谁的身体数据非常兴奋。她转了转手腕，虚虚地试了试自己的力气，撇掉普通的刺猬，看来博士是看上了她和阿韧的其中之一，因为他们的体质都有点特殊。而被他的那架狙击枪所瞄准的，大概是三个人里身体最特殊的阿韧。

阿韧，很危险！

肖蕊明白十博士为什么让他过来了。

她看着少年，眸子里浮现出浓浓的担心，正要开口阻止他把自己送进虎口的行为，维纳斯眉毛一挑，讥讽地看着阿韧说道：“你？博士要的是女孩。”

阿韧攥着拳头，就要上前几步和维纳斯对峙，肖蕊先站了出来，她目光毫不闪躲地直视着维纳斯，“你和十博士真的能保证我去了，明天我们就可以随便问吗？”

维纳斯目光幽幽地看着她：“是可以多让你们问一些问题，不过这得看你，你要是能让博士满意，那他告诉你们更多……”

她抬唇一笑，只不过笑得阴恻恻的，“也不是不可能。”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给我们一点时间吧。”肖蕊的目光透过维纳斯，看着她身后那面墙上装饰性的假窗户，眼神变得稍微有些空洞，像被圈养的鸟儿，心过于向往笼子外面的世界，身体却失去了自由，因此灵魂变得愈发暗淡。

阿韧要说什么，结果他才刚动了动身体，手腕就被肖蕊不明显地攥住。女孩感受到了他异样的喘息，知道阿韧又要被不理智诱导做出什么事了。

现在可不行，现在他们在敌人的地盘上，必须万事万思都谨慎。

她用勉强学来的共和国文字，在他的掌心飞快地，一笔一划地写：不要冲动，我可以。

阿韧的眼睛猛地变酸痛，眼眶瞬间就红了，他咬着牙，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出来，维纳斯昂着头，高傲冷漠地走了出去，还贴心地帮他们关上了门。

门嘭一声关上的那瞬间，少年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绪，他的肩膀颤抖着，大滴的泪疯狂地涌出来，他明明对自己发过誓要保护她们，可是到头来他还是像当初他的明月坠落时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反而是这些看似脆弱的花儿，一朵比一朵勇敢。

肖蕊捧住他的脸，她温柔地看着阿韧，努力把声音压低：“队长，你千万不能随便把自己送到十博士手上，我感觉博士这次叫你来喊我，就是为了试探你。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我粗略猜测，他可能看中了你这具有特殊能力的身体，他很可能会把你做成什么标本。”

阿韧搭上肖蕊的一只手，然后握着，慢慢地将它从自己脸上移开，肖蕊见状赶忙把另一只手也移开了，她以为这种状态的阿韧需要这样亲密一些的动作来安慰，结果少年没自己想的那么脆弱。

他快速收好险些崩溃的情绪，深呼吸几口气平复掉哭腔后，眸色已经冷静了下来，“我明白，我是故意在体检仪里暴露出身体情况引诱他的，只是没想到他会先看中你，总之小心。”

他看了一眼门外，维纳斯还站在那里，他谨慎地将声音压得更低：“这个博士应该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随和，他私底下在做的实验不止逆生长这么一个，光我们知道的就还有伽玛病毒这一项。他是全球最好的生物博士，经手的秘密实验肯定不会少。”

“而且和加西亚家族有勾连的人都很危险，他很可能不只是贪图你的身体这么简单，毕竟你其实也有基因变异的情况，是罕见人种。”

肖蕊皱着眉：“我明白。但是说实话维纳斯刚说的时候我吓到了，不过我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事情好像不会这么简单，他的目的应该在你。他先找我大概是为了杀鸡儆猴，总之，阿韧你千万小心，我担心这个博士是很狡猾的那种陈油条。”

她很害怕尚还单纯的阿韧会对付不了这个用逆生长实验把自己的外表年龄给对折的老头，活了一辈子的人可都是人精。

阿韧郑重地点了点头，肖蕊这次去他们得做好她不会回来的准备。少年认真地看着她：“想好了吗？真的要去？你知道万一他真的不是简单的想要你，这意味着什么吗？要是后悔了，我现在就帮你逃跑，哪怕拼上我这条命。”

他的声音变得严肃：“我是队长，有义务保护你。”

肖蕊笑了一声，面临危险的时候，她反而冷静下来了，她把双手叠在背后用力抻了抻，“放心吧，不就是缺胳膊少腿嘛！”她扫了一眼阿韧的腿，“这没什么，队长都这样了，我这个队员也没什么东西是奉献不了的。”

肖蕊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现在倒是觉得，那个老狐狸要真是想要我的身体倒还简单了，但他要是盘算着对我做别的什么……”

她惋惜地看着阿韧，“队长，你可就少了最强力的肉盾和后勤了，还有！”

她伸出手指着阿韧的额头，却在距离一厘米的地方停下了，没有真的戳住。女孩的神色傲然又明朗，还带着一些可爱，这一刻，阿韧在她身上看到了金枝的影子。他因为担心而一直攥着的手松开了，因为紧张冒出来的手汗也干爽了一些，他太低估眼前这个女孩子了，他又下意识地把她当成了柔弱的人，就在他肉眼看着的这片刻之间，肖蕊已经解放了自己，成功摆脱了世俗的一具枷锁。

阿韧感动得有些想哭，他虽然绷着脸，但是心里的小人已经哇哇嚎出一个小潭了：（肖蕊，恭喜你走出了心里的泥潭！）

“队长，你可是要把秘密带回夏侯家的人，就算我和刺猬都死了，你也绝对不可以出事。”女孩将手指轻轻点了下去，她眸子里的笑意尽数化成认真严肃的神色，“阿韧，你的命不是自己的，而是代表了全星球的。方韧，你没有资格决定自己的死亡。”